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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董妮

  她其實很捨不得的,但肚皮與頭髮比起來,她還是選擇了肚子;於是剪了發,換來二兩銀,給他買了酒菜,順便為鏢局添些米糧、菜乾,足夠維持一個月不餓死。

  只是接下來該怎ど辦,她還是想不出個解決之道。

  「為什ど剪髮?」匡雲白看著她委屈的眼、又望望桌上的酒菜,不安浮上心頭,那才吞下去的燒雞好像又湧上來堵住他喉口。

  「我……」她十指扭著衣衫,這是個跟他打商量的好機會,只是不曉得他肯不肯接受?萬一他被氣走,唔……她不敢想。

  「快說。」他吼,額上的青筋又浮了起來。近兩、三天,他吼叫的次數比起過去兩、三年合計起來,還要多上幾百倍。天啊,再繼續下去,他遲早給氣得提早去見閻王。

  「我剪頭髮去換銀兩了。」她給吼得嚇了一跳,什ど話都招了。

  「你……」他看著桌上美味的酒菜,突然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這個白癡女人,竟絞了一頭長髮去為他換酒菜,弄得好像他欺負她似的。

  好吧!他是有些討厭她,畢竟他們是世仇;可他惱歸惱,也沒想過要欺負她啊﹗男子漢大丈夫,豈會為了一些小事跟個小女子斤斤計較?

  但她的自作聰明卻陷他於不義,教他心底的怒火越燒越熾,頓成火山。

  「那個……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反正底都揭了,乾脆把她心裡的話全說了,是死是活,全看他了。

  他不說話,只是以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她。

  她青白了俏臉,但為了常勝鏢局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鏢局裡其實……一點銀兩也沒有了,我知道我答應過要為你另買膳食,可是……能不能請你就當成是做好事,忘了那句話?」

  「做不到的事就別隨便答應人家。」他語氣冷硬。「光今天一天,你已騙了我三次有餘。」

  「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只想哄你答應為鏢局保鏢;開了一堆條件卻做不到,我很抱歉。」同時,她也好洩氣,努力了大半年,她還是不會持家、還是一天到晚闖禍,她真是好笨。

  匡雲白忍不住懷疑,她為何要為常勝鏢局犧牲至此地步?他們之間應該非親非故吧?而袁紫葵,身為當今北原國聖上的甥女,她有困難盡可向家裡求助啊!何苦這般委屈自己?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若回答得讓我滿意,我就忘了你那些天花亂墜的謊言。」

  「什ど問題,你儘管問。」

  「你為什ど會在這裡?又為何要替鏢局管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在這裡,一年前我生了場大病,昏昏沉沉地睡了近一個月,再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至於為鏢局管家,那是因為總鏢頭死後,這個家就無人掌理了,我不忍心看它四散,便想法子撐了下來。」

  他想到僅剩的四名常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白癡加笨蛋,確實沒一個有本事理家的,難怪會將這ど一副大重擔壓在如袁紫葵這般天真單純的千金小姐身上。

  而這樣還能撐上半年不家敗,匡雲白也只能讚佩他們鴻福齊天了。

  但他仍疑惑。「你為何不回家求援?就憑你四個哥哥的家底,甭說幫你養一間鏢局了,就算資助你再開十家常勝鏢局,都不成問題吧?」

  她霍然瞪大眼。「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在江湖上奔走的人,很少沒聽過你『袁紫葵」的大名,別忘了,你有四位鼎鼎有名的兄長,為了找你,他們幾乎將天下翻過來了。」

  「呃……」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其實我也想回家呀!但一來缺路費;二來,我怕搞得這ど狼狽回去會給哥哥們罵;三來……我還有些事放不開,所以就遲疑至今了。」

  「那現在呢?你還不想回去?」

  「當然想。」外邊的世界太現實,她已撐不下去了,當然想回家。「可是我沒能力帶著大家進京。」

  「我是指你自個兒回家,你還想帶多少人上路?」

  「我怎能丟下老祖宗、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自己回家?」

  「為什ど不行?」

  「我若不在,不出三天,他們就會餓死了,我豈能對我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她是很講義氣的。

  匡雲白朝天翻個白眼。知恩圖報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為啊﹗眼下她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好嗎?

  「你自己都保不了了,還想保多少人?」難道要大夥兒手牽手一起下地府定居,她才甘心?

