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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駱沁

  "既然財伯老丈您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武承暘釋懷地咧了個笑,心裡卻是哭笑不得。他曉得了,以後若是有什麼安慰人的缺兒,他鐵定會記得不派財伯去的,若不是明瞭他是真心關懷,那番話聽在耳裡倒還比較像詛咒呢!

  "那就好。"財伯開心一笑,帶頭先行,"來、來,我先來告訴少爺該怎麼辨識……"

  "桃紅,不是姨母愛說,你昨晚可連帶把姨母的臉也給丟盡了!"王氏來到武承暘和徐桃紅的廂房,不悅地說道。

  "誰知道他那麼禁不起補?"徐桃紅沒好氣地回道,肩膀一動,昨晚被壓的酸痛立刻讓她齜牙咧嘴的。

  "誰叫你這麼猴急呀?昨兒個大夫不也說了,那些東西上火,不能一次全吃了的。"王氏皺眉,揮手不耐道。熾焰堡的少夫人讓人從被褥下救出來也就算了,那一身媲美妓女的薄紗衫才是真教人當場搖頭。尤其是當大夫診斷完昏迷不醒的少主說出病狀是補精過盛時,那眾人的曖昧神情,可是連她這一腳踏進棺材的婦人都羞得要當場挖地洞鑽進去了。她娘家出的好外甥女!現在鐵定堡裡上下全知道他們有個如虎似狼的少夫人了!

  可惡的老女人!徐桃紅一怒,狠瞪了王氏一眼。提供了條蛇鞭要她早點有夫妻之實的人是她,如今罵人猴急的人也是她!要是那條蛇鞭也在昨晚出現,那才真叫做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現在她居然還有臉來指責她?呸!

  沒發現徐桃紅的忿然,王氏依然絮絮念道:"要是你不懂得怎麼樣善用美色,姨母倒可以給點指教,下次別再做丟臉的事了,知道嗎?"

  那風乾橘皮的醜樣子居然還想教她善用美色?呸!不要臉的老女人!徐桃紅臉色更難看了。

  總算是注意到徐桃紅的不對勁,王氏話鋒一轉,連忙笑道:"姨母的話是重了點,但都是為了咱們著想才會這麼說的,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多想想未來,只要操控了武承暘那小子,熾焰堡的大權落到咱們手上,這一切忍耐就都值得了。"

  "是,桃紅知道。"徐桃紅低頭掩飾了眼中憤恨的光芒,低聲應道。

  "屆時還得讓你多看顧著曄兒呢,你也知道,姨母最喜歡你了,若是解決了武承暘,你又能嫁給曄兒,那自是再好也不過了……"王氏以為安撫拉她,又開心笑道,自顧自描繪著她素想像的遠景,卻沒發現徐桃紅的臉色轉為陰鬱,眼中所閃耀的算計已脫離了她的控制。

  犧牲色相的是她,屈做他人婦的也是她,憑什麼她委屈得來的大權要交到他們母子手上?而且這老女人打得是什麼如意算盤?嫁給武承曄那猥瑣的東西?同樣是嫁,她倒不如嫁給武承暘那俊秀人品還來得好些,身為是少夫人,她又何必聽他們失了權勢的母子倆的話?心念一轉,徐桃紅兩眼一亮,迸射出光芒。可不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她有絕對的籌碼來控制整個局面的!

  主屋裡,兩個女人相對而坐,轉的卻是各自詭詐的心思……

  "這是什麼?"日已西斜,木場裡的某一角落發出平靜  的問句,若仔細聽,可以聽出其間的平靜其實是建立在岌岌可危的壓抑之上。

  "恩……杉木?"斟酌過的回話帶著懷疑。

  "錯!是檜木、檜木!"狂吼如火山爆發,衝破了答者所履的薄冰。財伯憤怒嘶吼,急速增快的心跳讓他差點以為一條老命就要丟在這個他向來引以為傲的木場裡。"從早上到現在我教了你多少次,你居然還給我答杉木?!"

  "財伯老丈,別氣啊,氣壞身體不好的。"始作俑者的武承暘緩緩退了個安全距離,帶笑好言勸道。財伯老丈那模樣像是要當場抱起原木柱往他擲來呢,不得不防啊!

  "別叫我財伯老丈!回來!"氣頭上,財伯忘了主僕之分,放聲怒吼。

  "早上明明說我再奔、再鈍都是因為失憶的關係,絕對不會怪我的,結果……唉!"武承暘垂頭喪氣地走近,自言自語的嘟囔全都"恰巧"一字不漏地進了財伯的耳裡。

  "什麼?"怒氣稍斂,財伯微覺尷尬,只能粗聲粗氣假裝沒聽見。

  就算失憶也該有個限度嘛!木場裡少說也有三十中以上的木料,他不過挑了五種來教,居然教了一整天還教不會!有的木料外觀看來幾乎一模一樣,需要靠細微的觸感來分辨,可其間的價格卻是天壤之別,若沒學成這項本事,把貴的賣成了便宜的不打緊,頂多只是了虧本而已,要將差的賣成了貴的,敗壞了熾焰堡的聲譽,那才糟呢!

