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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於晴

  難得地,一向陰沉的臉龐怒氣幾乎衝上天,快步地往安靜的「守福院」走去。他的身後跟著西門笑,來不及逃逸的奴婢只敢僵在原地,拚命向平日待她們極好的主子使眼色,要他快快也逃命去。

  西門義呢,眾家奴僕私下選出來最不歡迎歸來的西門主子,偏偏他幾個月就要回來看一次西門恩死了沒。

  「義弟,外人說什麼、想什麼,我們並不能改變啊。」

  西門義猛然停步,轉身差點撞上西門笑,他停了一會兒,才退開一步,抬頭望這高他一點兒的兄長。

  「大哥,外人說什麼、想什麼,我們是沒有辦法改變,但是,不必自鬧笑話給他們看吧?西門家的笑柄還不夠多嗎?」

  西門笑沉穩地望著他,說道:「給誰看?你心中介意的不是南京城的百姓,而是聶家吧?」

  西門義聞言,微惱爬上他陰沉的臉龐。他撇開視線,答道:「是,大哥,你說得沒錯。我可以不要面子、不介意任何人的指指點點,可是就容不了聶家的指點!」他的聲音本就低沉,一壓低,更顯幾分陰狠。

  西門笑知他心結極深,一時半刻解不了,只得道:「各人有各人的命。」

  所以,好的命就由聶老四來,不好的那個就給恩弟了?西門義硬生生地忍下這句話。

  他轉身往守福院走去,知西門笑怕他太過激動,跟在自己身後。

  他心裡不激動才怪。千里迢迢趕回家鄉,正好趕上了那自稱是祝氏一族的巫女在跳祈福舞,台下百姓極多,都是來湊熱鬧的。

  他看著那台上戴著鬼面具的巫女,有胖有瘦,拿長劍的是恩弟的媳婦,跳起舞來有模有樣的……讓他差點以為巫術是真有其事。

  才跳沒一會兒,那巫女的動作開始變得搖搖欲墜,步伐緩慢,劍鋒連著數次差點砍中自己,多賴其它巫女捨命相救,連那個胖子巫女都撲上去格開那把劍,她卻仍在跳--連一個不懂祈福舞蹈的他,都知道這女人根本是服了藥物所致,與坊間騙術極佳的師婆沒有兩樣,都是利用藥物來使精神狂亂,以達神明附身之說。

  都是假的!

  「是假的也就罷了,竟在外頭丟西門家的臉!」他還在人群裡瞧見聶家的老ど,傳回去有多難聽?

  人人都拿西門府與聶家當對影,不知不覺中,連他也覺得兩家子都有極為相像的地方,但為什麼多病的聶老四身子好了,恩弟的病卻久久不見曙光?他連當年治過聶老四的所有名醫都千金請回府裡,卻對恩弟的病情毫無幫助!

  「好吧。」事情都發生了,面子也丟了,他頭也不回地問道:「你打算何時讓恩弟休妻?」

  「我沒這個打算。」

  西門義驚訝地轉過身,瞧見西門笑仍是一瞼沉穩的笑。

  「你要讓一個假巫女當恩弟的媳婦?」

  「她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難道還是真的?西門義從回府後,就沒正視過西門笑。此刻,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一雙永遠讓人安心的眼眸,正因為西門笑這種令人安心的個性,義兄弟才會信服於他,可是--

  西門笑見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以為他是不以為然,解釋道:「十五是當年來為恩弟祈福的那位巫女之妹,你也知我自幼雙眼能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她能驅鬼,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西門義聞言,臉色微變。

  「是那巫女的妹妹?」

  「怎麼了?有何不妥?」

  「沒……沒有。」西門義轉身又走,明顯地掩飾住心裡的激動。

  西門笑見狀,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有主動問他,只是,少見義弟為了恩弟之外的事感到驚惶失措。十五不曾下過山,會與他有什麼糾纏?

  「恩弟此時在房裡午睡吧?睡了也好,免得見那丟臉的場面--」

  「咳咳,他現在……恐怕在照顧十五吧。」

  「照顧她?恩弟?大哥,你不知道恩弟體虛病弱嗎?你要他照顧那女人?」

  「我也是回了府才知道的。有丫鬟先通報恩弟了,所以十五一被送回來,就先送到他房裡去。我也問過祝八她們……她們坦承怕祈福舞失敗,所以給十五服了點藥,頭一回做這種事,下藥下得太重,只怕現在她還沒有清醒呢。」恩弟想必擔心極了。

  一個精神狂亂的女人會做什麼事來,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大哥怎會不知呢?恩弟他連捧個書以上的東西部捧不起了,要如何制住那女人?

