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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於晴

  「因為,你是尤癡武。」他的目光熱熱的。

  「我……我本來就姓尤。」她迷惑地說。他的臉色很怪,過了半晌,他的嘴才又動了——

  「我得花多久的時間等你長大?當我被嫉妒啃噬的時候,你呢?你又是怎麼想的?癡武。」

  嫉……嫉妒?心漏跳了一拍,癡武怔怔地:「你……你在說什麼啊,童?」

  童晃雲熱切地望著她,藏在喉口十來年的話終於脫了口——

  「我愛你,癡武。你呢?」

  「啊……我……我也喜歡你啊,童。」這還用說,嚇死人了他?虧他的神色讓她驚心肉跳,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

  他的目光灼燙如火。平常用五根手指可以數得出他的眼睛噴融漿的時候,但……癡武嚥了嚥口水,頭皮開始發麻。這種眼神尚屬陌生,她小心翼翼,討好的陪笑:「童,我們進去躲雨啦……」話才溢出口,忽然發現童的手扶住她的後腦勺,還來不及推敲他是何意,就見他俯不頭吻住她的唇瓣。

  雨之外彷彿又下了一道霹靂、擊中癡武的知覺。她的黑眼圓圓張著,雨水順著童的臉滑落在她臉上。

  童……瘋了啦?還是以為她需要人工呼吸?

  寒顫從腳底打起,震醒了癡武的神智。她忙要推開童,後腦勺執著的力量硬沒法推動。

  癡武的心開始慌了!努力想擠開他。可怕可怕!這樣的童晃雲,陌生得緊,始終沒能推開他,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差別嗎?

  不知過了多久,童晃雲放手。癡武幾乎連滾帶爬的往後跳離,雙腿有些發軟,不由自主在一片泥濘之中跪坐下來。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嘴唇鹹鹹的,溫溫的,舌頭好痛。癡武不意識用力擦了擦唇,有些恐慌的,沒發現童晃雲在看見她的舉動後眼神變得更沉了。

  童一向只給她安心舒服的感覺,沒有這麼……教人害怕。

  「喜歡與愛是差別的,癡武,我愛你,而你呢,我要知道你的答案。」他的聲音不大,在大雨裡顯得模模糊糊的,但癡武聽見了。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不同於以往好聽,卻教人揪緊了心。

  圓圓的臉發白,顯得很迷惘。「童……」沒見過他大聲大氣的樣子,一直以為他是內斂而沉穩的——

  「我以為我可以再等下去,癡武。」

  「童……你……你等什麼啊?」有點害怕。老頭死時她都沒有這麼害怕過,總覺得過去的日子開始遠離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賴的就只有童了,如果連童都變了,還有什麼可以倚靠?

  「童……」她爬起來,怯怯地走過去。「我……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是不?」連說出來都覺得彆扭。不敢再隨性撲進他懷裡,因為怕方纔他的吻……這是首次怕了童。

  「那都已經過去了。」童晃雲瞇眼。「癡武,你不能永遠都做彼得潘,我也不可能永遠等你醒來,我愛你——」癡武怯縮的臉讓他將剩餘的話壓下。他耙耙濕發,語氣柔了點,但依舊堅持:「我愛你,癡武,不求你有立即的答案,你可以好好的想想。」

  「想……」想什麼9癡武怔怔地看著他冒著大雨走回學樓。

  而她,淋在雨裡。

  以往的童很護著她的。每回下雨,總會拿傘接她,沒了傘,也會陪著淋雨,有時在堤防上,有時在蕭索的小巷裡,這樣的過去不能延續嗎?

  「搞什麼啊……」她喃喃地,唇尚有麻麻的感覺。是她的初吻咧,想都沒想過初吻會給童搶去。這樣粗暴的童好陌生。癡武愣楞低頭,她穿著圓領鵝黃色的T恤,在雨水打濕的情況下,曲線畢露,是因為這個關係,所以童不敢讓她抱嗎?

  但是以往……

  成長……就得將過去區別了嗎?

  癡武用力拉拉短髮,懊惱極了。

  一場大雨讓癡武得了嚴重的感冒。頭昏昏、腦脹脹,病了一個星期還虛虛弱弱的,完全符合了當初自我介紹的病美人。

  工友伯伯還算好心,讓她少做點工作,順便到校醫那裡拿了點藥。在過去,她算是個健康寶寶,要病也只病個二、三天就生龍活虎,遙遠的記憶裡還略著中學時,她生了病,童向武術學校請了幾天假去看她,那時的童多好——

  這些天也不敢再鑽進童的單身宿舍睡覺了,對他多多少少有點懼怕。在上課時撞見了,也不敢直視童,匆匆忙忙就跑了。童沒追上來,一想到就好想哭,淚腺發達得要死!是誰這麼說過,病人總愛胡思亂想的……

