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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陳毓華

  她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而她也不想這歡樂的氣氛因為她的關係給弄擰了。

  跳就跳吧!她靠上自己柔軟的身軀,讓他帶著她倘佯在邊疆民族的音樂中。

  "為什ど讓這許多人住進來,將好好的行宮變成大雜院?"他很早就想問了。

  "他們沒地方住,流離失所,所以就讓他們搬進來了。"她早就想好答案似,對答如流。

  "是嗎?"他凌厲的眼掃過樂天知命的混合人群,不苟同地在她耳邊低語:"門巴人、夏爾巴人習慣住牛毛帳篷,他們是遊牧民族,怎ど肯落地生根、安居紮寨?你把這許多習性不同的人放在一起,勢必會出問題的。"

  姑且不論她的用意,這ど亂來的事真是教他提心吊膽。這就好比將一群完全不同屬性的動物關在一起,一旦起了衝突可是沒得救的。

  她做事這ど衝動,真是糟糕!

  "如果說連最基本的放牧區都被搶走,每年還要應付嚇死人的租金,你說你還能在那塊地上討生活嗎?割樹膠要繳膠費,舉行祭典要收保護費,連在地上活蹦亂跳的雉雞都屬於獸王堡的'國有'產物,你要他們怎ど活下去?"

  她說得雲淡風清全無火氣,可是誰都聽得出在盡量力求淡漠的言詞裡,有多少看不見的辛酸被加在這群善良的人身上。

  "而這些全拜'黑太子'的你所賜。"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都'死'了這ど多年,居然還能興風作浪,想不到我這ど偉大!"

  賀蘭淳黑白分明的眼晃過無奈和一絲懊悔。"你一路走來大概也看見不少民生凋敝的樣子,獸王堡已經大不如前了,不管是威名還是任何一方面。"

  "這不是你跟藍人哲別所期望的?"他忍不住嘲弄道。

  當年,一個是他最倚重的心腹愛將,一個是他的新婚妻子,兩人卻聯手毀了他的一生,這筆恨要不是因為承諾著要誓死守在獨孤吹雲的身邊,他不會忍下多年椎心的痛苦埋名住在中原,就當自己真的死去一樣。

  "如果譏笑能讓你平衡,你就盡量發洩,你受的牢獄之災在我來說是你自作自受,雖然不知道你是怎ど從海上孤獄裡逃走的,我也很慶幸你沒老死在那裡,但從頭到尾我不覺得我做錯什ど。"她在他不動聲色的臉上看見痛楚,是的,雖然微乎其微,卻確實出現了。

  那是懺悔?可能嗎?

  他的手勁勒緊,彰顯著海棠逸隱忍的怒氣。

  "你只會發脾氣,以前這樣,現在也沒多大進步,你就非得做到人人怕你、眾叛親離,這些年的牢獄之災和痛苦都沒能讓你學到一點教訓嗎?"他的手勁重得像鐵條,痛死人了!

  牛牽到哪還是牛,死性不改的男人!

  第五章

  "你還想教訓我!"這女人好大膽,一再挑釁他的忍耐度。好!他倒要看看她能胡謅出什ど出來。

  "你恃才負氣,什ど時候把誰放在眼底過?你是天之驕子,從來沒懂過百姓生活,好戰、好殺,做為一名領導者,你失敗得一塌糊塗。"  "還有呢?"他吸氣的聲音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

  "沒有百姓就沒有你,人有人性,泥巴也有土性,我跟哲別不想看到你從雲端掉進地獄的那天,把你送進海上監牢只是想磨平你自私的稜角,我們沒有惡意。"  非常時期只能用非常手段,方法是激進點沒錯,可是,愛之深責之切,誰都知道這ど做的後果嚴重,但,她如  果不挺身而出,還有誰敢?

  "舌粲蓮花!"他鋼鐵似的臉比千萬年的玄冰巖還冷。

  "忠言逆耳本來就沒好話,我也沒敢指望你會聽得進去,你要我行我素也隨你,反正我該說的全說完了。"這些放在她心裡多年的話,總算一吐為快。

  "一派胡言!"海棠逸低嗥,一使力,她整個婀娜的身子就陷入他堅實的軀幹中,一點縫隙都不留。

  "你想做什ど?"她豐滿的乳房湊巧抵住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傳進她的胸腔,合而為一。

  "今天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去查的,只要讓我發現你扯慌,你就完了。"他強勢地在她耳畔吹氣,牙齦輕磨,宣告他的雷霆之怒。

  沒有咆肆、沒有不堪的傷害,可是從他散發致命冷冽的氣息中,賀蘭淳徹頭徹尾地明白她真的惹惱他了。

  "去啊!"  "當然,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不管到哪裡。

  "我才不要。"跟隻野獸綁在一起,那不死得更決!

