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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樓雨晴

  換作是別人,並不算什麼,可那人是她!是冷漠無心的她!

  在府裡,她從不與人攀談,凡事漠不關心,若不是對那名小廝有好感,她會如此反常?!至少,她就從來不曾關心過他的任何事。

  "公子在乎?"所以才會氣成這樣?

  "鬼才不在乎!"她總是比誰都懂怎麼刺傷他的自尊。

  "為什麼?"

  她該死的還裝無辜!

  他扯唇冷笑。"如果我說,我痛每一個人用那種迷醉的眼神看你呢?"

  她不答,彎身拾起地面上的碎片,眼也不眨地往臉上劃去--

  察覺到她的意圖後,鳳千襲臉色丕變!她動作太快,來不及阻止下,他本能地以手去擋。

  "混蛋女人!你做什麼!"他氣極地大吼。

  有一瞬間,她只是怔怔然看著他手背上的血痕。

  她用了十足地力道,傷痕極深,熱辣的痛感由他手背泛開,足見她是鐵了心要毀去這張臉,如果不是他動作夠快的話......

  思及此,胸口中一反狂燒怒焰凌駕了一切。

  "說話啊!你最好有個不錯的解釋。"

  解釋什麼?他嫌這張臉太美,毀了它,就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了,他為什麼還這麼生氣?

  "為了護他周全,你寧可毀容?!"他氣得想捍死她。護誰周全?那名家丁?他吼聲過大,她一時有些昏沉,無法思考,直覺道:"與他無關。"

  她果然在維護那人。

  "信不信,我能毀了他?"他神色陰沉,負氣道。

  "毀......他?為......為了我?"熟悉的恐懼蔓延至四肢百骸.

  想看屍橫遍野的場面嗎?為了你,毀天滅地在所不惜......

  魔魅般的音律,催魂索命地纏繞腦際,極致懼駭壓在胸口,她喘不過氣來......

  "不,別毀,別毀......我什麼也不喜歡了,真的,真......"恍恍惚惚,她揪著胸口,退至牆邊,一遍遍低喃。

  她神色不對勁!

  從沒見過這般反常的她,是他的話,觸動了她什麼記憶嗎》

  "依依?"他試圖靠近她。

  "別毀,求你!我離他遠遠的,離所有人遠遠的,我不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了,不要為我毀掉什麼......求你......"語調輕弱顫抖,她蜷坐在牆角,陷入自身迷障之中。

  他幾曾見過她這般驚惶過?是誰造成她的恐懼?

  "看著我,依依!"他蹲下身,捧起她的臉,堅定道:"你說不毀就不毀,不要怕。"

  一聲"依依",喚回了她的神智,她迷茫地抬眼。"真的?"

  "真的。"他輕柔地擁她入懷。"不必怕我。"

  她怔怔然撫上他胸口,迷惘低吟。"不一樣......"

  他的擁抱,是暖的,沒有冰冷血腥的氣息,她至今才發現。

  原來,他們是不一樣的......

  幾不可聞的呢喃,他聽見了。

  誰呢?他和誰不一樣?

  以住,她究竟遭遇過什麼?又是什麼樣的過去,造就她今日冷情的性子?

  他曾疑惑,在何種情況下,會讓她受下這麼重的傷?

  問她,她只簡單回了句。"自戕。"

  而後,就什麼都不肯多說了,連真實姓名也拒絕吐露。

  他相信她不會騙他,但,一個有著強烈生存意念的人,又怎會自戕?是誰逼得她必須傷害自己以求得解脫?

  懷中的她逐漸平靜下來,鳳千襲輕緩地來回挲撫她的面頰,似憐惜,似勾挑,歎息般地輕吐字句。"我以為你是什麼都不怕的。"

  她也以為自己早已擺脫那夢魘般的過往,然而,根深柢固的恐懼,早已深植。

  感覺她又朝他更偎近了些,鳳千襲沒拒絕,黑眸融入一抹深思--

  "往後害怕時,就來找我。"

  就在發過那場驚天動地的脾氣之後的半個月,某日午後--

  "少爺、少爺--"一名婢女行色匆匆地奔進偏廳。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鳳千襲手執書冊,斜倚臥榻,意態慵懶地枕靠在依鳳腿上,連眉也沒挑一下。

  "呃……"婢女看了依鳳一眼,吞了吞口水,猶豫著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少爺要她說的哦,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她可不負責。

  鼓起勇氣,婢女壯著膽子說道:"外頭……有個女人要見少爺,是秋月樓的姑娘。"

  秋月樓?很好,是妓院。

  "然後呢?"