  西門義雖暗暗質疑,也不再主動詢問,乾脆加快步伐,走進守福院。

  取名「守福」,便是希望這座樓院能守住主人的所有福分,一點也不要漏失,但,到底守住了什麼?

  院內沒有一個僕役,想是被遣走了。西門義走近房前,聽見低低的啜泣聲,嚇了一大跳。

  「好了,別哭了,你再哭,整座南京城都要教你的眼淚給淹了。」

  是恩弟的聲音?這種溫柔又氣弱的聲音的確是恩弟的,卻不曾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跟哪個丫鬟說過話。

  他往西門笑看去,瞧見西門笑面有神秘、唇畔含笑。

  他輕輕推開門,進入視線的是他可憐的恩弟,不能好好養病,反而坐在床緣,附在那據說是祝氏巫女之妹的女子耳邊不知在低語些什麼。

  他微一楞,目光突然被櫃上那祝氏一族的鬼面具吸引過去。

  「義三哥,你回來了?」

  西門義回過神,道:「我……」

  西門恩立刻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外頭說去。」他替尚在啜泣的祝十五蓋好棉被子後,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扶著床吃力地站起來。

  西門笑貼心,快西門義一步穩住他,順手拿起被風,慢慢扶著走出門。

  西門義回頭陰沉地望了她一眼,才跟著出門。

  「不,大哥,我靠著門說話就可以,別扶我到涼亭,我怕十五叫我。」

  「十五還好吧?」西門笑關心地問道,遭來西門義的瞪視。

  「大夫來瞧過了……」

  「你們請大夫來了?」西門義難以置信:「萬一那大夫傳出她服藥之事,豈不是真毀了西門家的名聲?」

  西門恩聞言,微微一笑,並不多作反駁,只道:「大夫說,她服藥過多,加上體質關係,所以會發作……一陣子,幸而她是頭一回吃這種藥,完全清醒了就沒事了。」

  「以前沒服過?那她以前怎麼騙人的?」

  「義弟,我不是說過她是一個真正的巫女嗎?」西門笑輕聲提醒,想要讓西門恩充滿信心。「我想這是一個意外,十五算是自家人,她會盡力為恩弟祈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是一家人,難保一條心。」

  「義弟!」西門笑輕輕斥道,瞧見西門恩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注意屋內不斷傳來的啜泣聲。「恩弟,既然十五會因藥效發狂好一陣子,不如你先到客房住幾天,我差阿碧來照顧她,等她恢復了,你再搬回來。」

  「不。」想都沒想地否決了。「我來照顧十五就夠了。」瞧見兄長們不信的眼光,他綻出溫笑:「十五的發作與人不同,她沒有精神狂亂,她只是……一直哭。」哭得連他也心疼了,短暫的相處,沒見她哭過,而她哭,是為他。

  「一直哭?」兩人同聲驚訝。

  「她被送回府時,精神狀態有些不穩,好像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又好像知道她的祈福舞失敗了……便一直哭著,一直在道歉……」西門恩的語調更軟,彷彿充滿憐惜,輕歎了口氣:「我知道她多看重這一場祈福舞,花了多少時間在上頭……我根本沒有一絲期望她會成功,更沒有怪她之心,她卻怪起自己來。」

  西門義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充滿柔情的神色。

  門內,又傳出泣語,聽不真切,西門恩頻頻回首,明顯地不再專注與兄長的談話。

  西門笑道:「我扶你進去,你好好照顧十五,我讓阿碧在門外候著,要什麼就告訴她,由她來做,免得你先軟了身子,沒法顧到十五。」

  「這是自然,多謝大哥。」

  西門笑扶他進去之後,再出門時,瞧見西門義將窗子推了一條小縫,他暗歎,輕步走上前,窺見西門恩正坐在床邊抱住祝十五的身子。

  他越過西門義的肩,輕輕推上窗子,附在耳邊說道:「恩弟早已成年,許多事由他自己作主吧。」

  西門義像是受了驚嚇,立刻轉身瞪著他,雖力持鎮定,但西門笑知他有異,訝道:「怎麼了?」

  「沒……我是教你嚇了一大跳。」頓了頓,像要刻意改變話題,道:「我沒料到恩弟他竟然也陷進這種感情裡。」

  「那不是很好嗎?」

  「好?」西門義低聲嗤笑:「他從出生就幾乎不曾出過大門,能見到的姑娘都是丫鬟……最多也不超出十個,或老或幼,嚴格說來,祝十五應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姑娘,現在,他只是被迷惑了,將來他若病好了,見到這大千世間,必會發現這世上勝於祝十五的姑娘滿街滿城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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