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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駱沁

  ※  ※  ※

  仗著過人的體力和意志力,在經過禹逍一天一夜馬不停蹄地駕車奔馳,風塵僕僕的他們終於來到了祁山山下。

  將馬車停進隱密的山洞裡,禹逍解開了韁繩讓馬匹離開,望著馬匹揚長而去的塵土,他知道它們會自動回返府裡。

  連這些馬都比那女人還來得容易搞定!憶起身後還在馬車上的人質,禹逍的濃眉不由自主地又擰了起來。該死!谷允臣娶的老婆真夠拗的,這段時間居然連一口水也不喝,存心尋死不成?!就算要以死殉節也不用這麼絕烈吧?

  麻煩!真是個麻煩!!他暴躁地扒過額前散落的發,腳洩憤似地用力踢了踢地上的塵土,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進山洞。

  「別再逞強了,不吃點東西你撐不到山上的。」禹逍揭起了布簾,冷冷地喊。

  裡頭的人一動也不動,嫁衣的紅艷在他眼中卻點燃了怒火。早知道在谷允臣成親時直接破壞婚禮算了,也用不著千里迢迢地綁了這個麻煩回來!

  「喂!這種方法對我是沒有用的,只是讓你自己受苦而已。」壓下怒火,禹逍放大了音量喊。「喂、喂,聽到沒有?」

  見她依然不為所動,他一火,直接跨上馬車,因他的重量馬車立刻傾斜了一邊,發出難聽的木頭磨擦聲。

  他伸手解開她的啞穴,只不過是輕輕的一點,卻見她毫無招架之力地軟躺下來,禹逍不由得一怔。怎麼回事?他又沒用多大的力量。

  低頭看到她雙目緊閉的模樣,他疑惑地皺起了眉。不會是裝的吧?「司徒姑娘?」他低喊,微瞇著眼,在山洞的昏暗中努力地辨識她的昏迷是真是假。「司徒姑娘?司徒……朝霧?」

  她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眼睫微微顫抖,卻是動了半晌,眼睛還是沒張開。

  「搞什麼?明明聽得到。」禹逍低聲咕噥,不悅地撇了撇唇角,已沒了耐性的他開始咆哮。「快點起來!我沒時間在這裡跟你耗了,司徒朝霧!聽到沒有?司徒朝霧!」

  這樣的音量加上山洞的回音,就不信她熬得住!禹逍更是扯開了喉嚨——

  「快起來!!」

  好吵……

  為什麼會有雷聲……

  那聲音像把大捶子,狠狠地穿透了她的耳膜,又重又猛地撞擊在她疼痛欲裂的大陽穴上……夕顏蹙起了眉,想要抬手摀住耳,四肢卻重如鉛塊,根本動不了。

  為什麼雷打個不停?求求誰快讓它停吧……

  「司徒朝霧!司徒朝霧!」

  朝霧?不,她是夕顏啊……

  氣若游絲的她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乾熱的喉發出囈語,卻是破碎無法成句。

  這女人真是不簡單!原先打算能不碰她就不碰她,現在就算冒犯也是她自找的了!「別再裝了……」攫起她的肩頭,禹逍咬牙怒吼,然而掌下透過衣料依然高燙的溫度卻讓他驚訝得啞了口——她真的病了?!

  「該死的!」一把將她圈起,禹逍跳下馬車,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山洞,低頭一瞧,心當場涼了半截!天!她的臉色根本難看得跟個死人沒兩樣!

  「你病了怎麼不會說呀!」忘了之前是誰一直點著她的啞穴,禹逍急怒道,連忙解開縛住她手腳的繩索,慌亂中觸到她手足異常的冰冷,懊惱的呻吟幾乎脫口而出。

  他才是那個不眠不休趕路的人,為什麼病倒的人會是她?!他擄她來不是為了害死她呀!「司徒朝霧!司徒朝霧!你聽得見我嗎?」情急之下,他開始用力搖晃她的肩頭。

  為什麼一直有人叫她朝霧?她不是啊……

  吹來的冷風讓夕顏稍稍清醒,眼睫吃力地顫動著。「我不是……」她艱難地發出虛弱的語音,這簡單的幾個字已讓滴水未進的她喉嚨痛如刀割,幾欲暈厥。

  「你說什麼?」聽到她終於說話了,儘管沙啞細微,禹逍依然喜出望外,連忙更將她拉近。

  「我是……司徒夕顏……夕顏……」努力地吐出這幾個字,夕顏殘存的體力完全耗盡,螓首一偏,再次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洗鹽」?這是什麼鬼?!禹逍瞪大了眼,看著那張面無血色的麗容,那幾不可聞的氣音卻成了震耳欲聾的晴天霹靂!

  「那為什麼你會穿著嫁衣?回答我啊!」他搖晃著她,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沉默。

  禹逍怔愣原地.無力垂下雙臂,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她方纔的話在腦中不住嗡嗡作響。

  她不是司徒朝霧?

  谷允臣的未婚妻還好端端地待在司徒府裡?

