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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謝上薰

  戰小春說:「大哥別忙,金家的底細我們清楚。」戰平真想掐死他。

  衛紫衣從容笑道:「戰平,你去查查也好。一個敢在鄉里間橫行霸道,通常有一股隱形的力量在背後支撐他。」

  戰小春怔了怔,眼底閃爍著一抹驚異的光芒。「他不過倚仗金家的財勢罷了,又有什麼人會支持他?」

  衛紫衣恬然道:「『江湖愈走,膽子愈小』,小兄弟,眼見不一定是真,耳聞未必是實,凡事多方查證,可信度才高,不會死得糊里糊塗。」

  「常聽大哥說起大當家的武功已然出神入化,還有什麼教你害怕的嗎?」

  「這又是一件虛實莫辦的事了。」衛紫衣笑得莫測高深。「我不過是肉身凡胎,也有七情六慾,自然也嘗過害怕的滋味。」

  一時席間充滿沉思性的靜默。

  在他們頭頂的樑上,肉眼看不見的虛榮,小龍王和小烏龜兩閏小神仙又出現了,把在場的人所說的話全聽進去了。

  小龍王哼道:「他總算說了一些識時務的話,曉得自己不過是肉骨凡胎,我還以為他傲慢得自比天神哩!」

  小烏龜持平道:「人家從來就沒這麼說。」

  小龍王瞪眼道:「他的態度,是這麼告訴我的。」

  小烏龜為之好笑:「你真行,怎不去解讀啞者心中所思所想?」

  「你又替他說話!」

  「你也一樣,又非難人家。」小烏龜不想窩裡反,又說:「喂,你看,又有一群人上樓來了,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可不是,為首的是一位人高馬大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個花花大少、混世惡棍,身後自有一幫吃閒飯的人擁著。

  戰小春眼尖,知會眾人:「他就是金家獨子金再鉤。」

  小龍王聽了,就想代秦寶寶捉弄他一下,使她開心,也算彌補他的過失。當即飛天而降,凡人看不他,他伸出腳來絆倒金大少,便他跌了個狗吃屎,因事出突然,又跌得太難看了,在場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金再鉤被手下七手八腳的扶起身,正要破口大罵,忽然一個重心不穩,仰後又跌了一個倒蔥,這可玄了,笑聲愈發震天價響。

  「呵呵…‥」寶寶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先個狗吃屎,再來一個倒栽蔥,表演得太精彩了,看賞!」

  「是。」戰平丟了兩個銅板給金家的人。

  金再鉤原已疼得入心,這一來更是惡氣膽邊生,怒吼:「你們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啦!」說著便像一隻瘋狗朝那桌人衝過去,隨便痛宰一個消氣都好。

  正在這種一馬當先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影撲入他的眼中,彷彿受到一種不知名的強烈光芒照亮了他那污濁的雙眼,就此被黏住了視線。

  他看到的是巧笑倩兮的秦寶寶,像個古怪的小精靈動靜皆宜的秦寶寶。喜好女色的金再鉤目眩神迷於她的美,搜索枯腸也想不到出用什麼字眼來形容好的,只覺得是仙女下凡,不佔為己有太可藉了「美、美、真美!」金大少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已然垂涎欲滴。「比起我那個下堂妻美上十倍,不,百倍。小娘子,你叫什麼名兒?住在哪裡?」

  寶寶粉臉含怒,這只癩蛤蟆是活膩了是不是?

  「嘻嘻,這一生氣可加倍好看啦!」金再鉤又心魂震盪了,因為仙女已發現了他,對他說的話有反應哩!

