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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采凝

  「喂,你們兩個到底在幹嘛?」甫入廳的綵衣望見此一情景,趕緊當起和事佬,為他倆調停爭執。

  「綵衣,你說說看,我關心他,他卻矢口不提發生什麼事,這是什麼跟什麼嘛!」看見愛妻,方橋立即發起悶氣。

  「你就別逼孟大哥了,他剛到一臉疲憊,讓他歇會兒再說吧!」

  方纔她送箬雨進房,才觸及床,箬雨就已沉沉睡去,可見這些天來他們必是不眠不休的趕路,才會那麼疲軟虛脫,以致寧風的情緒也不穩定。

  「大嫂謝了,還是你較有人性。」寧風含沙射影的挖苦方橋。

  「行,為了表現我的人性,讓你去歇會兒吧!兩個時辰後可不准你再跟我打馬虎眼,要不,我也可以問谷姑娘。」

  寧風對空瞟了下白眼,看來兩個時辰後,他耳根子當真不得安寧了。

  第六章

  兩個時辰後,寧風很自動的去書房會見方橋。

  事實上這段時間裡他根本睡不著,一路上神經緊繃太久,一時鬆弛下來還挺不習慣的。

  另一方面他亦是擔心起箬雨的身子,方才聽綵衣說她睡的很沉,她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呢?亂了,他的心思全亂了!

  「你還真守時,想招供了?」

  當方橋望見駐足在書房門口的寧風時,立即放下毿毫,笑臉看他。

  「誰要我寄人籬下。」他語氣是不在意的輕狂,更是對自己的一種嘲弄,努力想保持面孔上的一種平淡無緒。

  「你真會損人呀!」方橋心中湧上一份旗開得勝的喜悅,寧風還是無奈於他的逼問,誰要自己對他太過熟悉了呢!他雖爆烈,但就像攤在太陽底下的一張白紙,單純的個性清晰可見,太容易拿捏。

  「不拐彎抹角了,我有話直說,你知道東北巡官邢戎槨吧!」寧風找張椅子坐下,直接切入正題。

  「聽說過,怎麼樣?你招惹他了?」方橋饒富興趣的看著他。

  「你知道嗎?他表面是清廉愛民的好官,私底下卻從事人口販賣及誘拐婦女賣春的缺德事,你說我能不招惹他嗎?」說到激動處,他的嗓音陡然提高八度,高揚的下巴顯現出他的桀驚不馴,及強烈不滿。

  「此事當真?」不是方橋懷疑他的話,而是邢戎槨官居巡官有必要做出這種傷風敗德、遺臭萬年的事嗎?

  「你不相信我?」

  寧風受不了方橋的質疑,再正經不過的黑眸漸漸變沉,變濃濁。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感到震驚,對了,你可有證據?」

  「沒逮到他為非作歹的證據,他會追我追的那麼緊嗎?連流隨門的人手他都動用了。」寧風眼光深沉的讓人難以洞悉,表情更覆上一抹幽暗。

  「素以跟蹤術聞名的流隨門?」方橋薄唇抿緊,當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就是因為這樣,我想擺脫他們,這兩天來已用盡心思和體力,甚感不勝其擾!」寧風嚥不下滿腔的不滿,神情顯得滄桑和怨郁。

  「證物呢?」方橋沉思後問道。

  「在我身上。」

  「那東西不能交給官府。」方橋當下說,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邢戎槨官居四品,又斂財無數,賄賂之事無處不行,哪個官不黑?哪個官不貪?證物送上門不就等於為自己辟上一條死路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打算將證物送上隴省,聽說隴省節度使嚴大人為官清廉,官銜又在邢戎槨之上,對邢戎惇來說是一種威脅。」

  這是寧風在黑店時,大夥共商的決定。

  「隴省路程遙遠,況且你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倒不如交給我,我替你走這一趟。」方橋義氣十足的說。

  「不行,我們已經來這兒了,就由我們完成吧!再說我也不想連累你。」寧風百分之百堅決的反對。

  「這麼生疏的話你也說的出口?難道你想帶著谷姑娘一道走這趟危險之旅?」

  方橋極度的不認同,對付那些人他相信自己是游刃有餘的,難道寧風不信任他的能耐?再說谷姑娘也不過是個女孩兒家,他幹嘛把人家拖下水?

  「她已經脫不了身了,在陰錯陽差的一次機緣裡,她已完全涉及其中,惹上一身麻煩,除了跟著我,她到任何地方一樣危險。所以,現在已不是探求這些枝微末節的時候,問題是要如何安排我的行程。」

  寧風的個性算是個死硬派,既是他決定的事是難以更改,尤其是箬雨,他怎放心自己不在她身邊的任何分秒。

  「這……」方橋遲疑了,寧風之所言雖甚是簡單,但實際上卻是危險重重,他能坐看寧風一步步踏進黑色漩渦中而不顧嗎?