  "她手中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說是……說是……"她閉著眼,一口氣說道:"說是少爺的骨肉。"

  "我骨肉?!"這有趣了。

  鳳千襲玩味地揚唇。"帶她進來。"

  "是。"臨走前,婢女悄悄抬眼偷覷依鳳。

  咦?她怎麼沒反應?少爺在外頭玩出私生子,人家都找上門要不認祖歸宗了耶,她不生氣?她不緊張嗎?

  沒一會兒,一名薄衫艷妝的女子被領了進來。

  "鳳、鳳公子--"

  鳳千襲半坐起身,斜倚著依鳳,薄唇微啟,輕啜了口她遞到唇邊的確良參茶,這才緩緩地道:"我並不認識你。"

  那身俗艷妝扮,絕對沒人會懷疑她風塵女子的身份,他品味還不至於這麼低。

  旁人該不會以為他有過的女人多得數不清,就會連自己有沒有碰過誰都弄不清吧?誇張到到連個素昧平生的人都敢抱著孩子來認親?

  "不、不、不,這孩子不是我的。"女子連忙澄清。

  "哦?"

  "是我的好姐妹,飄香。"

  "秋月樓花魁?"他唇畔笑意更濃。

  任誰都知道,他與秋月樓花魁"交情匪淺",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非凡艷福,羨煞多少男子。

  "對對對!鳳公子回想起來了?"鐵錚錚的事實,總敕不掉了吧?

  "是想起來了。她怎麼了?"

  "她昨兒夜裡,上吊自盡了。孩子是你的,當然要抱來給你。"開玩笑,她們一個個自己都養不飽了,怎麼養孩子啊?當然是有多遠就丟多遠了。

  "原來如此。"鳳千襲低斂眼眉,令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依鳳偏頭看他,不明白他是喜是怒。

  察覺她的凝視,鳳千襲挑眉笑睇她。"依鳳看這事兒我該怎麼處理?"

  "依鳳沒意見。"

  "是嗎?"她當然沒意見,她幾時有過意見呢?

  鳳千襲悠然起身,接過孩子。"是個女娃娃呢!"他回頭看她。

  眼在他身後的依鳳,順著視線往下看。

  好醜,那眼、鼻、嘴、皺皺的小臉,一點都不像漂亮俊雅的公子,他會生出這麼糟蹋的小娃娃嗎?

  她伸手輕戳娃娃粉色的臉皮。

  "軟軟的--"她喃道,那是她不曾有過的觸覺。

  不娃娃以為她在逗她,格格笑開,揮舞的不手抓住她。

  她像是嚇到了。連那捉握的小小掌心都好軟好輕,輕到她只消一彈指,就會震碎那隻小手。

  "公子--"她有些無措地看他。

  有趣!她那發慌的神態,他還不曾見過呢!

  "想要嗎?"

  "我?"

  "你要,我就留下她。"

  依鳳眼露迷惑。孩子不是他的嗎?為什麼是她想要,而不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點頭了沒有,只見他將軟綿綿的嬰兒塞進她懷中。

  "她是你的了。"

  "給我?"孩子也能給嗎?

  "對,給你。要就留,不要就扔了。"

  要?還是扔?她怔怔地看著懷中咿咿呀呀的嬰孩。

  那--沒我的事了吧?我先走了。"見他們收下孩子,那名女子吁了好大一口氣,管他們要留還是要扔,反正不關她的事了,趕快溜了要緊。

  "要叫什麼名?"依鳳仰首詢問。

  "全依你。要叫什麼名,由你決定:是生是死,也掌握在你手中。"

  也就是說,就算她現在捏死她,他也不要緊?這不是他的女兒嗎?為什麼他可以表現得這麼滿不在乎,像送個小玩意兒般的隨手贈予她?

  她失神地看著不娃娃,渾然未覺鳳千襲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正定定望住她,捕捉她每一分細微的情緒變化。

  數日後--

  鳳千襲在園中練劍,依鳳靜候在一旁。

  身為前任武林盟主的之子,鳳千襲功夫其實是不錯的,只是平日慵懶輕狂,少有人見他真正一展身手,反正在他心煩之前,盡忠職守的依鳳自會將所有的麻煩擺平。

  儘管如此,日日形影相隨的她,自是明白以他的能耐,要自保綽綽有餘,她存在的作用,只在於他一向懶得動手。

  園中那道身形,驚如翩鴻,融入道道劍雨流光之中,隨風而舞,氣勢如虹。

  收了式,他徐徐吐上一口氣,依鳳極自然的接過他拋來的長劍,另一手順勢遞上擰乾的棉巾。

  鳳千襲以棉巾拭去薄汗,隨意瞥她一眼。"娃娃呢?"

  "娃娃--"她咪起眼,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房裡。"

  鳳千襲光是見她苦苦思索的模樣,便知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自從將孩子給了她之後,她便隨手丟給了一旁的婢女去看顧,自己仍是日日跟隨在他身邊,關於孩子的近況,從沒有問一句,完全忘了娃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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