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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席絹

  但更快地,一道紅影在千鈞一髮間承接下這一掌,並且軟若棉絮地飄落在地下。葉盼融飛身而起,毫不遲疑地攻向猝不及防的楚狂人,讓他再度跌落數丈外;但她沒有白煦的善良,秉持除惡務盡的性情,除非確定他死亡,否則她不會停。

  白煦擔心地看向愛徒,但也放不下抓住他衣袖的趙紫姬。

  「趙姑娘!你……這是何苦?白某無以為報!」他探查她脈絡,發現筋脈俱斷,已是出氣多、人氣少,回天乏術了,令他愧疚難當。

  趙紫姬搖頭,倒入他懷中:「我……一直想與你……共死……但不可能……那麼,我至少可以為你死。我……對你下毒……是因為解藥是我的血……那麼,你的體內……永永遠遠會有我的一部分存在……不必愧疚……我很高興,你今生不可能忘掉我……」突然,她使勁勾下他頸項,並且咬破自己的舌。在強吻上他唇,汲取他的溫暖時,不斷地挹注口中的血水強迫他吞服下。

  白煦不敢使力,也無法抗拒,因為她的體溫急速變冷……變冷……手勁也愈來愈松……直至無力垂下……

  她微笑了,任血水流下……

  「我多希望我是她呀……」

  她閉上眼,安詳有如沉睡,在他懷中吐盡最後的一口氣,一縷芳魂悠悠離恨天了……

  「謝謝你!」他低喃,虔誠地希望她一路好走。

  「白公子!你快看!他——」玉婉兒尖叫著:「他要拖著她跳崖!」

  白煦心魂俱震,匆匆放下趙紫姬,飛身過去,忍住胸口氣血翻湧,絕望地想抓住被楚狂人不顧一切抓下去的葉盼融,卻只撕到一片衣角。

  「盼融!」他欲下去,卻被南宮卓死命抱住。

  「白公子,你身體承受不住!而且這山崖是內削地形,一旦下去,絕對回不來。」

  「快找繩子!」白煦大叫。

  而這邊,身受重傷的楚狂人雙手死抓住葉盼融的左手,狂笑:「你注定是我的!陪我死!」

  葉盼融望向他掏出一隻小竹簍,立即知道那是什麼;他不要她有存活的機會,放出赤鏈蛇要徹底結束兩人的性命。她沒有機會掙脫了,但她右手還有劍!

  她絕然叫道:「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魂亦不相隨!」在赤鏈忱上她手背的同時,揮手砍落,提足一股真氣,御劍劈入山壁中,頓住自己墜勢。下方只聞楚狂人尖嘯地狂吼,不置信地抓著她斷落的左手掌墜入深谷,只有不甘心的悲吼迴響在山谷間,久久不絕……

  終曲

  那樣驚心動魄的故事,已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呢?望著攤在案上厚厚的一冊武林志,玉婉兒凝望了良久,忍不住地撫向自己鬢邊的灰白髮絲。

  三十年來,她撰寫的武林志由先遭受世人輕鄙不屑,轉而成為紀錄野史的權威代表。江湖人們萬分敬重的「神筆」,如今已是三十年了嗎?

  她筆下的英雄豪傑全詳實地記載著。每每令她回味再三、流連不去,一段落、一章回,又是多少人事起落,以新汰舊?時光不饒人,歲月催人老哪……

  「姥姥!姥姥!那你最最喜愛的是哪一位大英雄、大俠客呀?」俏麗的小孫女睜著圓圓大眼,不願被冷落,著急地問著。

  最最喜愛的嗎?

  「哦!乖囡,姥姥最最喜愛的,是個大俠女哦!」

  「世上也有『女』大俠呀?」小女孩驚奇地大叫。

  「是呀!真正的女俠,無與倫比的一位女俠,以及一名真正的濁世佳公子……他們哪!是最天造地設的一對了……」她悠歎低吟。

  兩隻飛舞的蝴蝶隨風飛了進來,直讓小女孩開心得又叫又跳;見著蝴蝶又飛了出去,小女孩哪有耐心再聽故事,抓著老奶奶的手叫:「蝴蝶!姥姥!快,咱們抓蝴蝶!」

  「乖囡,小心點,別跌倒了——」

  聲音漸漸遠去,而風,仍靜靜吹著;吹開了武林志的書皮,也吹開了裡頭的章頁……

  風停時,書頁停駐在「冰葉傳奇」;上頭,則記載著一篇屬於真正「女俠」的片斷事跡淳化二年三月初十冰葉之師父白煦第二天在山谷峭壁上尋找到未落谷澗,但左手掌已斷的冰葉。幸而搶救得宜,冰葉未在這一役中亡故。