  「別這個那個的,男子漢大丈夫,你就爽快些。」寧風暴烈地揚揚手,當下為自己做了決定。

  方橋凝神不語,眉宇深鎖著,揚眉深深睇著他,發覺這事依稀透露著不對勁,寧風把整件事形容的過份容易,激起他懷疑的念頭。

  「你是想進死諫?」方橋終於問道。

  寧風臉色驟然一變,緊抿薄唇黯然不語,半晌才帶著笑意說:「別說的那麼嚴重,又不是去見皇帝老子。」

  「但據我所知隴省節度使嚴大人官邸戒備森嚴,亦非一般人能進入的。」

  的確,由於嚴東窘性情剛烈,擇善固執,在為官仕途中曾得罪不少人,兩年前即曾有仇家派出大批殺人攻進嚴東窘府邸尋仇,當時嚴東窘雖逃過一劫,但其妻與兩名愛女卻慘遭毒手!

  皇上得訊,使即刻下令派駐重兵層層保護嚴府,至今已兩年了仍不曾鬆懈。而嚴東窘也自那次打擊後,變得沉默寡言,不與任何人打交道,實際上乃已呈半退休狀態,而今是否仍保持以往義薄雲天、強項不屈的精神,已不得而知了。

  更不知寧風此次拜會,可有任何危險性。

  「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才敢走這一趟,放心,我不會那麼倒楣,正好落入那兩成。」寧風內心百轉千折,思慮許久才下此決定,況且他認為自己的命運絕不會那麼背的。

  「既是如此,你又為何要帶著谷姑娘?愛她就不該害她!』方橋勸道。

  「愛她!你開什麼玩笑?用那麼嚴重的字眼。」

  寧風乾笑了兩聲,從未想過這個字會進駐他心中!他是不討厭谷箬雨,但當真說到愛,這可就馬虎不得了。

  「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愛她?」對愛向來執著的方橋對寧風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抱著萬分不解的感觸。

  就拿他對綵衣的感情來說吧!表明態度是他認為最首先的一個步驟,拿出真心以對,更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哪像寧風那說愛不愛,又彆扭又古怪的作為,實在是個異類。

  「什麼愛不愛的,少在那兒肉麻當有趣了。」他俊挺的俊眉輕聳,那欲蓋彌彰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了。

  「嗨,兄弟,你是在自欺欺人喲!你既放不下她的安危,又不想讓她遠離你的視力範圍,這擺明就是愛嘛!」方橋輕而易舉的道出結果,將寧風深埋在心底的感受,漸漸攤開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這種露骨的話,只有你說得出口,我可沒承認呀!」他籠統不清的駁斥方橋的話,然心中卻一直不停在反覆想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他當真愛上她了嗎?愛這玩意兒還真是麻煩。

  「我和方橋的感覺一樣,你一定是愛上那女孩兒了。」

  綵衣端了兩碗冰糖梨汁進書房,正巧聽見他倆之間的最後幾句對話,亦不忘說出自己的感覺。

  「大嫂,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寧風消極的抱怨著。

  「因為我們說的全是事實呀!」綵衣遞了碗點心給方橋,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你們……唉!算了,方橋,你快說,剛才我說的那些你是幫或不幫?」寧風受不了這對夫妻的雙面夾攻,還是及早打退堂鼓吧!

  「十幾年的好兄弟了,你說我能不幫嗎?只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不要客氣,儘管開口。」

  開封一直到咸陽,方橋的人脈關係都還算不錯,要暗中護送兩人到達目的地是不成問題,只是流隨門亦非泛泛之輩,凡事都必須小心點兒才是。

  「好,那我就先跟你說聲謝了,不打擾兩位談『愛』時刻,我先出去晃晃,待會兒再來。」愛這麻煩東西還是交給這兩個經驗老到的人去談。

  他,看來還是省省吧!

  瞧他那迫不及待逃離現場的緊張樣,方橋與綵衣均不禁莞爾笑之。

  「我想我是該找箬雨好好談談。」綵衣心想:一個想愛卻不懂愛的男人,實難擄獲芳心,或許她可以間接幫忙他倆。

  「你想的就如我想的那般,可見我倆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方橋摟住愛妻的肩,眼神卻抑鬱地望著寧風身影消失的方向。

  「你擔心他?」綵衣穎慧地看出蹊蹺之處。

  方橋點點頭,「我……」張口欲言卻又難言地戛然而止。

  綵衣嫣然一笑:心領神會的說:「要不,到時候你再偷偷跟著去,不就成了?不過你可要答應我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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