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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葉小嵐

  他雙臂加重了力道,「但這對你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什麼事對我不公平?」她總算聽到他最後那兩句話,「我們擁有彼此啊,不是嗎?」

  他眼底閃過近乎絕望的熱情,然後一言不發地低頭去吻她那以後幾個月裡,是她年少生命中最璀璨的時光,允寬教她攝影,教她騎馬,甚至教她做建築模型,然後溫和的取笑她笨拙的手工,他們可以在圖書館裡坐上一天,只偶爾交換一兩個眼神或微笑,也可以在課餘時去贊台中的大街小巷,吃奇奇怪怪的小菜,那段日子裡只有陽光,只有微笑,鮮艷芳醇得不像真的,當然他們也拌嘴,也吵架,但那只有使他們更親密。

  然後,允寬畢業了。

  放暑假時,他們一起回到台北,於嵐到一家報社做工讀生,允寬則不知在忙些什麼,他們依然常見面,但於嵐從來也不敢問他幾時要去德國,私心裡,她一直希望他會改變主意,只是隨著時日消逝,允寬愈來愈沉默,看她的眼光教人愈來難懂,終於,那決定性的一天來了。

  於嵐清楚記得,那是八月的一個星期六,允寬帶她去一家豪華的餐廳吃法國大餐,桌上的玫瑰嬌艷欲滴,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萊很可口,允寬帶著縱容的微笑,聽她絮絮說著她的工作,好胃口地吃飯,然後,當最後的甜點也被撤走時,他放在桌上的雙手緊緊交疊了,整個晚上一直保持著的笑容褪得很遠,眼睛裡現出一種奇異的疏遠神情。

  「怎麼了,允寬?」那個還不大會察言觀色的小女孩終於看出了不對,本能地害怕起自己正在問的問題,及那個問題沉默了很久,他說:「我把公寓退租了。」

  「我要走了,小霧,」他說,他的聲音冷淡而疏遠,「後天早上,往慕尼黑的飛機。」她僵坐在椅子上,只覺世界在剎那間全碎成了粉末,「你——你至少可以早一點告訴我。」她掙扎著找回自己的聲音,因過度的震驚和悲痛而失去了憤怒的力量。

  「早說並不能改變什麼,只能使你提早悲傷而已,」他的唇邊露出一抹悲哀的微笑,「抱歉必須用這種方法和你道別,小霧,我們根本就不應該開始的,這種必然的結局,使所有的過程都二像遊戲一樣。」他的指節捏得泛白,「我——忘了我吧,小霧。我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於嵐呆滯地看著他,「忘了你?」她低聲重複,沒有注意到他額間冒出的冷汗。「忘了我,你還這樣年輕呢,」他咬著牙微笑,「等我回國時,相信你都已經有自己的寶寶了。」

  於嵐怔怔地看他,「你會寫信給我嗎?」

  「恐怕——不會有時間寫信。」他艱難地回答。

  於嵐心碎地點頭,「我知道了,」她慢慢地說,「再見,允寬,祝你一路順風。」她站起身來,又加了一句,「晚餐很愉快,謝謝你。」

  她像遊魂一樣地飄出了餐廳。

  如同所有挨了刀子的人一樣,第一個反應是突來的麻木和冰涼,然後才是甦醒過來的痛苦,而於嵐是被擊昏了,她所有的感情都因為拒絕這種劇痛而昏睡,她只是變得沉默和呆滯,至少在最初的那幾天裡是如此。

  就在餐廳話別的兩天以後,趙允寬登上了往德國的飛機,飛出了她的生命。

  第四章

  清晨站點。於嵐頹然地推開被子,放棄了再度入睡的希望。她其實非常疲憊,在經過一個星期忙碌的工作,和昨天晚上情緒劇烈的波動之後,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徹底的休息。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繼續入睡,她身上第一條神經都像上得過緊的發條,而發條全連向她心底隱隱發疼釣創傷。

  於嵐厭倦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無神的眼睛,慘白的臉色,下垂的肩膀。

  她狠狠捶了自己的棉被一下,咬牙詛咒,「你下地獄去吧!趙允寬!」她的聲音不能自己地哽咽了,「你要消失,為什麼不消失得乾乾淨淨啊!」

  然而他已經回來了,並且要在家裡住一陣子——於嵐痛楚地想到昨晚既嵐興高采烈的叫聲,「和允寬一起工作!這不是很棒嗎?」已足夠讓她知道,允寬是為工作回來的,不是為她。

  天.你這小傻瓜,你怎麼能容許自己作這樣荒謬的夢想?於嵐冷笑。

  如果不是由於兩家公司碰巧合作的話,他就算人回到了台灣,大概也不會和哥哥或自己聯絡的。那個男人早已決定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但不幸卻又來到她眼前—一一天!於嵐咬緊了下唇,想到自己以後每天都得看到他,便不覺心煩意亂。她當年也許應該去念戲劇的,那樣的話,如今要演演戲可就容易得多了。