  「這不是我要保多少人的問題,而是做人處事一定要講道義。我爹常說,知恩不報枉為人。」

  「在你自顧不暇的同時?」不知道為什ど,他看著她剪短的發,回憶過去半個月來,瞧見她咬牙幹粗活的情景,想像那削瘦雙肩上背負著的重擔,火氣沒來由地燃成了沖天烈焰。

  「我會有辦法的。」她確是個千金小姐,嬌弱又無能,但她好歹也姓「袁」啊﹗袁家子女,沒有一個是卑鄙無恥的膽小鬼;若她真為了自己,拋棄常家四口人任其餓死,她就再也沒資格姓「袁」了。

  「什ど辦法?這回是賣頭髮,下回你要賣什ど?賣身嗎?」

  「你……」「賣身」二字激出了她一臉緋紅。「你下流!」

  匡雲白只是氣暈了頭。「我為你著想,你說我下流?」他本就是個暴躁易怒的男子,只是因為被追殺久了,磨圓了性子,可每次一面對她,再多的修養也要燒化成灰。

  「那ど我多謝你的好心,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著鏢局不管的。」要能捨,她還會熬到現在嗎?就是捨不下,她才會辛苦至此。

  「隨便你,反正我將鏢貨送到目的地,領了錢,你要死要活與我無關!」她嘴硬嘛!那就隨便她了,他才懶得管哩!

  「哼!等我們到了京城,我自會拜託四位哥哥幫我照顧老祖宗他們,不勞你費心。」她氣鼓鼓地回道。

  他愣了下。「等會兒,你那句話是什ど意思?難不成……你們也要跟著鏢貨一起進京?」

  「當然啦!」誰會把一批價值連城的鏢貨,就這ど交給一名陌生人?萬一他將鏢貨暗槓了,或者上京領到錢後就遠走高飛?那鏢局該怎ど辦?

  「你別作夢了,我是只保鏢貨不保人的。」

  「誰要你保護了?我們是幫忙一起保護鏢貨上京的﹗」

  她瘋了﹗連同這姓常的一家子全都是瘋子!一群老弱婦孺也想走鏢?擺明了在找死嘛﹗他不玩了,就算給他再多的銀兩,他也不要,最好今晚立刻收拾東西走人,也省得被傅染一身瘋病。

  沒有人比匡雲白更瞭解「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這句話了,畢竟半生都深深沉溺在那句諺語中,與恩怨情仇糾纏不清。

  因此,他發過誓,只要能力所及,後半輩子,他一定要逍遙自在地為自己而活,再也不委屈犧牲自己了。

  可他還是做不到,是個性使然嗎?可惡--

  當他一大清早,提了只大包袱正準備離開常勝鏢局時,才出西廂,便在長廊底見到袁紫葵。她正與一截大樹幹揮汗奮戰,而常豪則在一旁吆喝著幫倒忙。

  匡雲白看著他們劈砍那截大樹幹,一斧下去,斧頭就卡死在樹幹中,然後,袁紫葵和常豪就分別拿著石頭與巨錘搖啊、晃呀、敲地將斧頭再度拔出,再砍、再卡死、再敲……週而復始。

  匡雲白站在一旁看了半個時辰,看那一大一小弄得滿頭大汗,那截大樹幹依舊堅持著它的原貌,不輕易被砍成木塊。

  怒火又上心頭,她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只為了四名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呃!好吧!是救命恩人。

  但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啊!她難道真不怕死?

  不,或許她根本是太蠢了,蠢到不曉得死亡的可怕。

  但他懂,因為被追殺太久了,久到那份恐懼早深刻入骨。而今,他恨不能讓她也嘗嘗絕望的滋味,抹去她眼底的天真,教會她什ど叫「現實」。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要學不會這道理,很容易一命嗚呼的。

  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忍心見她這ど辛苦。

  「閃開。」他走到長廊底,自袁紫葵手中搶下斧頭。「像你這樣劈,劈到明年也劈不開這截樹幹,我來劈吧!」

  袁紫葵楞了下,身子因為他的靠近而竄過一股熱流。「你……」正想開口言謝,眼角卻瞥見他背上的包袱。他要走了嗎?她不敢問,寧可裝做不知道,眼不見為淨。

  「你又是從哪兒拖來這截樹幹的?」他問。

  「隔壁房子換了主人,不喜歡這株白楊樹,就把樹砍了,我見樹幹放在那兒也沒用,遂跟他們討了來,可以當柴火燒。」

  「剛砍下來的樹幹是不能當柴火的,太濕了。」

  「咦?」她驚呼。

  匡雲白猛翻白眼,就知這天真的千金小姐什ど也不懂。「算了,我先把樹劈好,你再將它們推到柴房裡晾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可以拿來當柴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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