  自此一役之後,白煦與冰葉的情分,正式往男女之間的愛情推展而去。

  然則,江湖人總愛找名目去給自己光明正大侵犯別人的借口。許多欲出名的宵小之輩,以「師徒逆倫,天理不容」為名,不斷地對他們倆尋仇。那些人之所以能倖存一命,應當感謝白煦長伴冰葉身側,消弭了諸多血腥。

  有人誇口白氏夫婦的隱遁,是因為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愧對世人。可悲無知眾人,竟不明白此乃白煦天性寬厚善良、冰葉不勝其擾,人不願在所愛之人面前傷人所致。

  江湖人只知道冰葉已徹底退出江湖;但依可靠消息傳來得知。近來北方六省,出現了一對奇異的夫婦。丈夫懸壺濟世,醫術深厚;妻子鏟奸鋤惡,無畏強權。男的俊雅溫柔,女的冷艷如冰,想必是白氏夫婦無誤。

  宋有一則女俠傳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將作一詞記之梅聲初聞,明珠玉露點絳唇。

  寒霜冬韻,獨掏一束春。

  娉婷傲立,天冷雲袖稀。

  誓不移,夢猶相思,生死永相隨。

  「冰葉傳奇」筆者記:白煦與葉盼融是一對懂愛的人,也愛得濃冽徹底,從不疑有它。

  已難區分他們哪些是親情、哪些是友情、哪些是愛情。在十數年的施與受之間,他們只是不斷地互相愛著,絕非可以用世俗的方式來區分恩情的多寡與類別。

  如少女、如摯友、如夫妻,永不滅絕地互相愛著……

  身為一公正的執筆人,實不該添入太多個人的好惡,然而他們濃重的愛令人佩羨。他們一路扶持過來的歷程令人欽服,尤其在決定互屬終生前的折磨,連上天也不捨他們分離作結。

  雖說淳化年間之後,筆者無緣再見此二人;但筆者相信,也衷心希望,冰葉不會再是「冰葉」。

  有了溫暖的依偎,點化了她寒霜冷意,「冰冷」將只會是她的外貌,而非性情。

  而這種霜化為火的過程,無非是一種甚為精采的「擒情」。

  輕憐蜜愛、蕩氣迴腸的結局,它就叫點絳唇。

  《全書完》

  跋

  完稿之後以這種方式落下句點,一時之間心境彷彿隨之而老了;似乎有點殘缺,又似乎這樣就好。書中這對情侶無須大多的打擾(否則當心一把銀劍向你揮來),所以,這樣就好了。

  很「冷」的一部作品是不?身為作者的我,對於結尾的安排,其實十足令自己低落,因為我也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想安排他們濃情蜜意的生活,畢竟,這是我一直藏私的作品。我不懷疑此刻一定會有人想K我,因為如果連我都猜想探書中人隱私,那別人更不必說了。流著口水左翻右翻,直觀到封底才徹底失望地得到一個「沒啦」的答案。

  是的,沒啦!結束了,散場了!

  掏出心愛的故事,我比你們更傷心(嗚……我的心肝寶貝,回轉哦!)但你們其實應該慶幸結局並非我早期所預定的悲劇,不寫悲劇是我給朋友們絕不跳票的承諾(至於跳票過的,咱們就別提了吧!)至於故事一跳就給它跳三十年,無非是要確立他們這對奇異的組合成了一則傳奇。在讀友間,它也許平凡,過目即忘;但在書中的世界,他們被紀錄了下來,永遠不會被遺忘,永遠被流傳著。

  寫這種故事太傷神(其實也傷心),元氣大傷之下,原諒我目前正處於語無倫次中。

  如果你們想哭,請離書遠一點,千萬別讓鼻涕沾到書。

  如果你們想罵,也請離書遠一點,當心口水亂噴。

  如果你們想笑,呃……請先用耳溫槍量一下自已體溫是否正常。

  很累了,凌晨四點的現在,容我失陪癱死在床大作春秋夢。別吵我,我要去勾引白煦,噓……別偷偷告訴葉盼融哦!拜,下回見!

  席絹寫於神智不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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