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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於晴

   

  他但笑不語,仰首望天。

   

  「什麼是神呢?我要你修行當神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天地何時開創,我的壽命就何時開始直到現在。你可以想見我活了多久。原本該有的慈悲我已遺忘,也忘了修行當天人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渡眾生。挽淚,你瞭解嗎?」

   

  「我不懂。」他的什麼神言神語,她就是不要明白!

   

  他露出無奈淺笑,眸光熠熠的望著她:「我要你明白,我回來,仍然是要你修行成仙。」

   

  「我不要!」她握緊拳頭,撇開臉,強忍心裡痛楚:「我成仙去渡眾生?我偏不!」

   

  「我要你登仙位去渡眾生幹什麼?人間有人間的規範,神亦然。我能留下來已是破例,是你的求情與玉帝的鍾愛,但我已動七情六慾,該罰的還是要罰,我被打掉所有的道行,雖仍是神體,卻要重新修行;我無力再延你壽命,挽淚,你只剩十五年的性命,若不好好修行,難道你要等死嗎?」

   

  她聞言一呆,他是為她?他的語氣十分平和,一點也不像是有著私情私愛的男人。

   

  「你……是不忍見我死去,就如同你不忍見到天下人死去?」她遲疑的問,心裡噗通噗通的跳著,真恨他平靜無波的臉色,讓她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我是不忍見你死去。」見她臉色慘白,他又補上:「但我更不忍十五年後,我得獨自一人。我要你修行,不是為眾生,不是為你,只為我,這是我的私心。如果你當真不願隨我修行,我也不勉強,我可以等,等你轉世之後,我會找到你的。這是你當日不知我是神時對我的承諾,現在,我要用在你身上。」

   

  他的語氣還是平穩,但眸裡洩露淡淡的情意。

   

  是很淡,卻是她渴望已久的。他終於肯愛她,就算只有她愛他的百分之一,她就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不知不覺又滿面淚痕,顫抖的說道:「好,好,你要我修行,我就做,就算你是騙我的,我也心甘情願被你騙,我要跟你生生世世的……一輩子也不分離。」她用力抱住他腰際。

   

  他說起生死誓言這麼的輕易又溫和,一點激動也沒有,真的像在騙人。可是誓言不是用說的,她活了這麼久,不在乎多活十五年來看他的真心與否。

   

  以往,她想求死,因為世間無愛她之人,如今,她想活下來,因為她的愛得到了回應,哪怕是短暫的欺騙也好。

   

  他撫摸她的長髮,從草屋窗中射出的微弱燭光裡,他看見她的長髮裡多了好幾根銀絲。

   

  他閉上眼,有著無限的憐惜與無力感。

   

  她已無長命鎖,連番的打擊連普通人也會發瘋,她能咬牙承受下來,卻換來幾縷白髮。

   

  你真的確定嗎?

   

  遠方飄來親切的詢問聲。

   

  只有他聽得見,他張開眸子,看見林中的男子站在那兒微笑。

   

  那男子的面貌極似他的,眼裡慈悲又威嚴。

   

  「七情六慾只是短暫,傷神又傷身,如何兼顧大愛?你若舍下私情,在天界沉睡數千年,我可保你醒來之後,忘卻世間種種情愛,重回神心。」

   

  冷豫天勾起笑,笑容也是親切,卻又有所不同。

   

  他摟緊懷裡的挽淚,感受她身子的溫熱,同林中男子搖搖頭。

   

  「我二者皆不捨,不捨挽淚,不捨神心,二者之間我會尋求到平衡點。」他答道。

   

  「你在跟誰說什麼?」挽淚仰起淚臉。

   

  「我在跟自己說話。」他笑道,忽然輕輕在她臉頰上烙下一吻。

   

  林中男子見狀,仍是微笑,轉身離去。

   

  「好吧,我就等著看,看你找到人心與神心的平衡點。」他輕笑,聲音愈飄愈遠。

   

  冷豫天望著他離開。此一別,就算要再見,怕也是數百年之後了,隨即他一怔,搖頭苦笑。

   

  原來,他也開始懂得想念了,這就是人心的一種嗎?

   

  「我陪著你。」挽淚低語:「我不死,絕對不死了,我也不捨你,你要修行,我陪著你,只要你愛我,就算你把大部分的愛分給世人,我都不會說話。」

   

  夜風吹著,他將她的披風拉緊,不再言語。

   

  「唔,真感人。」躲在草屋裡偷窺的談笑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糊了一張英俊的臉龐。「什麼時候才輪到我遇見生死相許的姑娘呢?唉……」他忘了他的布包裡還有竹冊,上頭列著無數個條件;忘了他是個很挑剔的男人;忘了他其實有戀童癖,而且戀得很厲害;忘了他其實是被很多女人拒絕過,忘了……

   

  夜風還是吹著,吹著草屋前兩人的情意,順便連帶地,把談笑生的歎息一塊吹上了天。

  第九章

  一年後是夢?非夢?

