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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采凝

  「我是北方人……一路由……由北方流浪過來的。」她整個腦袋鈍化了,扯起謊來  一點兒也沒有說服力。

  「怎麼聽不出你有北方口音?」他迸出了笑聲,笑她說謊的技術太差。

  「怎麼,你又在吹毛求疵了?我是哪裡人關你什麼事,你非得對我做身家調查不可  。」嘴上功夫說不過人家,只好發起脾氣來了!

  「我沒說什麼啊!幹嘛生那麼大的氣,這分明是不打自招。」他的倌傲不馴對紗紗  來說的確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你會因為我的苦衷而再度趕我走嗎?」在她甜甜的臉蛋上交織著憤怒與漸深的恐  懼。

  「不會,但我希望能聆聽你的心事。」他望著她的眼神有點兒深不可測;紗紗曾一  度以為他知道她是誰了。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所得到的只會是你的取笑。」她心絮紛飛的轉過身,隱下眼  底的淚影。

  「何以見得?」

  他用力翻轉過她的身子,眼神灼灼,語出咄咄。

  「不只是你,每個人都會如此的。」她甩開他,不願面對他溫柔的眸光;她知道那  只是同情。

  「說出來聽聽,你就知道我並非那「每個人」。」她是綵衣嗎?從不信鬼神之說他  ,忍不住相信這世上真有這回事!

  但首要的,他一定要先突破她的心防,讓她先承認。

  「知命、認命已是我此刻唯一的心境,既知多說無益,那又何必浪費時間和精力呢  ?」她望了望窗外已趨正午的強烈光影,微微皺起眉拉上了簾幕,「陽光好強,我累,  請你出去好嗎?」

  是的,她一定是綵衣,否則正常人怎會懼怕強光呢?力橋對這個事實更有信心「好  ,你休息。」

  就當他要跨出門檻時,卻又旋過身,語重心長的說:「對綵衣,我此心不變,無論  地老天荒,更不計較她變成了什麼模樣……」

  紗紗驚訝得小嘴一時合不攏,想說什麼時,他已不見了!

  難道他知道了?她又能承認嗎?不行,人鬼殊途,她已不是正常人了,豈能害他一  輩子,他合該找個配得上他的女子才是。

  對,無論如何,她都得堅定自己約立場,只不過她又能撐得了幾時呢?

  佛堂外,可聽見一連串既沉穩又規律的木魚敲擊聲。

  這種能穩定人心的聲音紗紗並非第一次聽見,只不過今天她是特意來這兒駐足傾聽  的。

  力橋說她可以進去陪冉夫人聊天解悶,但她就這麼突兀的進入,會不會不妥呢?

  考慮了一會兒,紗紗已做了決定,聽說冉夫人氣質優雅心地和日,應該對它的貿然  造訪不會持太多的責難才是。

  輕輕推開紫檀門,一股沁鼻的檀香味遠遠傳來,那是特製的環香,它沒有刺鼻的煙  味,有的只是抹怡人的香氣。

  一個婦人背對著門跪在軟墊上,口裡喃喃念著經文,其用心的態度讓紗紗一時不忍  去打擾她,於是紗紗亦跪在另一軟墊上,閉上眼,雙手合十地對案上神佛拜著,希望自  己的特殊身份,並未褻瀆了它們。

  「姑娘,你是?」

  冉母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身旁的陌生女子,除了阿棣送膳來,這佛堂已許久不曾  有外人進入了!

  「冉夫人,我明紗紗,您不介意我未經您允許,就擅自作主踏進這地方吧?」她有  些不好意思的笑說。

  「當然不介意,以後你喊我伯母較親切些,別再喊我夫人了。」冉母困難的站起身  ,紗紗一見不對,立即上前撬扶她。

  「伯母,您的腿不舒服嗎?」

  「老毛病了,骨頭硬得不聽使喚。」冉母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不適。

  「我覺得您很慈祥啊!為什麼大伙都說您喜歡清靜,不變與人交談呢?」見了冉母  的笑容,紗紗更大膽的問道。

  「我是喜歡清靜,且這些年來一心向佛,學習憚理,久而久之未與人接觸,以訛傳  訛下,我就成了孤僻的老人了。」

  紗紗懂了!原來冉夫人今日的形象,全是由誤會所形成。

  「再公子常來看您嗎?」她不禁想問。

  「他每天早上都會來向我請安,我們都會聊上一陣子,他對我無所不談,包括你。  」這小姑娘的容貌雖無特別吸引人之處,但那慧黠靈娟的氣質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難怪力橋會為她而傷神。

  力橋對其母宛如知己般的無所隱瞞,上至生意上的事,下至自己的感情事,甚至於  綵衣,冉母都是耳熟能詳。當然,也包括她。

  「我……」極詫異的,紗紗難以想像自己也在他們的話題之中!

