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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寄秋

  司書翼嗤笑,「別傻了,你扯破喉嚨她也聽不見,睜大眼睛瞧清楚,這堆過時的晚報不是今天才有,有些都蒙上灰塵了。」可見裡頭的人已出遠門,多日未歸。

  「啊!那我不是又白跑一趟。」姜懷雁苦惱地捉捉頭皮,便彎下身來幫一隻被枯葉壓住的瓢蟲翻身。

  「早告訴你別急於一時,有事電話聯絡就好,幹麼跑來跑去白費工夫。」

  「那要怎麼辦才好?你要幫幫我。」她習慣依賴他,一有事,最先想到的對象就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因為太熟稔,熟到可以在彼此臥室來去自如,因此她從未察覺兩人的動作多親暱,像是秤和砣本來就應該在一起,沒什麼好驚訝。

  可惜苦了老追在青梅身後的竹馬,明明是最親近的兩個人,心卻隔著一座太平洋,他的一顆心全繫於她,而她的回應卻是快來幫我解除難題。

  司書翼翻了翻白眼,捉住走來走去的身影。「別慌,我們先去吃冰降降暑,彤學姊不在家,你急也沒用。」

  瞧她皮膚都曬紅了,傻不愣登的也不知找棵樹遮陽,笨笨地在太陽底下奔波來回,一點也不曉得他看了有多心疼。

  別人的事她忙得很起勁,可就不肯用心多回頭看他一眼,膽子小得像顆老鼠屎,非要別人推一推、吼一吼才敢動,讓他既心酸又無奈。

  「不行啦,萬一我們離開的時候,學姊剛巧回來呢?」那不就錯過了。

  「你想太多了,不會有那麼巧的事,而且流了一身汗你不難過嗎?」他看了都覺得熱,想去游泳池游上幾圈。

  「是有點不舒服,可是……」姜懷雁望了望大門深鎖的房子,猶豫著要不要走開。

  「別可是了,人要回來的話,我們明天再來不就成了。」傻呼呼的空等無濟於事。

  「說得也對。」她隨司書翼走離了幾步,只是正當他鬆了口氣時,她又喊停地往回跑,神情緊張。「你想學姊會不會出事了,所以才沒人應門?」

  她越想越心驚,報上常有獨居女子被害的新聞,死者因死亡多時發出惡臭才被人發現,屍首早就潰爛不已。

  「咳咳!小雁,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學姊在畢業冊上的相片看來很有福氣,不可能有事發生。」天吶!她還真是毅力十足,一點也不怕累。

  「我不管啦!我們爬進去瞧一瞧,真要沒事再走人。」要是什麼事都不做,她會良心不安。

  「你要做賊喔?」司書翼瞧了一眼不高的圍牆,暗自歎息。

  拗不過她的要求,兩道小偷似的身影嘗試越過一人高的灰牆,一個動作敏捷一翻而過,一個笨手笨腳要人回過頭拉她一把,折騰了老半天,兩人才穿過庭院,貼近門板。

  姜懷雁貼著窗戶往裡看,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她很急卻沒辦法進到裡面,—張漂亮的小臉蛋拚命擠呀擠,擠出—大塊紅印子,而司書翼則像沒事人地吹著口哨,踢著碎石子查看左右,免得被人當成樑上君子扭送法辦。

  突地,一聲尖叫響起,他臉色為之一變地往前衝,將驚慌失色的小女生抱在懷中。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

  「有……有鬼……」好恐怖,好嚇人,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失笑地拍拍她的背。「哪裡有鬼?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出現。」

  「嗚……嗚……真的有啦!一張白白的瞼在那邊,還有吃人的血盆大口……」姜懷雁當場嚇哭,驚魂未定的淚如雨下。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一個鬼影子也沒瞧見,正想取笑她是膽小鬼時,紗窗忽然由左而右拉開,露出一張會讓人嚇到直喊夭壽的大花臉。