  反正,她也怕見童了,趁著風雲週六、週日可以下山,跟工友伯伯借了部二手機車跟安全帽騎下山。不敢待在山上,怕童忽然找她,只好往山下跑。很想逃離風雲,但又怕從此斷了跟童的連繫,捨不得他啊,真的。青梅竹馬的長大,即使在個性上南轅北轍,即使老頭當初帶他回來是為了繼承武術館,但她喜歡童的心是不變的。

  山路陸陸續續有交通車經過,載著山上的學生下山;癡武的心有些浮躁,身畔忽然駛過一輛紅色跑車,又倒車回來,跟著她的速度。

  車窗拉下來,是那個姓唐的。

  「小工友,下山嗎?」

  癡武看了他一眼,繼續騎車。紅色跑車像要逗她,車身開始貼近。

  「喂,你幹嘛啊,這是很危險的耶!」癡武扯下口罩,鼻音重得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出來。可惡!恨死了風雲,沒來風雲,不會招惹這麼多事,隨遇而安的心因為童而搖擺不停。死童,把炸彈丟給她就跑了?

  「有沒有興趣打一場?」

  癡武瞪了一聲,撇開頭——「啊啊……」好痛!紅色跑車擦過她的腿,害得她差點撞上前面的校車。

  「記得右生武術館嗎?」

  疾武瞪了他一眼,沒理他,直接加速騎走。山路不太好騎,跟這個人糾纏,肯定會出車禍下地獄見老頭。

  後照鏡裡看見紅色跑車追上她,癡武慢慢地騎到山壁跟交通車之間,避開紅色跑車的追蹤。

  「如果童在就好了……」癡武咕咕噥噥地。當初還跟童約好下山透氣的。他要在場,怎會任這個唐變態欺負她。過份!又想起童了,從小就依賴他,沒想過將來會怎樣,只是單純的認定了這個保護者,這樣對嗎?

  童說,他愛她。

  想來頭皮就發麻。絕對不是討厭童,只是從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她連個暗戀的對象都不曾有過,要怎麼理解童的話——

  我也不可能一輩子等著你醒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童今年二十七,適婚年齡也差不多是現在了,他的意思是要等不到她,就轉移目標嗎?

  想到這裡,心裡就有點不痛快。後頭的喇叭聲催促校車開得快些,癡武也沒注意到,直到紅色跑車再度擦撞,她才回過神來。

  「停車!」唐澤元叫道。

  「你變態!」放假日就沒有老師跟工友之別了,沒必要對他卑躬曲膝,他說什麼就得去做什麼。

  癡武催足馬力往前騎,後頭的紅色跑車緊迫而來。山路難行,很怕前面忽然冒出車來,但又想甩開後頭的跑車。跑車忽然急速開過她身邊,在癡武還料不準下一刻的時候,車子忽然繞到癡武面前幾尺的距離煞車。

  「完……」癡武想都沒想,立刻決定棄車,直接往山壁邊跳車,滾了好幾圈。痛!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她穿的是短袖短褲,肯定都磨破了皮,幸虧戴安全帽,不然死得更慘。

  她拖著病懨懨的身子跳起來,有點搖搖欲墜的。她的二手機車滾了好幾團,才煞在跑車前。

  癡武恨恨瞪著姓唐的,一跛一跛的走過去。

  「上車吧。」他微笑,笑得邪裡邪氣,開了車門。

  「如果我被撞死了,你要負責嗎?」可惡!上了山諸多不順,跟風雲是犯了沖。童呢?童呢?她差點被人掐死,他卻不在,好想哭。

  「依你的身手是可以閃過的。」唐澤元胸有成竹地說道。

  癡武上前扶起機車,看是不能用了,就拖到一旁擱著,順便拿出她的背包背上。

  「你有病,想打架不要找我!」她走向他的車。

  「練武人豈能跟蠢夫打架比?」他當她要上車,原本跨出車門的腳縮回。

  「嗤,姓唐的,你以為你多清高?練武練體不練心,又豈是蠢夫可以比上你的?」她拿出萬用小刀,狠狠地往他車上刮去,當著他震驚的臉龐做了個鬼臉。「不好意思啊,我的修養沒童好,也不是武術中人,練心對我沒用,沒要你賠機車跟精神損失就該偷笑了。」

  「尤癡武!」

  「我好怕唷!怎樣?有本事欺負弱女子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你不過是想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惜找錯了人,我沒童的武術家精神,我是小人,你能拿我怎樣?」要耍無賴她也會,不過多是向童耍賴的。嗚,想起童又要哭了,可惡!跟外人說話好累,癡武撇開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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