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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芭芭拉·卡德蘭

  「這只是時間問題,」艾倫安慰她。「你的母親在十七歲就戀愛了,不過那是不同的。我永遠忘不了她對我說,『我愛他,艾倫!我愛他!我愛他!假使爸爸不讓我們結婚,我就要跟他私奔!』」

  這是塔笛卡聽過無數次的故事,但是每次都使她感動。在艾倫微微顫抖的聲音裡,彷彿還可以聽得母親聲調中的狂喜。

  「當我有這樣的感覺時我就結婚,」塔笛卡說。「但是我絕對不會在繼母強迫或者恐嚇下去嫁人。」

  「你是對的,小姐,不要讓她成脅你。」艾倫說,「她會那樣做的,我知道她會。」

  「是的,我也知道。」塔笛卡莊嚴地說,然後又換過一種聲調:「來吧,艾倫,我們出去走走,我要到圖書館去。」

  這一天其餘的時間,塔笛卡都故意避開她的繼母。很幸運地林治夫人外出吃中飯去,她累了就不會拖著塔笛卡陪她坐在馬車上到處訪友;以前她常在下午這樣做。

  塔笛卡得以拿著一本書姥縮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她就因為連夜失眠太睏倦而睡著了。

  她睡了沒多久就因為一陣非常快樂的感覺而突然醒過來。

  她的夢消逝了,然而她知道她剛才不是孤單一個的,有人跟她在一起,有人給地帶來了快樂——一種似乎把他們兩個都籠罩在金霧裡的快樂。

  「我是快樂的。」她向自己微語。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大腿上放著一本書。

  「要是我在真實的生活中能夠有這種感覺就好了。」她想。夢中的快樂還活鮮鮮地留在腦際,她上樓去為晚上的宴會打扮時一面還哼著小調。

  今天的晚宴跟她以前參加過的毫無兩樣。

  巨大的桌子上裝飾著鮮花,擺滿了銀光閃閃的餐具,銀燭台上點著蠟燭。

  女主人高聳的頭飾閃閃發光,身上戴滿了鑽石和珍珠項鏈、胸針、手鐲和指環。

  名貴的各國佳看上了一道又一道,塔笛卡吃得很少;而她晚宴的伴侶也差不多都是這些人。

  一個是一名衛土,他向她描述他在軍中的一些細節、

  另外一邊是一個沒有下巴的年輕貴族。塔笛卡發現他唯一感興趣的事就是飛速地騎雙座腳踏車。

  他們兩個人都從沒讀過一本書,他們的政治知識也只是拾人牙慧地述說一些激進份子的笨故事。

  她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欣賞這一類的宴會。

  女主人的女兒是一個害羞而不美的少女,穿著一件很不合適的緊身白紗衣,以至原形畢露;她那雙白緞鞋和白色小山羊皮手套也都太緊窄。

  顯然地她無話可說,而又害羞得不敢回答伴侶的問話,雖然他企圖打開她的話匣子,也沒有辦法。

  塔笛卡很清楚,到了舞會的時候,她一定花大部分的時間粘在她母親身邊,要不然就是可憐兮兮地躲到洗手間去。

  在這種場合,女孩子的地位並不怎麼重要。

  在每一個女主人招待自己朋友的舞會中,塔笛卡都看到社交季節中這些珠光寶氣的貴婦全部出現,因為假使她們不出席,就伯別人誤會她沒被邀請。

  等到那拖得很久的晚宴完畢以後,女士們就退席上樓。

  年輕女孩談的還是她們參加了多少宴會這個老話題,而她們母親那一代,則是蜚短流長,冷言冷語。

  「最低限底,」塔笛卡對自己說。「大使館中的那些宴會,比較有趣多了。」

  在那裡,父親招待一些外國的政治家、政府官員以及外交家,他們的談話都是充滿智慧的。

  她從一群跟她年紀相若的女孩子間走開,恐懼地看見繼母正在跟希倫夫人說話。

  她們的聲音低低的,不斷地點著頭。塔笛卡下意識的想到她們在論她。

  她把嘴巴抿得緊緊的。

  「我絕不嫁給希倫爵士。」她發誓。

  當貴婦們開始移動時,她不禁有一種得救之感。在一陣絲綢和薄紗的窸窣中,派對又移到樓下去。貴婦們的肩上都披著絲絨、天鵝絨或毛皮的披肩。

  舞會在派克巷的一間大房子舉行,屋後有一個大花園。

  舞會裡悶熱得令人窒息,塔笛卡的舞伴建議到外面去,這使得她非常高興。

  花園裡掛滿了中國燈籠和彩色小燈泡。塔笛卡跟她的舞伴——澳洲大使館的年輕秘書一走上草坪,馬上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向他們走來。塔笛卡看出是誰之後,不禁為之氣結。

