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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謝上薰

  「為什麼急著走呢?」寶寶坐在馬前,扭頭問衛紫農。

  「留在梁家,再也看不出真相,不如我們一走,可以使他們肆無忌憚的去完成他們計劃中的事,真相才會暴露出來。」

  這話連紫秋茹都動容。「大當家知道些我所不知道的?」

  「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無法斷言,所以不便說太多。」衛紫衣撥轉馬頭朝林子裡去,其餘二騎自然跟隨。「有些人天生陰性子,笑裡藏刀,我們這幾雙江猢眼睛果真眼睜睜由著他蒙騙過去?」

  紫秋茹要表現她的智慧,微一沉吟,啟唇道:「說的也是,剛才在喜宴上也聽見不少流言,有些年紀較長的老人家都在嘀咕梁員外的反常,說他本是一位極重禮法、講究門戶相當的人,這次會從輕發落,太便宜梁晚星和邱鳳女,真是沒道理。」

  「這就對了。我們不瞭解梁員外,村裡的父老難道也不瞭解嗎?自然以他們的評論最為中肯,只不過同在一塊土地上討生活,非到不得已也不願意撕破臉,反正做錯事的是梁員外的兒子,他要出面替兒子搓湯圓,又何苦逼人大甚?這也是翠花的死給村人的一些警惕,不敢再多出主意多造孽。」

  寶寶圓睜杏眼。「為什麼要等大錯鑄成再來反悔、改進?一開始都學梁員外的開通不好嗎?就不會有封棺活埋、翠花投井的慘事發生。」

  衛紫衣笑了笑。「都照你的意思,天下早太平了。」

  「難道不是嗎?梁員外會是大哥口中的笑面虎?」

  「你這個鬼靈精,自己告訴我的事倒忘了?」

  「我說了什麼?」

  「你說的可多了,比如小狗子和他娘陳寡婦……」

  「對呀,他真的好可憐。我從小沒娘不得不認命、他卻有娘也難得見面。照說梁員外待人寬厚,何獨苛薄陳寡婦,回去看兒子也不容他們母子過一夜,定下規矩,每月初三、十七的下午休工回家一趟,吃飯前又得回來。」寶寶頗代他們不平。「小狗子說每到初三、十七他中午便不吃,等他娘來,她會帶一些廚房裡的麵食甜點給他,然後燒水替他洗澡,再親自煮一頓飯擱在桌上,又匆匆趕回梁家。」

  「這點規矩並不算太刻薄,只是以梁員外平日的作風來看,顯得不近人情,梁家長工八名,奴僕五人,並不缺人手照應里外,為什麼一日三餐都少不得陳寡婦照料,非往回趕不可?」衛紫衣頭一遭聽寶寶敘述,便聽出語病,擱在心裡思考,對陳寡婦的行動也多有注意。

  在順境中成長的秦寶寶還學不會深思熟慮,他的腦袋用來想一些好玩的事包準很靈光,面臨這種正經事,有待進一步成長。

  他們在林裡找一塊空地歇腳,把馬繫好,紫秋茹從行囊裡取出一塊油布鋪在落葉上,寶寶歡呼一聲,立即躺上去打了個滾,滿懷孩子般的喜悅;「我老早想在林裡睡一覺,聽鳥叫聲催眠。」衛紫衣朝紫秋茹笑了笑,她只好大方道:「你就睡吧?」找一塊角落坐下,小心別壓到他的腳。

  陣陣涼爽的和風輕拂四肢,寶寶舒暢地透了一口氣,可以聽見小鳥正在快樂地唱歌,飽嘗了田園美景的新鮮感受,靜靜地閉目養神,不知何時竟真的睡著了。

  「真是一個幸福的小孩!」紫秋茹盯著他甜美寧馨的睡臉,也不禁感覺到他本身的魅力使人目眩,只要他不妨礙她愛慕衛紫衣,她真願意好好疼他。「我們正煩惱梁員外下一步的行動,他卻可以無憂無慮的睡午覺。」

  他對寶寶凝視許久,說道:「他的心臟需要休息,負荷不了太多人間的悲苦;我真希望永遠不要看到他傷心不使他病情發作。」

  她垂下了眼睛,心裡:這話中有什麼含意嗎?呵,永遠不要他傷心?他若存心霸住你,你肯為他一生一世不娶嗎?

