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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蘭京

   

  「啊!」當她看到繃帶與他背傷的黏結面,冷不防地尖叫起來,縮緊肩頭。

   

  「啊什麼,這作品又不是你在痛。」而且她根本還沒動手撕下咧。布占泰抱起成堆的髒衣服,丟給帳外的士兵去清洗。

   

  「可是看起來很痛……」

   

  「快點撕下,我這帖藥還得在他背上敷上一個時辰才有包紮著衣。」連額寅大夫都有點惱了。

   

  「好……好吧!」她霍然趟身跑到宣德背後,一副視死如歸的德行。「我動手了!」她說完立刻快手撕掉黏在他背後的剩餘繃帶,之後便是慘烈的一聲尖叫。

   

  「老天……我的耳朵!」額寅大夫的頭殼裡全是恐怖的共鳴在迴盪。

   

  「你叫什麼叫啊!」布占泰吼得比她更駭人。

   

  「很痛!真的很痛!」她小臉皺成一團,把帶血繃帶全扔在布占泰身上。「你看,都是血。」

   

  「拜託你別再叫了,嗓門放低點。」額寅大夫已經被她叫得有點老眼昏花。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這種血腥場面。

   

  孬種,她真是丟臉!儘管她努力裝作沒事的模樣,臉上依舊是一副身受重創的痛苦表情。

   

  「宣德大人,您就在我這榻上躺會兒吧。一個時辰後,我再重新上藥包紮。」

   

  「額寅大夫,你要去哪兒?」布占泰追著他起身。

   

  「去巡查一下傷兵們的情況,否則人手不足,我擔心有些人會沒被照料到。」

   

  「我來我來,這些藥擔我扛就好,我陪你過去。」布占泰看不過一個老人家勞神又勞力,自願幫忙。

   

  「悠理姑娘,你就留在這兒看照宣德大人。」

   

  「可是我——」她還來不及搬出「孤男寡女」那套八股台詞,他們兩人就已趕著當「男」丁格爾去了。

   

  她實在不想轉身面對宣德,可是這樣一直背對著他豈不更怪異?

   

  「倒茶。」他趴躺在臥榻上,緊盯著她尷尬而不知所措的德行。

   

  「喔……好。」她是看他有傷在身,才這麼百依百順的服務到底,但他別妄想用大男人主義那招壓迫她。「我想……有件事可能必須跟你說一下。」

   

  他接過熱茶,並不回應,眼神卻從未離開她臉上。

   

  「我知道我的來歷了,也大概知道我跑到這裡是怎麼樣的狀況,我並不是什麼奸細——」

   

  「我知道你不是。」因為之前那名準噶爾殘兵已經招出此次爆炸的一切陰謀,她完全是局外人。

   

  這反而引起他的質疑:她到底是誰?哪裡來的人?從沒有人能在嚴厲質問下開口反駁,可是她敢。雖然她很害怕,但她仍然有膽拚命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究竟是哪兒來的姑娘?

   

  「你知道我不是奸細了?」怎麼之前還那麼篤定的誣賴她,現在卻突然開通了?

   

  「看你這副笨手笨腳,也不是塊當奸細的料。」他將空杯扔回悠理手中,在好手忙腳亂的接應之際,他早已沉入枕中閉目休息。

   

  「我哪裡笨手笨腳了!」她不服氣抗議,順便彎身撿起滾在地上的杯子。「這跟我是不是奸細有什麼關係?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清白的,就不該再繼續拘留我,這是——」

   

  「要滾就滾,少囉嗦!」她這樣嘰嘰喳喳的,他還能睡嗎?