   

  挽淚忽然張開銀眸,立刻在窗前望去,暗吐了口氣。

   

  是真實,不是夢。

   

  他真的陪在她身邊,不曾離開過半步。

   

  她用力抹了抹臉,下床穿鞋,輕步走到窗前長床上。

   

  他正合目打坐,淡然無我的神色讓她微蹙細眉。忽地,她俯下臉在他臉頰上親上一親。

   

  「挽淚,你又在胡鬧了。」

   

  「親親你,也算是胡鬧嗎?」若是想跟他有肌膚之親,不就是天大的罪了?強壓下反駁,瞪著他。

   

  他仍閉目,淡淡說道:「回去坐下,隨我打坐靜心。昨晚教你的,你莫要忘了。」

   

  她抿了抿唇,回床上盤腿而坐。

   

  心中雜念,要她如何去除?腦海裡不停的交替過往種種,難以靜心,她煩躁的攏聚眉心,咬住下唇。

   

  她的性子不就較常人激烈反覆,要她收斂心神,走進無我的境界,簡直難上加難。

   

  約莫一炷香後,她睡眼惺忪的張開眼,見到冷豫天就坐在長椅上望著她,她瞇眼露出笑顏下床。

   

  「用早飯了嗎?」桌上擺有幾碟小菜與稀飯。

   

  「店家小二剛送上來的。」頓了頓,憂心讓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我要你打坐靜心,你做了什麼?」

   

  「我……我收不了心。」

   

  「一年了,你連打坐都不行,要如何潛心修行?」語氣有些惱怒。

   

  他不得不惱不氣啊。時間在倒數,每過一日,她依舊無所成長,他就愈發的擔心。她的壽命只剩十四年,十四年一到,大羅金仙也難救她!

   

  她的骨質是非凡骨,但過多的七情六慾纏身,讓她激烈的性子難有平靜的時候。她不適合修練,至少在短短十幾年裡,她是練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人間的七情六慾與神心真的尋不到一個平衡點嗎?非得要割斷七情才能成全神心?

   

  「我盡力了。」她照實說道:「我想要靜下心來,偏偏腦裡不斷浮現你。」不斷想要與你親近,不斷想起過往的回憶。

   

  「那是心魔,你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不能,那是你啊!」

   

  冷豫天盯著她良久:「難道你要我消失在你面前,你才能潛心修行?」

   

  「不!」挽淚惱叫:「我盡力,我盡力就是!」

   

  他真夠殘忍,拿這來威脅她!不是每個人、每個妖都適合當神仙。若真是練一練就能登天,那麼天底下的神早就擠滿了天境。

   

  他嚴厲起來真是六親不認,真懷疑他對她是不是有情。

   

  用完早飯後,她從布包裡拿出斷根木梳交給他。

   

  他看她一眼,接過,默不作聲的為她梳理長髮。

   

  「你貪戀今朝生活,可曾想過將來?」他挑起了她長髮裡的銀絲。

   

  她少照銅鏡,大半由他梳頭,不知她發現了沒?除去長命鎖後,她的頭髮長得很快,銀絲較之去年已有增量的趨勢,這不停的提醒他:她的日子已不多了。

   

  每每見到,他總是心焦又心痛。

   

  「我要與你雙宿雙飛。」她答道。

   

  「誰要雙宿雙飛?可別忘了我!」談笑生推門走進,看了他們一眼,大刺刺的夾菜猛吃,他進門不敲,因為他們隨時隨地都是光明正大的。他們二人雖共處一室,但未共睡一床,也不曾有過肌膚之親,他不怕瞧見不該瞧的。

   

  「你來做什麼?」挽淚薄怒道,不愛旁人打擾。

   

  「挽淚,靜心靜氣。」冷豫天蹙眉提醒。

   

  清心寡慾有什麼好?只會悶了自己,話到舌尖,硬生生的忍下。若不是想與他長相斯守,什麼登天成仙,她才不理。

   

  談笑生喝了口涼茶,連忙將窗子拉下,確定是密閉空間了,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我來,是因為氣,氣死我了,氣得我巴不得從二樓跳下去,踩死那個烏龜王八蛋。」他從隨身攜帶的長布包裡拿出幾張符咒:「我早上下樓喝早粥,瞧見有人賣這個,眼不眼熟?」

   

  「符咒到處都有,大驚小怪的。」

   

  「符咒是隨處可見,但你可記得一年多前你從客棧墜下,正巧撞上神佛出巡的那一回?」

   

  挽淚瞇起眼回憶。「你是說……在地牢放火,想要將我們燒了的那一回?我們又回到那個城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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