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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安琦

  許久不見她有動作,裴穎風終於肅起臉。「看來妳己經作好決定。這樣吧,明  早我就讓管事清了妳這幾天的薪餉,而妳為定丁們看病的部份……就跟帳房多領個  二十兩紋銀,算是診金吧!」

  他擺了擺手,示意顏童可以退下了。

  霎時,顏童驚嚷「少爺……顏童並沒說我不願意呀!」

  「願意就過來,還磨蹭什麼?」剎那間,裴穎風的表情迅速撤換,他像獵人看見獵物掉進陷阱般地暗笑。

  其實餵藥對顏童而言只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問題是她現在要喂的對象是個狂妄  自大的男子,但礙於身份,她心中縱有不甘,仍是得乖乖照做。

  她走近了裴穎風,端起藥碗,並將一匙匙舀起的藥汁吹涼,再往他嘴裡邊送。

  然而在餵藥的過程中,她手臂上那被燒傷的口子頻頻被她粗糙的袖布磨痛,而  且每一抬手,她就得痛上一回。

  不知從何時開始,看著、逗著眼前的女子竟成了他裴穎風消磨時間的趣事之一  ?甚至於只要她一個困窘的表情、一個回嘴,就能為他帶來莫名的歡愉。

  這是前所未有的!

  他細凝住顏童,正想釐清這種感覺,然而就在下一刻,他覷見顏童臉上的一抹  細微表情時,他的好情緒也就跟著消失無蹤。

  他猛然叩住她提起的右手。

  「呃!」一陣劇痛霎時縱裴穎風手抓之處傳開,顏童忍不住痛呼。

  「怎麼?伺候我當真這麼令妳嫌惡難耐?我可沒強迫妳。」他誤解了她的反應  ,因而些微不悅。

  「少爺,我只是……請您先放手!」裴穎風正緊緊抓痛她的傷口。

  他冷笑。「只是貪財,還是只是迫不得已讓我爹逼著來監視我?」

  「監視?」顏竟困惑。「我不是……呀!」

  她的否認,迫使裴穎風更加重了手勁。衣袖下,她的傷口已經被抓得血水直滲  ,捱不住疼痛,顏童禁不住腿軟。

  眶當!她手上的碗匙連帶摔碎。

  見狀,裴穎風終於感覺有異,因為他使出的力道並不足以令她痛成這樣。於是  ,他鬆開手,改叩住她的手腕,而顏童的衣袖也漸漸滑至手肘處。

  「這是……」他看見了她手臂上已然慘不忍睹的燒傷。「妳燒傷了?什麼時候  的事?為什麼不及時處埋?」

  原來她那不自然的神情全是因為疼痛使然,他居然還以為她是老大不服氣!

  對於裴穎風一連串的問題,顏童只能力不從心地搖了搖頭。煎完藥,她就只惦  著將藥盡快送到書齋來,根本沒時間理會手臂上的傷;而現在她更是沒空理會,因  為她的腦子已被裴穎風方纔的指控填得滿滿的了。

  「少爺,顏童……確賞是老爺雇來的沒錯,但絕不是為了要監視您。我現在既  是少爺的隨身侍從,自然事事都會為著少爺,與老爺無關。」

  她吃痛地瞪住他。原來他就是為了這原因而處處為難她,可是,他所謂的「監  視」又從何而來?

  都痛成這樣了,居然還不忘替自己辯解!盯住顏童倔強的臉,裴穎風不得不搖  頭歎氣。他站起來將顏童拉出上椅後,便自書櫃下的儲物屜拿來一盒子的瓶瓶罐罐  。

  「別動。」他挑出需要的藥品,隨即握住顏童的手腕,仔細端詳著傷處。

  「這……這傷顏童會自己處理,不必勞煩少爺。」她發窘地想縮回手。

  「我叫妳別動。」他牢牢抓著她。「清洗傷口會有點痛,妳忍著點。」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啊!」一向幫人擦藥擦慣了的顏童,完全沒想到清洗傷口居然會這麼痛。

  「我早說了會痛的。」

  裴穎風朝傷口吹了吹氣,而後替她上藥時,也不忘觀察她的反應,怕一不小心又弄痛了她。

  漸地,顏童已然忘了再推拒。她困惑於他突然改變的態度,也沉迷於他溫柔的  低語和動作中,不知不覺,她的兩頰開始燒燙了起來。

  「像妳這麼容易臉紅的……『男人』,我還是頭一次見著。」他看見她的反應  ,不禁嘲弄。

  「我……少爺您為什麼……」

  「為什麼想替妳上藥?」他替她包紮好了傷口。

  顏童點頭。

  「因為我從不虐待下人,即使是一名處處不聽使喚的隨身侍從。」他的回答真  假摻半,因為除了裴福,他從未對任何一名僕役這麼關心過。

  「我……不聽使喚?」她瞠大眼。

  「我沒說是妳,不過妳想承認我也不反對。」他因她單純的反應而低笑。

  「您……」原想辯駁,可顏童卻突地停住,因為她發現,現下的氣氛是她和他  見面之後最平和的一次。

  原來,他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愛挑人毛病的。像是響應一般,顏童報以裴穎風一  個微笑。