  於嵐下樓為的時候,沈剛正坐在客廳裡看報,沈太太則和阿屏——起在廚房裡忙東忙西。既嵐和霞衣正在和偉偉玩耍,一切看來都和平常沒有不同。於嵐鎮靜了一下自己,輕快地走到父親身邊道早安,母親回過身來笑了,「你也起來啦?那就都過來吃飯吧。我們要不要等你的人呀?」最後一句話是對既嵐說的。允寬昨晚很早就上床了,沈家夫婦回來時並沒有見到他。 

  「我想不必了,長途飛行是很累人的事,而且他有時差要適應屍。」

  彷彿是在駁斥既嵐的話——般,允寬在樓梯口出現了。他穿著一條黑色絨布長褲,一『件灰色夾兩道暗紅橫紋的毛衣,看起來帥氣十足。沈太太很高興地招呼著他,他微笑地在餐桌邊站定,噴嘖地搖頭,「天下的女人都要羨慕死你了,沈媽媽,你怎麼還是這麼年輕漂亮,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既嵐的姊姊呢!」

  沈太太笑開了眼,「瞧這孩子的嘴有多甜!你女朋友一定被你唬得團團轉吧?」

  「允寬還沒有女朋友呢,媽!」既嵐得意地插嘴,提供他母親想要的情報。

  「還沒有女朋友?唉喲!眼光這麼高呀!」沈太太的話裡…副「其辭若有憾馬,其實則深喜之」的樣子,「想要什麼樣的女朋友呢?要不要沈媽媽幫你介紹呀?」

  於嵐不安地在具椅上移動,像只落入陷阱的兔子,最糟的是,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父親滿臉不明就裡的樣子,只是低頭吃自己的早餐,霞衣拚命咬著下唇,免得一不小心就笑出聲來;只有既嵐在旁一唱一和,大敲邊鼓。於嵐心底的疼痛和憤怒一起膨脹,她盡快地吃掉了自己的早餐,宣佈說,「我要去丁珞家,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但是,」沈太太張口結舌,「家裡有客人——」

  「對不起,媽,」於嵐希望自己笑得夠甜,「我和丁珞一個星期以前就約好了,再說我相信允寬需要休息。」

  就這樣,她逃出了自己的家。

  「茶不錯吧,於嵐?鹿谷買回來的凍頂烏龍呢。」丁珞看著她的朋友。不必於嵐開口,丁珞也知道,有什麼事在困擾著她,自從大一住同一寢室以來,她們就一直是至交好友,共同分享喜樂悲歡,於嵐的情緒反應,她太清楚了。然而於嵐不說,地也不打算多問。

  於嵐啜了口茶,將杯子放下,在沙發裡伸長了雙腿。在丁珞面前,使她覺得自在,能不必壓抑自己的感覺真是太好.

  「茶很棒,」她說,直直地看著丁珞。丁珞的身高只有一五三,嬌小得一塌糊塗,.她不是美人,卻極有味道—一種端莊沉靜的氣韻。於嵐突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茶很棒,」她又喃喃說了一遍,「因為是你泡的。」

  丁珞在她身前蹲了下來,憂心地握住她的手。

  「趙允寬回來了。」於嵐衝口道,「現在就住在我家一—不,他不是為了我回來的。他和既嵐的公司有一個工程要處理。」

  丁珞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我的天哪!於嵐……這太糟了!」

  「比你所能想像的還糟,我媽已經在動他的腦筋了。」

  丁珞擔憂地看她,「於嵐」,她小心翼翼地問,「最糟的是,你仍然愛著他,是不是?」

  於嵐整個人僵在椅子上,「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還愛著他?」她激動得叫了起來,「他像於嵐一樣地進入我的生命,又那樣突然地消失,一走就是八年!連一封信、一張卡片都不曾寄回來過,好像他根本不曾認識過我!這一切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場遊戲,而遊戲已經結束了!他可以那樣不在乎,我為什麼不能?再說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我又不是白癡或瘋子,怎麼可能還……」

  接觸了珞憐惜而心疼的眸子時,她的憤怒突然完全消逝了,「丁珞,哦,丁珞,」她開始激烈地顫抖,豆大的淚珠無聲地滾落,「他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我本來已經把他完完全全忘了!他為什麼還要回來啊!」她撲進丁珞的懷中,不可遏止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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