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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於晴

  「劉伯說你常忘了吃飯哩。」她跟著他身後下樓,一張紅紅的臉蛋笑得既靦腆又開心。

  老劉果真是叛徒!他那張嘴還有什麼沒說出口的?

  費璋雲冷哼一聲,打開廚房的燈。

  在保溫鍋裡的是中式的家常麵。

  「哇,好香。」她呆了呆,瞠目結舌地看著擱至她面前的大碗公。

  「吃。」

  「我吃不了……那麼多。」

  費璋雲埋首大口吞著麵,當作沒聽見她的話。

  事實上,他壓根不餓,幹嘛好心好意做起慈善事業來?一見到她小口小口努力吃著麵,持著湯匙的小手瘦骨如柴,青筋幾乎浮現出來了……破碎的心又感到痛楚了,彷彿夢到花希裴那種椎心之痛。

  「好吃。我好久沒吃到這麼Q的麵了。」她朝他感動又羞澀地笑了笑。

  費璋雲的心頭猛然撞擊,如青天霹靂。那是什麼樣的笑容?不是最美,然而痛楚忽然消失,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再度由破碎的心汨汨流出來。

  他咬牙。九年裡不曾響過的警鐘在體內敲打著,提醒他必須時時防範韋旭日。她是這麼的嬌弱,像是隨時會消失於面前,卻有足夠的力量左右他的情感……

  是的,他必須疏遠她。

  只要耐心地過完兩個月……

  「等等我。我好飽喲。」她努力地吞完大碗公的麵,一瞄到他起身上樓,趕忙跟著他的身影爬上樓梯。

  「你的房間在三樓。」他申明,打開房門。人民保母的責任一了,他只想好好地休息。

  通常,夢過惡魔後是再也無法入眠的,但為了能盡快趕走這煩人的蒼蠅,他是寧可在房裡守一夜的。

  「不行……」韋旭日趁著他進門之際,趕緊把瘦弱的身子擠進房裡。

  「出去。」

  「不要。」她鑽過他的腋下,飛奔溜進她的小窩裡,緊捉著棉被不肯放。她顯得有些喘,在爬完樓梯後又奔跑,對她的負荷有些沉重。

  「我累了。」她特地補上一句:「再爬上一層樓,我會倒下去的。」

  他冷冷瞧她。

  「我還會作惡夢。」她強調。

  他冷哼一聲。

  「你答應我的!忘了錄音帶嗎?當情人可不是這種當法呦。偶爾你也該體貼體貼我的嘛!」她抗議。

  「真正的情人你沒見識過嗎?」

  冰冷的言語才到話尾,韋旭日忽然感覺騰空一起,就給扔在床上,還來不及喘過氣,身體的重量壓在她的上方。

  「你……你……」韋旭日的俏臉如火燒,圓圓的大眼瞪著他。「你想幹嘛?」

  「要治癒你的情感缺乏症只有一種方法。」他俯下頭,親吻她的鼻,再啜她的櫻唇。「用不著兩個月,只須幾個鐘頭後,你就能留下錄音帶,滾出湯宅了。」沿著她的細頸往下印吻。

  他的語氣冰冷、他的眼神冷漠無情,完全不像求愛中的男子。

  「不要!」她費力地想推開他,拚命地喘著氣。

  「為什麼不?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他冷笑。

  「我……我不要這樣,我只是想索回當年你欠我的,但這並不包括侵犯我在內。」紅通通的眼眶浮著淚珠。「不該是這樣的,我知道……我調查過的費璋雲不是這樣的。」她小聲地啜泣著。

  「那麼就別來我的房間!」他低吼地坐起。

  須臾片刻之際,他竟教她的眼淚給暫時打動……不,不是打動,強迫侵犯本非他的意圖,嚇到她就足夠。

  試問,誰會想跟一根骨頭交歡?

  韋旭日吸了吸紅鼻,掙扎地下了床。

  她的雙腿一跛一跛的,先前奔跑顯然讓她疲累而不良於行。她的房間在三樓,尚有十幾個梯子要爬……

  可惡!他的良心剛從冷凍庫裡挖出來!

  「站住!」他叫住拖著棉被走的她。

  她扁著嘴,回過身子投以哀怨十足的眼神;那眼神足以讓明天老劉在他耳邊嘀嘀咕咕抗議一整日。

  「啊?」她可憐兮兮的。

  他厭惡地冷哼了一聲,扔給她床上的一條厚棉被,保持冰人似的語氣開口: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才說完哩,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感激十足地看著他,露出怯懦懦又欣喜的笑容。

  「嘻。」才流過淚的臉又笑得很開心,生怕他反悔似的,像只小狗立刻鑽回她的小窩裡。

  「別像小狗似的對著我笑!」說不恨自己的心軟是假話。然而又暗自慶幸自己做的決定。

  一看見她討好似的笑容,他冰冷冷地哼了一聲,關上桌燈,回溫暖的床上睡覺。

  他咬牙睡過這一夜。

  她含笑入睡。

  至於惡夢?