  她想走開已來不及了。

  「塔笛卡,你好!」克勞利爵土說。

  塔笛卡微微屈膝答禮,沒有說話。

  「我們還沒會過面吧?」他向她的舞伴說。

  「我姓溫迪斯,爵爺。在金盃賽中我曾經有幸跑在你的馬前面。」

  「很好,」克勞利爵士說。「下次我們還有機會。」

  「謝謝你,爵爺!」澳洲人說。

  「現在,假使你把你的舞伴讓給我,我將會很感激你。」克勞利爵士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林治小姐商談。我希望她過一會兒再跟你跳舞。」

  「我當然不能拒絕你的請求!」年輕人禮貌地說。

  他先向塔笛卡彎腰,再向克勞利爵士彎腰,然後向屋子走去。

  「這太沒有必要了,」塔笛卡大聲地說。「而且也太專橫了!」

  「我是因為你而專橫的。」克勞利爵士回答。「今天你為什麼拒絕跟我坐車兜風?」

  「我另外有約。」

  「我懷疑那不是很重要的。」他說:「這個晚上,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取消了所有其他的約會來到這個沉悶的宴會見你,我希望你能夠補償我。」

  「我並沒有請你來。」

  「我希望你沒有。這種場合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那你為什麼要來?」塔笛卡說。「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爵爺,我不想見到你。」

  「你很坦白。我們坐下來好嗎?」

  「我想回到舞會去。」

  他輕輕一笑。

  「我不想讓你去。假使你堅持的話,那麼我們之間就像在戰爭,而我是絕對會勝利的。塔笛卡,你還是心甘情願地投降吧!來,坐下來我們好談談。」

  感覺到他可能用強力來阻止她走開,塔笛卡昂著頭走向草坪。這裡,有些椅子在樹下,有些在花壇後面的涼亭中。

  她本想選一張樹下的椅子,但克勞利爵土卻故意走向一座涼亭,為了不願意當眾出洋相,塔笛卡只好跟著他。

  那些有靠墊的椅子並不是在黑暗中。上面有彩色小燈照耀著,一根樹枝上還掛了一個大大的黃色燈籠。

  盡量坐得距離克勞利爵士遠遠的,塔笛卡把臉別開,冷冷地問:

  「爵爺大人,你明知我不會耽擱多久的,請問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我可以告訴你,你是我所看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克勞利爵士說。

  「那不可能是真的,而且我也不希望聽你這樣講。」

  「事實上那是真的,」他說:「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是在羅馬大使館中看著你的母親在舞池中迴旋哩!她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優雅氣質,你也一樣。」

  塔笛卡不說話。她想多聽一些有關母親的事,她渴望談她的母親,可是她知道這個人是危險的,絕對不能給他任何鼓勵。

  「我很愛慕你的母親,」克勞利爵士繼續說下去。「跟很多男人一樣甘願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她對誰也不予青睞,除了你父親以外。」

  「那是真的,」塔笛卡柔聲地說。「他們彼此相愛。」

  「他們的愛是不同凡響的,」克勞利爵士說。「你告訴過我你的芳心還沒有許給任何一個男人,小塔笛卡,那麼,何不許給我呢?」

  塔笛卡嚇壞了。剛才她的心思完全在母親那裡,而現在她卻聽見克勞利爵士的聲調裡有著她一向害怕的成份。她知道假如她望著他,她一定會看見他眼中那種表情。

  「你有何建議呢?」她問。

  她用話來刺他,希望她這個坦率的問話會使他受窘。

  「我建議你應該嫁給我,塔笛卡。」

  起初,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然後,她以為他在開玩笑。

  她轉身望著他,他正用一種她很不喜歡的態度定睛看著她。雖則她不相信那句話,但無疑地,他是誠意的。

  「假使你是認真的,」她說,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僵硬。「那麼,我要謝謝爵爺的美意。不過,我的答覆是——不!」

  「為什麼不呢?」

  「難道我的話還沒有說明白?」塔笛卡望著花園的遠處說。

  「不明白。我要知道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我有很多東西可以奉獻給你。」

  「那些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塔笛卡說。

  「那麼你想要什麼?」他問。

  「我想,答案是愛情。」

  「我會教你愛我的。」

  塔笛卡搖搖頭。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父親並沒有教我母親,那是他們之間發生的某些東西。」

  「在茫茫人海中要是有兩個之間發生了這種事,他們就會一見鍾情。」克勞利爵士說。「不過,我卻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情人,塔笛卡,我比那些無能的青年人更懂得如何教你愛的歡樂。到時你就會懂得愛我,我會喚起你靈魂深處的俄羅斯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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