  「顏童謝謝少爺,這傷口稍後我會自行處理,恕不必擔心;還有少爺方才提到  的『監視』,顏童確實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總而言之,『監視』並非顏童被雇來的  目的,您大可放心!」

  「妳……」裴穎風頓時著了迷,不是為了顏童一番辯駁的話,而是為了她那抹發自內心的絕美笑容。

  她那滿含笑意的星眸,和花瓣似的嫣唇,無一不撩動著他的感官。驀地,一股  慾望驅使著他低下頭。

  「叩!叩!」

  就在他的唇觸及她笑意的來源之前,一陣敲門聲響起。

  哪個傢伙那麼會挑時間!

  裴穎風不禁暗咒。他望住顏童那近在咫尺的微笑,旋即意猶未盡地以拇指刷過  她的嘴唇。「妳的嘴……沾了炭末。」

  「炭末?」聞言,顏童便怯怯地以手背擦了下嘴,孰料她這生嫩的反應,又硬是撩得裴穎風慾望再起。

  這時敲門聲又不識趣地二度響起,於是裴穎風只能打消念頭。

  「誰?」他問。

  「是老奴,少爺您不是叫人找我嗎?」門外,裴福正等著對帳。

  「福叔……」裴穎風想起了正事,他望向顏童。

  顏童連忙蹲地收拾起碎杯盤。「……少爺若無吩咐,那麼顏童便退下了。」收  完,她往門口走去。

  「妳手上的傷,記得處理。」盯著她,他不忘補上一句。

  雖然他的語氣聽來像命令,但顏童仍是回頭向他頷首。「是的……謝謝少爺。  」

  「謝我?」

  望著顏童的背影,裴穎風不由得搖頭輕笑。如果她曉得他剛才想吻她的話,她還會想謝他嗎?

  一進門,裴福便瞧見裴穎風難得的一派悠閒。

  「童兄弟怎麼了?瞧他臉色有些怪異。」顏童的困窘和裴穎風的笑容令裴福有  些怪奇。

  「沒什麼,我的風寒好了,而『他』卻得了風寒,現在正發著熱,所以臉紅了  點。」裴穎風隨便應了句。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糟糕!大夥兒的痛都讓他給醫好了,沒想到他自己卻給  病了。要不是有童兄弟的藥帖,我這肩疼的老毛病還不知得犯上幾天!」

  裴福不疑有他,一面翻著裴穎風遞給他的帳冊,一面歎氣說道。

  「她也替福叔看了診?」

  「是呀!沒想到他年輕歸年輕,醫術倒還不差,日後跟著少爺一定能幫上不少忙,不像老奴……唉!就連這次北上運馬也沒能跟隨。」

  自從裴天放病倒後,裴福一直自責,就連現在和裴穎風說話,也是左一句該死、右一句對不住的。

  見老人臉色一垮,裴穎風立即轉回正題。「福叔,前天托您清點莊內馬匹,北  地馬還剩幾匹?」

  裴福怔了下,回道:「呃……扣除該給城內馬站的,仍余三十匹。」

  「三十匹,其中有無贏病?」

  「除了斗傷約兩匹公馬外,其它狀況良好。」

  「好,這是這一季的合同,您看看。若無意外,一個月後我會將不足的匹數分批運回莊,屆時您再依約定的數量分送十六莊。」

  他將合同遞給裴福,裴福看完內容,不禁訝異。

  「少爺,這馬價……」

  合同上的馬價實在低得離譜,扣除成本,利潤根本少得可憐,更何況還要千里迢迢將馬從北地運到南方!

  「擾價的結果。」他的驚愕在裴穎風意料之中。

  「但是……」

  「只此一季,所以馬匹送至各馬莊時,務必交代『銀貨兩訖』。」想起了麻煩事,裴穎風不自覺伸手按上了兩鬢。

  「少爺?」裴福擔心。

  「不打緊。」他擺擺手。「擾價的元兇若不早點揪出來,風波一定還有再起的  時候,到時勢必還得忙上一陣的。福叔,穎風北上期間,就勞您和十六莊多應和。  」

  「是,一切有老奴。」

  見裴福振作,裴穎風暫且安了點心。「那麼接下來,挑選北上的人手……」

  ***

  出了書齋,顏童走在往廚房的長廊上,心中的悸動未曾稍減。

  撫了撫唇,裴穎風逼近的鼻息似乎仍在,方才要不是那陣敲門聲,她還真的以  為,他是想吻她了!

  可是事實證明那是絕無可能的,因為他畢竟沒有吻她,何況她現在在所有人眼  中,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他若真有此念,那不成了「斷袖之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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