  「那你的意中人怎麼辦?寶寶不抗拒她親近你嗎?」

  「她……當然不。」那臉色表明了不願再談下去。

  紫秋茹有些傷心,感到戀情的無望,但轉念又想,連情敵的一根頭髮都沒見到,就此打退堂鼓不也太沒種了。

  他們都不說話,打坐練功以養精神。

  當日薄西山,泥土的寒氣透過油布傳至他背脊,寶寶冷醒過來,發現身上蓋著紫綢薄披風,心裡一陣溫暖,用披風將自己包裹住。

  戰平早有準備。「葡萄酒是甜的,你喝一點。」

  寶寶試飲一口,沒嗆喉,又喝了兩口,週身裡外都溫暖起來。「大哥呢?去了哪裡?咦,連紫姑娘都不在。」

  「別擔心,他們去辦正事,不是談情說愛。」

  寶空白了他一眼。「我一點都不擔心。」可是那話裡的醋味三里外都聞得到。

  「是我多嘴。」戰平息事寧人的道,將油紙包著的晚餐打開,要他吃。「大當家用過了,吩咐等你吃飽後,再帶你過去會會。」

  寶寶隨便吃兩口便嚷著要走,戰平一動也不動,捧著食物伺候得很周到,嘴裡不經意似的吐出:「大當家有交代,少吃一口都不讓你去,你的食量我是知道的。」

  他圓睜了兩眼瞪著戰平,知道他不是說服的,邊吃邊罵:「死戰平,臭戰平,你竟然不幫我,看我以後怎麼整你!」

  戰平聳了聳肩。他可是覺得把寶寶餵飽了,那才是真的幫他哩!

  第七章

  一聲淒厲的驚叫聲劃破沉寂。

  「出事了!」

  衛紫衣低呼一聲,和紫秋茹雙雙踢開房門,闖入梁晚星和邱鳳女的新房。

  新房裡佈置得喜氣洋洋,一對大紅喜燭有一隻跌落地上,滅了,孤獨的剩下一隻不吉祥的燃燒著,燭淚淋漓。新房變得不再喜氣,一對男女正在喜床上糾纏不休,衣著不整,枕褥凌亂,還有邱鳳女氣喘吁吁的哭喊著:「救命……」

  衛紫衣上前一把拉起壓在邱鳳女身上、穿著新郎喜袍的男子,厭惡地朝腳下一擲,新郎吃痛,幾乎屁股開花,憤怒的朝上一仰臉,衛紫衣到此刻才看清楚他面容,不禁動容:「我的老天!」他的表情在一剎那間閃過了詫異、嫌惡、憐憫……那男子像被喚醒記憶,急急拿袍袖掩住自己,像只受傷的小動物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去。

  邱鳳女伏在枕上抽搐地哭泣著,不理會紫秋茹的安慰。她整個人都陷在悲痛的情緒裡,她的心都碎了,似百爪撓心,覺得自己的心被人一刀一刀的割裂破碎,寧可馬上死了才好,不用再承受不幸命運所施予她的打擊。

  這裡的嘈雜很快引來人群,梁員外帶了幾名下人氣洶洶地走了進來,一進門看見衛紫衣和紫秋茹在那兒,他突然站住不動了。

  他用虛張聲勢的語調問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紫秋茹要為邱鳳女出氣,衝上去唧哩啪啦連甩了他十幾個耳光子,打一下罵一句:「看你做了什麼好事?真是太無恥了!下流的東西!笑面虎!偽君子!人面首心!狠心狗肺!衣冠禽獸……」她一隻蓮花手翻轉如電,梁員外閃不開、躲不了,一張臉已被打得像豬肝一樣腫。

  梁家的下人一個個得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夠了。」衛紫衣鎮定的阻止她。「所幸大錯並未鑄成,邱姑娘只是受了驚嚇。你打死梁員外於事無補,理智一些吧!」

  紫秋茹用憤慨的語調道:「這種人面獸心的畜生,一刀宰了省事!」

  梁員外全身發抖,也不知是氣得發抖,還是怕得發抖。「你…你敢……你敢……原來你們是土匪強盜?…去而復返……想強劫嗎?我可不怕你們,老何,去……去打響銅鑼……糾集村人捉強盜……」。

  「很好。』衛紫衣接應:「去把村裡有頭有臉的人全叫來,向全村人公開你的所作所為.許鄉親父老們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剛才還那麼激忿的梁員外半天不哼氣,一出氣使用微顫的惶恐語調問:「你們想怎麼樣?我為我兒子討媳婦,關你們什麼事?」

  「討媳婦沒有錯,但是新郎調了包。」衛紫衣厲聲道,不容他狡辯的拉下長得掩住桌腳的大紅桌巾,只見他手一晃動,長巾委地,原本擱在桌巾上頭的交杯酒、茶盤、果盒仍分毫不動的擺在桌面上,光這一手就嚇得這群土包子不敢輕舉妄動,人家原來是會家子!「你出來。」聲音竟意外的溫和,是憐憫吧!

  失去一塊紅布的掩護,那人愈是縮頭縮腦的不肯出來。

  「他是誰?因何冒充新郎來欺凌邱風女?」衛紫衣的目光盯在梁員外臉上,他愧疚得低下頭去,探索的目光轉而攫住縮在眾人之後的陳寡婦:「你來回答如何?」,

  陳寡婦卻一點也不敢作聲。

  「你不敢得罪東家,我來替你說吧!」丁紫衣指著桌底下那男子:「他是梁家的大少爺,也是梁晚星的大哥,梁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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