  「爸爸,我就說有鬼吧!剛才我就看見女鬼的瞼貼在窗上往內瞧,一副想進來的樣子。」嚇死人!幸好她打死也不肯住在這裡。

  「媽媽,你不要自己疑心生暗鬼,寶寶都住了三年,怎麼就沒聽她提起過撞鬼的事。」女人家就是沒膽,一點風吹草動也怕。

  「我八字輕嘛!才會老是碰見髒東西。」早就說要找個法師來驅邪,他偏是不聽。

  「好啦好啦!明天去廟裡求張符保平安,拿點香灰回來收收驚。」說話的男人突然把頭探出窗外,一見到外頭有人,他還開心地打招呼。「呵呵……鄰居呀!」

  「欸……」表情為之一怔的姜懷雁和司書翼舉起手一揮,陪著乾笑。

  「今天天氣不錯喲,風和日麗沒下雨,你們是哪家的小孩?感情真好,出來散步呀!」唉,他家寶寶也是這麼可愛,臉頰紅紅的像蘋果。

  兩人就只是笑,不曉得該如何應付突發狀況,眼前不高的中年男子似乎有點脫線,居然笑得有如撿到鈔票,一張咧開的嘴都笑歪了。

  「爸爸,你在跟誰說話?」窗口多出一顆頭顯得擁擠,擠來擠去十分滑稽。

  「就鄰居嘛!我們要敦親睦鄰,做好榜樣,寶寶才會常到外頭走動。」擠什麼擠呀,他都快被擠出框框了。

  只見身材圓滾滾的媽媽用手背一摸丈夫的額頭。「爸爸,你是不是發燒了?咱們女兒住的是有庭院的房子,外面還有牆圍著,哪來的鄰居?」

  「對呵!寶寶沒鄰居。」他又看向窗外,同樣笑咪咪地問道:「啊!你們要不要進屋坐一坐,外面天氣熱。」

  「是誰呀!爸爸……咦!你們兩個小朋友怎麼站在我家院子裡,是不是要來做賊?」福態的媽媽沒什麼危機意識,傻呼呼地問道。

  姜懷雁原本就膽小怕事,一見到有陌生人出現,就趕緊拉著司書翼的衣服,顯得非常不安,大大的眼睛仍掛著兩滴眼淚,欲滴不落地噙著。

  而司書翼則落落大方地笑著揚手,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的感覺,好像回自家廚房一般輕鬆自在,談笑風生地和人家聊起天。

  「不是做賊啦!我們是來找彤學姊。」

  一聽要找女兒,彤爸爸將老婆推開,搶著開口,「找我家寶寶做什麼?她不在家耶!你大概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找到她。」

  「很久很久以後是多久?」總要給他一個確定日期,免得一再撲空。

  「啊我們也不知道,她說要去住什麼飯店、吃大餐的,還給我們好幾張免費的招待券。」彤媽媽歡天喜地地獻寶,有意無意揚揚她手上那顆大鑽戒。

  一聽到這話,司書翼立刻瞭解是怎麼一回事。「彤爸爸、彤媽媽,我們有事要先走,打擾了。」

  他有禮貌地一鞠躬,正打算告辭離開,往前傾的身子忽然動不了,微訝地回過頭,竟發現一隻五短的肥厚手掌拉著衣領不讓他走。

  真的有鬼,他們的行動力也未免太快了,明明還在窗內和他哈啦,一眨眼之間就「飛」到他身邊,神乎其技的能力叫人傻眼。

  「年輕人,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彤爸爸、彤媽媽,你來偷看過我們是吧?」虛榮心上揚的彤爸爸挺起胸膛,準備接受吹捧。

  三條黑線浮上額頭,司書翼還能立保鎮定。「因為你們跟彤學姊長得很像。」

  天吶!請原諒我說了善意的謊言,如果學姊真的長得像他們其中—位,那他不難理解她為何不愛出門,換成是他,肯定要戴上紙袋才敢見人。

  彤家爸媽不算太醜,但也絕對稱不上俊男美女,兩人身材都不高,矮矮胖胖,一個眼睛像綠豆,瞇成一條線,一個雙目如牛眼,老像在瞪人的樣子,講起話來有些台灣國語,非常無厘頭。

  尤其是彤媽媽還化了個嚇死人的大濃妝,腮紅像不要錢似地往兩頰抹了一層又一層,唇紅似血還畫得特別大,頂著一頭燙壞的米粉燙還夾上粉紅色的水鑽髮夾,俗透了的大紅洋裝簡直是有、夠、聳。

  司書翼開始懷疑彤乞願的畢業冊相片有造假之嫌,要不就是抱錯孩子,她和彤家二老一點也不像,而且歹竹出好筍得相當有味道。

  是美女一枚,起碼走在路上不會嚇哭小孩,還會讓人賞心悅目地多瞄上幾眼。

  「厚你不甘嫌啦!寶寶就像我年輕時候一樣漂亮,你瞧她多孝順,隨便就買一個百來萬的小鑽給我。」

  司書翼忍住爆笑的衝動,假裝很認真地在瞧著彤媽媽那只百貨公司打折的廉價品,他敢用司家的名譽打包票,號稱百萬的鑽戒最少要減掉後面三個零,他前兩天看到的促銷價是九九九,仿鑽。

  「沒錯,沒錯,寶寶也遺傳到我的聰明,你看我這耳朵多肥厚,將來一定是大企業家、大老闆,等我以後發達一定讓你當總經理……」

  總經理?日後他可是一個大企業的接班人,最低的職務是總裁,哪有可能「屈就」?

  三個小時後,司書翼突然很想死,他不曉得為什麼會脫不了身,被一對口水如大海的夫妻拖住,聽著他們滔滔不絕的偉大事跡。

  而一旁的姜懷雁早已乾笑到臉僵掉,在心裡大喊救命。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到彤學姊家,看到彤爸爸,彤媽媽一定繞道而行,不再和他們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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