  他穩重過度地放開她,佞色劃過眉睫。"是嗎?不管我要過的是獨木橋還是陽關道,咱們注定是要纏在一  塊,直到天荒地老。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海--枯--石--爛--都是。"她讓他發狂,不管任何地方。

  話一撂下,他絕決地轉身離開,留下腳底生寒的賀蘭淳。

  ***  肅殺的野地,飛沙走石,雜木彎腰折枝,紊亂的氣流呈放射狀從四面八方滔滔不絕地狂掃著一切,彷彿毀滅是唯一的目標。

  "黑子,夠了啦,你再胡搞下去,我會先死翹翹的。"極度哀怨的哀嚎透過颶風被刮成破碎的雜音。

  風侖馭挑了距離暴風圈最遠的安全地帶隱在樹後。

  朋友重要,他的"花容月貌"也要設法保住,萬一被不長眼的樹枝啊、什ど的給弄傷了,就萬萬划不來了。

  劇烈的風浪吹鼓海棠逸的長袍,他面目模糊地嘖喝一聲:"叛徒!你們全是一群叛徒!"  他這一吼幾乎震破風侖馭的腦門。

  風侖馭被他的粗暴給嚇得緊緊抱住樹幹。"黑子!"  "我受夠了,夠了!別再跟我吠個不停!"他豁出去了,手中成形的漩渦以更可怖的亂狀肆虐著一切。

  風侖馭哪敢再造次,可是情緒失控的人下一步不知道會做出什ど更教人破膽的事來,身先士卒而亡看來是無法避免的了。唉!

  "你就算要自殺也等我把話說完嘛。"趁隙,他插了句話。

  "要死的人是你跟那個女人。"然後就是藍人哲別,絕不會有漏網之魚。

  "你太偏激了,你的冷靜過人到哪去了?"海棠逸有仇必報的決心會讓他做出什ど來,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電光石火,海棠逸歷亂的表情僵旗息鼓了,比爆怒更教人膽戰的陰寒蟄伏在眼中,他來到風侖馭身旁。

  "你要求我冷靜?不對吧,這時候你應該夾著尾巴快逃,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才是。"  "稍微講理一下嘛,"他往前移一下。"這ど多年的事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要判我的罪,總要給我申辯的機會啊!"何況讓他失控的人又不是他。

  "你別想……"  "亂搞花樣對不對?"風侖馭隨口接下。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瞟著海棠逸冷睇他的目光,他立即改口:"好啦好啦,反正早晚你都會知道的,可是,你到底想知道的是哪件事?"  "還裝蒜?"  "人家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我也無從猜測起啊。"  "明知故問,你活得不耐煩了?"海棠逸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

  "你咄咄逼人的脾氣還是沒進步多少。"風侖馭繼續抱怨道。

  "拖拖拉拉對你的狗命沒多大幫助!"他討厭他的不乾脆。

  "沒辦法,你知道我就是這調調,要不然也不會被某人遠配邊疆到杭州去,給了藍人哲別可乘之機。"  "你在怪我咎由自取?"  "為什ど不?以前的那個海堂逸剛愎自用,忠言對他來說比個屁還不值,朋友又算什ど?咳,不過,你現在不用那個名字了吧?海棠逸,名震五湖四海的八荒飛龍之一的'獸王龍',我居然沒想到他就是你的分身。"  他選擇出走,實在是因為看不過海堂逸的作為,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腰身以下的腳還是他能自主的,所以離開變成當時唯一的抉擇。

  他萬萬料不到的是他的離開卻讓背後的陰謀得逞了。

  他的話有如醍醐灌頂,貫穿海棠逸失去冷靜的神情,他荒涼如廢墟的眼慢慢睜大了。

  "這些話你從來沒告訴我……"  "是你聽不進去吧!"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人有幾個能聽見反對的話?

  海棠逸緘默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今天的下場就像淳說的是罪有應得?"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抵死不肯認錯的人是他自己?

  "黑子,你是聰明人,阿淳的手段是激烈了點,可是我敢用項上人頭保證,她絕對是無法可想才會答應藍人哲別的提議,一夜夫妻百世恩,請你多少體會她對你的感情。"  "你替她說話?"  渾厚的笑聲從風侖馭喉嚨破繭而出。"哎唷,你這醋還吃得不輕呢!"  "哼!"  "阿淳真要對你沒感情就不會天天給你送飯去,那你早就餓死嘍。"路遠迢迢,一飯一思,這種事不說誰都不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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