  大概教房裡的溫暖給嚇跑了吧!

  ※  ※  ※

  漆黑靜謐的夜——

  「這個辦法一定行得通。」房裡的男子得意地笑著。「只要能得到花家丫頭,另一半的遺產就有救了。」

  「只需要蠱惑他嗎?弄個意外不更簡單?」

  「如果能弄,我早弄了。遺囑上說得很清楚,花希裴一死,一半遺產歸他。如果他不幸也向鬼門關報到,半數遺產全歸慈善機構所有。為此,我讓他苟活了九年。」窗簾遮著月色,陰暗的臥房裡看不清男人的臉龐。

  「我有權要求你拿到遺產的一半吧!?」

  「那是當然。」男子厚實的手指劃過她白嫩無瑕的臉頰。「你能迷惑他的,現在的他就像一隻無用的小蟲,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他唯一做過的錯事,就是得到了半數遺產。」他走到窗邊,拉起簾子。

  這是獨棟洋房。他的事業瀕臨破產,九年前,同樣的情形,他起了殺心;九年後殺心再起。

  任何阻礙他拿到遺產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算是習慣了吧!九年前,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掙扎於動手與不動手間;畢竟他沒殺過人,為了事業,那是第一次。

  花希裴之死,他的興奮淹沒了內疚之情,如今要他再起殺心是輕而易舉了。

  對於輕易得到的錢財,他已經上了癮。

  當黃金平空而降之時,沒理由不去接的。

  「說定了呦,事成之後,我有一半的權利。」

  遙遠的東方染起一抹白,朦朧的光線隱約地照映出男子的身影,在他身後的搖椅裡坐著一名女性,年紀約莫二十出頭。

  「如今的他,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男子遙望天色,喃喃道:「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第三章

  「韋旭日?」一隻肥碩的巨掌搭上韋旭日的肩。

  她彈跳起來,旋過身。

  是湯競聲!

  「湯……湯叔叔,找我有事?」她怯怯地說,緊靠流理台,顯然相當的認生。

  「把刀放下。」湯競聲看了一眼她雙手緊握的菜刀。「北岡呢?怎麼讓客人在廚房做這種事?」

  「北岡先生上超市補貨……我會做蛋炒飯,所以……所以借廚房……」討厭,她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湯競聲冷眼打量她,似在評估她有幾兩重。過了會,他滿面笑容地開口:

  「先別忙。過來書房,我想跟韋小姐談談璋雲的事。」

  韋旭日猶疑了會,發顫的雙手鬆開菜刀;她點點頭。

  「好哇,我跟你去。」她盡力地表現自在點。

  湯競聲看在眼裡。好打發。滿意地走進書房。這種膽小如鼠的丫頭最知道知難而退的道理了。

  韋旭日跟進去,小心地不讓書房門閤上。

  「坐啊。」湯競聲從抽屜裡拿出小簿子來,在上頭寫了幾個數字。「韋小姐,你對璋雲瞭解多少?聽過他末婚妻的事嗎?」

  「我聽過。」韋旭日小小地深吸幾口。

  「那麼你應該明白璋雲對希裴的情有多深嘍?」湯競聲靠向椅背,雙手疊塔地注視著她。

  坦白說,他是不懂年輕一輩人的想法。費璋雲外在條件極佳,花希裴除了額上的淡紅小疤外,也算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配在一塊任誰也說是天作之合。如今花希裘去世,原以為他就算再談感情,也該是找個足以匹配的女子才對,但,眼前骨瘦嶙峋的女子算不上上帝創作的佳品,臉色也過於蒼白,聽傭人說還是個藥罐子,膽子又小如鼠……在他眼裡,她是壓根配不上費璋雲。

  「我……我明白過去璋雲深愛花希裴。」韋旭日一字一字小心地吐出來。

  「不止過去,現在、甚至未來,他的感情只會付給一個女人。韋小姐,像你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如果不是要求一個男人的全心全意,那只剩下一個結論——」

  「貪財嗎?」韋旭日努力擠出笑容。

  「既然你這麼明白事理,那我也開門見山地說出來。我關心璋雲,而你不配做他的妻子;你的損失我會補償,十萬美金足夠你釣任何一個凱子了!」

  「我不要。配與不配不是你在說的,花希裴是配得上璋雲,可惜她死了,而我還活著。」一口氣說完一句話,連她都佩服自己。

  湯競聲皺眉,沒料到這丫頭挺難纏的。

  「你以為你自己配嗎?你學歷多高?費氏企業雖屬中小型,但希裴的遺產足夠璋雲吃喝過活一輩子;而你能給他什麼?」

  「我……我只有國中學歷,但我在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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