  他擄錯人?

  他擄錯了人?!

  「該死的!啊——」

  須臾,激狂的咆哮直衝雲霄,卻改變不了事實——

  他綁了個不知是什麼「洗鹽」的鬼東西,而且這鬼東西還命在旦夕!!

  第二章

  祁山位偏北方,高聳人天的古木幾乎佈滿了整片山頭,山裡蘊藏了豐富藥草和珍禽異獸,是北方人眼中有名的寶山,儘管它險峻的地形讓人望之生畏,仍有許多自負身手靈敏的人前仆後繼地以生命為賭注,妄想征服這座高山。

  然而,自信並不等於實力,入山後能帶著藥草全身而退的人寥寥無幾,迷失山林、被猛獸撕裂、跌落山崖的噩耗時有所聞,只要一接近祁山,人的生命就變得毫無價值。

  而禹逍卻是那少數中能對祁山瞭如指掌的人。

  出身世傳藥鋪的他,自小就被訓練深入高山野林,憑著多年的經驗和矯健的身手,膽大心細的他在經過幾次出入祁山後,磷峋的山勢和難以辨認方向的山林對他已構不成威脅,接連帶回的大批珍貴藥材,更是立下了讓人又羨又妒的不敗傳說。

  若是知道禹逍竟能在祁山安身,該會讓所有不得其法而入的人都赤紅了眼吧!

  一處隱密的山拗是禹逍在一次追捕獵物時發現的,入口狹小,裡頭卻是別有洞天,放眼可見綠草如茵;環繞的山壁阻擋了山風的侵襲,又不致悶熱;沿著山壁淙淙而下的泉流是天然的恩賜,使得用水不虞匾乏;而狹小的單一入口更是設陷防止野獸侵入的優越地形。

  搭起了簡單堅固的木屋,削了木管接了泉水,這裡宛若世外桃源,留住了在群山間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禹逍。

  此時,如雷的咆哮聲卻破壞了這片世外桃源的寧靜。

  「可惡!」拿著蒲扇的禹逍盯著剛從飛鴿腳上取下的信箋,表情變得難看。

  平時老在他家藥鋪閒晃像個沒事人似的,怎麼一要她幫忙,就說有急症病人要救?!禹逍一把將信箋揉成一團,用力丟進煎藥的火堆裡,看到那煎煮的藥材不住沸騰著,他咬牙切齒,滿腔怨怒無處發洩。

  為什麼他會落到在這裡看煙替那女人熬藥的地步?更令他無法容忍的是,她甚至不是那個該死的谷允臣的老婆!想到姓谷的那小子現在可能已經拜堂成親了,他就氣得直想掐死自己!還有她!瞥了木屋一眼,濃眉蹙得死緊。

  才一將她扛上這裡,她居然還鬧休克!要不是他趕緊將珍藏的懸命丸讓她吞了,他當場就成了殺人兇手!

  那時候他叫司徒朝霧時她回什麼頭啊?!早說她不是不就好了嗎?這樣他也不會擄錯人,她也不用受舟車勞頓之苦,還能順利破壞谷允臣的婚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就是她該死的回了頭,結果現在,瞧瞧!她在那裡要死不活的,更慘的是,她現在這德行,甭說把她丟回司徒府了,她連熬不熬得到下祁山,都是個不用腦袋瓜想就可以知道的答案!他擄了這個什麼司徒鬼東西回來作啥啊!

  「該死啊——」一怒之下,禹逍仰天長嘯,不平的吼聲在山拗裡迴盪,直至聲嘶力竭才罷休,氣息因情緒激動還不住喘著。

  真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婚!禹逍無聲咕噥,抬頭看了看天,心不甘情不願地又蹲下來繼續扇風熬藥。上一帖藥好不容易才讓她退燒,若這帖藥沒在兩個時辰內讓她服下,怕病情又要惡化了。

  見藥煎得差不多,大手隔著衣袖直接提起藥罐,禹逍用力將火踏熄,轉身走進木屋。

  ※  ※  ※

  一眼可望穿的木屋只擺了一大二小的圓木所替代而成的桌椅,牆角有鬆軟乾草葉所鋪成的簡陋床位,臉色蒼白的司徒夕顏就睡在那兒,蓋著斑斕厚軟的獸皮,呼息沉重。

  這不是她的床……身下的堅硬觸感讓夕顏即使在睡夢中都不安穩,不只為了那不舒適,還有強烈的陌生感,捉緊了她的心,讓她在黑暗中無依浮沉,唯一熟悉的,是病痛的折磨,頭疼欲裂,四肢酸痛,渾身沒了力氣,這樣的情況雖不好受,但卻讓夕顏覺得心安。

  她習慣了,十之八九的日子都是這麼病著的,若是沒病沒痛的難得狀況,反而會讓她感到驚惶,彷彿不病著,她就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似。

  在半昏迷中游離的夕顏輕歎口氣,燥熱的體溫讓她皺起了眉,蠕動身子,下意識地將覆在身上的毛皮往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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