  「來,來,來,跟我回家去。……唉喲,我的媽呀。」

  突然間,一隻牙籤正中他的額心,竟疼得他頭皮發麻。

  「誰?是誰?給大爺站出來」「是我。」衛紫衣轉身面對他,不怒自威的警告他。

  「再敢輕薄無禮,小心下次射中的可是你的眼珠子。」

  「你……你是什麼東酉?居然敢威脅本大少!」

  「我不是什麼東西,只是恰巧是這位小娘子的夫婿。」

  「噴,糟蹋了,」金再鉤不屑道:「跟了本大少,那可是金銀珠寶享不盡。

  來人,給我打,把這位美人給我帶回去。」

  七、八名打手一擁而上,衛紫衣坐著不動,順手擲出一把瓜子兒,那些打手一個個像是忽然給定身術給定住了,形狀各異的立在當場,都動也不動了。

  金再鉤眼見不是玩的,拔腿開溜。

  「我去追他回來。」戰平欲動。

  「不,讓他走。」衛紫衣輕聲阻止,神色肅然。

  「我們先行離去,你留下來藏身於暗處,看看金再鉤會帶什麼人來替他們解穴。」

  「是,魁首。」

  秦寶寶一臉有趣的神情道:「這叫引蛇出洞,是不是,大哥?」

  「不錯。」

  衛紫衣回答有些無奈,看來,這件事他不想管也不行了。

  第四章

  重回街頭散步,衛紫衣很慎重的向戰家姊弟言道:「這事,你們戰家的人別出頭露面,以免節外生枝。」

  戰流虹有些奇怪,問說:「為什麼?」

  「一來,你們不是江湖人;二來,你們是本地人,和金家的人總有見面之時,一惡言相向,誰也無法擔保他們日後不會在暗地裡搞鬼。」

  戰小春歎服道:「大當家思慮周密,所言極是。」

  戰流虹躊躇著說:「我很感激你為我們著想,只是,我一想到金家的人那樣子欺負如夢,這輩子絕不願意與我們有所瓜葛。」

  衛紫衣笑而不語。

  席如秀則哈哈大笑。「那照姑娘這性子行事,我們的生意全別做了,江湖路上也是寸步難行。」

  戰流虹道:「何至於如此?」

  席如秀笑道:「這世上設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因為人心會改變,因為形勢比人強,更因為我們都江湖老油條了,奉守一條鐵律:話到舌邊留半句!小姑娘,你才十幾歲,要學的還多著呢!」

  「呵,我卻以為『巧偽不如拙誠』」戰流虹堅持著。

  席如秀這老狐狸偏倪最討厭『拙誠』這種字眼,那種人一輩子不開竊。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人有私心和偏心,說話一定說些對自己有得的話,各有各的立志和觀點,誰肯損己利人?有很多不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誰錯的多,誰錯的少,所以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懂了,你意指如夢的遭遇,她本身也有錯囉?」

  「我可沒這麼說。」

  戰流虹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決然道:「走,我帶你們去童家一趟。」

  「姊姊!」戰小春又出聲阻止。

  衛紫衣問道,「童家還有些什麼人?」

  戰流虹若有所悟,坦誠道:「還有如夢的寡母童大娘。」

  「沒有男丁?」

  「童大娘所出的只有如詩、如夢兩姊妹,如詩的夫家是本地有名的糕餅鋪,就在轉角的另一條街上。」

  衛紫衣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們不方便上門,不如到如詩姑娘的夫家,由她去接如夢姑娘過來一趟。」

  戰流虹喜道:「這樣一來,我也不算違背了母訓。

  戰小春亦舒眉而笑。「如此甚好。」

  於是一行人來到『順記糕餅鋪』,老闆是一個相貌平平、矮矮壯實的男人,和兩名學徒在忙著,一聽說找老闆娘童如詩,馬上笑呵呵地帶他們到後面住家,然後喊老婆出來,只聽得如鈴悅耳的聲音先開罵:「你嚷嚷什麼?不曉得我正在喂孩子吃奶嗎?」主客間有一陣子尷尬,不一會兒,只見一名少婦抱著孩子掀簾而出,秀麗的容顏,修長有致的身形,對照她那又矮又平凡的丈夫,不由得人感歎: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乍見這麼多人來訪,童如詩一時也有不知所措,目光捉住一個熟悉的人影,勉強笑道:「原來是戰家姑娘,要大喜了,先給你道賀。」

  「如詩姊,你客氣了。」戰流虹寒暄過後後,直言道:「如詩姊,我好想見見如夢,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接她過來了」「當然可以,當然可以。」那矮丈夫倒先出聲,很熱心地道:「如詩,你去接如夢來玩玩吧,不要成天躲在家裡掉眼淚。對了,有新出爐的蓮容糕餅,我包幾你拿回去給岳母嘗嘗。」

  童如詩感激的對丈夫投以溫柔的一瞥,對眾人介紹:「這是我當家的,叫余來順,我們都喊他大順子。」

  余來順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到前頭去忙了。

  「當初,」童如詩突然感慨道:「我娘就是貪圖他的父母早逝,人又老實忠厚,我嫁過來,上無公婆,下無姑叔,比較方便支助娘家。開頭一兩年,我心裡很怨歎母親隨便把我許給一個賣餅的,人又生得矮小,其貌不揚,巧婦偏伴拙夫眠,豈不命苦?直到哪如夢出了事一再的被金家老小欺凌,我才恍然大悟,選夫婿最要的不是外在的相貌、財勢或學問,心好地才是最重要的。」

  「高明!」秦寶寶笑道:「嫁給一個沒良心的人,才叫生不如死。」

  「衛夫人有同感,足見也是幸運的女人,得配高門。」

  童如詩說著,把孩子交給端茶送餅的余來順,一個人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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