  也難怪,當她剛才自我介紹時,冉母並沒有表示任何的陌生言詞,反倒像是早知她  會來似的@「對,你讓他很迷惑。」冉母暗自旁敲側擊。

  「為什麼?」她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能耐。

  「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會懂我的意思。力橋是我從小帶大的,在感情方面他只對  兩位姑娘用心過,一個是綵衣,一個就是你了。」冉母雖已年愈半百,但那牽起嘴角莫  測高深的神秘笑容還真是力橋的翻版,喔!不,應該說力橋是她的翻版。

  遺傳成功!

  「不可能的!您太高估我了。」紗紗就算作白日夢也不可能這麼以為的,他對它的  態度雖還算差強人意,那也純粹是可憐她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女,論感情,哼!別傻了  。

  「是不是覺得他老愛我你麻煩,又出言不遜?相信我,那只是他陷於舊情與新愛之  間的痛苦呻吟罷了!」她給紗紗一個可信服的笑容。

  出人意表的,紗紗發出一陣陣如銀鈴似的笑聲,「伯母,你不僅不孤僻,還挺會說  笑話耶!」歡笑的背後,其實她並不好受,多希望力橋能如冉母所說一般,受上現在平  凡的她。

  而她呢?當然也偷偷的愛上他了,如今她才懂得原來她對鞏玉延的愛只限於欣賞的  階段,根本談不上刻骨銘心,兩地當時卻哭成那副德行,多丟臉呀!

  但是她的外表已不是綵衣了,只不過剩下一縷幽魂,即使力橋還愛著她,她也承受  不起。

  「我說的是不是笑話,你久而久之就會明瞭的,我也不再多言,你自己去體會吧!  」贅述無益,自身體驗才最重要。

  「好,我會天天作夢,看會不會美夢成真囉!」

  紗紗調皮的回答惹來冉母一陣搖首,「咬喲!」她遽然暗叫了聲。

  「您怎麼了?」紗紗煞住笑意,關切的問道。

  「腿骨疼,不時會發作一下,沒什麼。」冉母緊鎖的眉頭告訴紗紗,她在說謊。

  「能告訴我怎麼解除這種疼痛嗎?」紗紗相信一定有辦法的。

  冉母苦笑著,「謝謝你,紗紗。不用麻煩了,力橋替我找過不少大夫,但每個都說  是年紀大了難免會有的毛病,再說我也疼得滿習慣了。」

  「伯母……」她心痛飲泣,難道真沒法子了嗎?非得這麼疼一輩子?

  「我想進屋歇著了,別為我難過。」她輕拍紗紗的手,堅持不讓她扶,注起枴杖一  步步往內室而去。

  因為冉母心裡清楚,未來還很長,她總不能讓別人扶一輩子啊!

  望著她枸褸的背影,紗紗發誓一定要幫她。

  為了冉母的疼痛,紗紗傷了一夜的腦筋。

  天色才剛露出魚肚白,她已急忙的往灶房裡跑,她知道福伯向來早起,說不定此時  已經上工了。

  「褶伯……福伯……」

  急事嗎?」

  福伯由灶內鑽出頭,一臉抹黑的喚道:「紗紗,我在這兒!大清早的,你有什麼「  沒有啦!人家只不過是有急事找您嘛!」紗紗搔搔腦袋,不好意思地說。

  「喲,難得喔,咱們紗紗姑娘一早有事找我老頭兒,真是小老兒的榮幸。」福伯嘿  嘿一笑,就愛開紗紗的玩笑。

  「別這樣嘛,以後我有事都不敢找您了。」

  紗紗微微嗽起唇,撒嬌溫柔的小女兒姿態表露無遺。

  「好……好……你說,有什麼事?福伯洗耳恭聽。」他敲敲她的腦袋,寵溺地看了  她一眼道。

  紗紗偷偷竊笑了下,「挪好,福伯,我問您,您知不知道年紀大了,骨子裡又酸又  疼,那要吃什麼才會好?有沒有什麼偏方?」

  「你為什麼問我這個?」

  「沒有啦,人家只是想知道嘛!說不定可以救一些老者免於這種痛苦。」紗紗暫時  還不想說明事實。

  「可是福伯一向身子骨硬朗,沒什麼骨頭方面的毛病,這──等等,等等,有了,  記得小時候,我姑婆也曾患過這毛病,她好像是用什麼……陵陽魚燉生酒喝,聽說效果  還不錯。」

  福伯不停折磨自己的腦袋,搜尋著記憶。

  「陵陽魚!街上有賣嗎?」紗紗興奮的問道,果然是有辦法的。

  「時節不對,現在應當沒有。」她這下可問對人了,當廚子的他這個不懂怎麼行「  沒關係,只要有法子就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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