  "沒事、沒事,有人願意當張耳聾子,我也樂得當鋸嘴葫蘆了。"武承暘聳肩戲謔道,走回放置著五片一尺見方的木料的桌前,蹲了下來,"來吧,重新接受挑戰。"

  財伯被說得語塞,只得又裝沒聽見他的調侃,背身擋在他和桌子之間,將五片木料的位置做了調換。"喏,這是什麼?"拿了其中一片遞到他眼前問道。

  要答對還是答錯呢?武承暘深邃的眼在木片和財伯臉上之間游移,衡量著財伯還能被他氣詐幾回。裝苯歸裝苯,沒必要賠了財伯這可愛的老命嘛!

  "是……"竄入耳際的腳步聲頓了武承暘正確的回答。有人來了,看來,財伯得小小地再氣上那麼一回了。"呃……應該、可能、或許、大概是那可愛的桃木吧……"最後幾個字要出口時,他已做好準備動作往後躍了。

  "是柳木!"果然,瀕臨爆發邊緣的財伯終於崩潰,一氣之下怒擲手中木片洩憤。"為什麼認不出來?你以前明明連看都不用看,只要鼻子一聞,哪種木料你不瞭然於心的?"

  武承暘輕巧一閃,木片擦身飛過,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痛呼:"哎喲!痛死了!"一回頭,武承曄撫著肩頭蹲在地上涕淚齊流。

  "曄弟,沒事吧?"武承暘連忙奔了過去,關切地端詳著,眼角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越來越佩服自己了,時間竟捉得如此恰到好處呢!

  "二少爺……"  財伯也奔了過來。

  "娘要我過來叫你回去吃飯,沒想到竟被砸到,倒霉死了,早知道就不來了!"武承曄站起身,迭聲埋怨道。

  "吃飯?好啊、好啊,我肚子餓了!"武承暘一拊掌,就要往外走去,卻被財伯一把拉住。

  "不能走!"  財伯又回到一臉忿然狀,大有拼上老命也不放他走的意味。

  若要硬來,他的袖子可能會和袍子分家。武承暘眨了眨眼:"財伯老丈,吃飯了耶!"

  "二少爺,麻煩您跟老夫人說一聲,這些天大少爺和我要夜宿木場,暫時不回主屋了。"  財伯完全不理他,逕自轉向武承曄說道。木場有座供工人歇息的小木屋,除了睡覺憩息的時間以外,他定要卯上勁,不教大少爺認完全部的木料絕不罷休!

  "別吧?財伯老丈!"老丈心思真耿直,行為模式被他料了十足。不行,不能笑,否則她又得回去接受徐桃紅的美色荼毒了。"我肚子會餓的!明天再來就成了,沒必要這麼認真嘛!"武承暘哀嚎。

  "你以為我愛這樣折騰我這身老骨頭嗎?"  財伯吹鬍子瞪眼,比他更大聲地吼了回去。

  "身為熾焰堡少主居然不認識自家的木料,這要說了出去還能聽嗎?飯我會叫人送來,不教到你所有木料都分得清,我絕不放你回主屋!"

  一旁的武承曄聞言開始冒出冷汗,秉承沉默是金的最高原則,千萬不能讓這老傢伙知道他也分不清木料,不然若是把他也留下來特訓那就糟了。

  "財伯老丈不要啊……"武承暘蒙面淒喊,隱在雙掌之下的卻是愉悅的笑意。若不是為了掩人耳目,他還真想抱著財伯大聲歡呼呢!

  "不然,你說,這是什麼?"  財伯拾起一塊木片,給他最後機會。

  武承曄也探頭查看,心裡抓了個答案。

  "恩……桃木?"

  聽到武承暘和他相同的答案,正要慶幸地點頭呢,卻冷不防被財伯的怒吼聲嚇得高跳數尺。

  "杉木!剛剛問過你的!決定了,我去叫人送飯來,你不准走,好好認,等我回來我要再問你!"財伯氣唬唬地丟下手中的木片,轉身走出木場。

  "財伯怎麼這麼凶啊?"還好他剛剛沒跟著回答。武承暘撫胸,餘悸猶存地說道。

  "可不是!"武承暘頗有同感地拚命點頭,"還是二娘好,只會問我有沒有睡好、有沒有穿暖,才不會像財伯只會凶我。瞧,他剛剛還要拿東西砸我呢!"

  結果卻砸到他!武承曄撫著依然疼痛的肩,哀怨地想著。靈光一動,他突然笑得奸詐,親切地靠了過去:"唉!大哥,你也覺得財伯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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