   

  他這是什麼態度?「我是很誠意地跟你商量事情,就算你是傷患,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回應我。更何況我差點因為你的誣賴而不明不白的被你宰了,於情於理你都應該——」

   

  「你到底想怎樣?」他瞪著十分不悅的雙眼低咒。

   

  「我……」她倒忘了他是個亟須休息的負傷大將。「我只是希望你能認真聽我說話。」她很慚愧地低頭絞扭手指,聊表歉意。

   

  他才懶得理她,倒頭繼續睡,只不過眉頭皺得如小山高。關於她的身份,雖然不知道她從何而來,但至少確定她不是奸細。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再分心多管她的閒事。離天明只有幾個時辰,他沒多少時間休息了。向順承郡王借兵守衛塔密爾的事不知辦得如何,如果他不借兵該怎麼辦?由準噶爾殘兵的供詞可知敵方隨時會伺機突擊此地,現在的塔密爾哪有餘力……

   

  「喂,宣德大人,我知道你很累,但我要跟你講的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對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也許會很難接受。」

   

  她非常嚴肅地正跪在宣德面前,與他面對面地談判,只是他一直都不睜開眼。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還是他已經睡著了?「喂,宣德大人!」她伸出食指推推他那身龐大的鋼筋鐵骨。

   

  他突然一掌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嚇了她一大跳。

   

  「你還有什麼屁話要說就趕快說,說完就給我滾。」簡直忍無可忍。他火大地甩掉悠理的「毛手」怒視,看她到底還有什麼話敢講。

   

  「是你自己先前一直逼我說出自己的來歷,現在我好不容易瞭解了,還特地想向你解釋清楚,你囂張跋扈的丟出問題來嚇人,對別人的答覆卻馬馬虎虎,你難道不懂什麼叫尊重嗎?」

   

  就算他真要付出尊重,對象也不會是這個丫頭!

   

  「出去。」這是他最後僅有的冷靜。

   

  「為什麼?我都還沒說到重點,而且現在外面氣溫在零度以下,我這樣出去不凍死才怪,你別忘了,我的雪衣還扣留在你那兒,你應該把它還給我了吧?」

   

  為什麼他一句話,總會引來她辟哩啪啦的一大串?

   

  「來人!」

   

  「是,宣德大人!」守在軍醫帳外的士兵立刻進來拱手待命。

   

  「把這女人給我拖出去。」省得他耳朵裡老是充滿雜音。

   

  「這……」士兵猶豫了,這女孩可是目前整個營區全在傳頌的下凡天女,他這種粗鄙武夫哪敢對她無禮?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什麼都還沒說,什麼都沒做,你居然就要把我趕出去?!」

   

  「是啊,宣德大人。而且她是神聖尊貴的天女……」

   

  宣德一句話也沒說,只用那副「再囉嗦我就宰了你」的陰狠眼神冷冷瞪著,看得士兵頭皮發麻,不敢多講一句廢話。

   

  「天女姑娘,請吧!」士兵打開帳門的一剎那,冷若冰霜風差點把她凍成冰柱,帳房邊上的薄霜隨著寒氣一同飄打到她臉上。

   

  他竟然在這種天候之下攆她出去?

   

  「你要是真敢這樣攆我出去,你會遭報應的!」她的食指氣憤的指向宣德。「這是天譴!」

   

  宣德霍然睜開原本打算安心入睡的雙眼,冷冽的瞪著理不直氣不壯的悠理。「你詛咒我?」

   

  「是你先對我無禮的!」她抬頭挺胸,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式。「他們說得沒錯,我是由天界下凡的天女。」既然大家都這麼說,她何不將錯就錯。

   

  「好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妖女!」他已經咬牙切齒得下鄂發疼,額上浮起的青筋也快壓不住了瀕臨爆炸的火氣。

   

  「你說話客氣一點!」他這個人一點口德也沒有,只會命令別人,更不懂得尊重女性。「天上地下,沒有我不知道的,尤其對於未來的事,我更有預知能力。」

   

  這就是身為三百年後的現代人的好處!

   

  「吹牛皮、放狗屁!」宣德翻身下榻就箝著她的手臂,親自將她往外架。

   

  「我說的是真的喲!我的預言會是百分之百的歷史紀錄,我甚至可以預測康熙皇帝能在位多少年——啊!」她被宣德拖出帳外,一把扔到冰冷的草地上。

   

  「預測?」他睥睨地朝跌坐在地的悠理冷哼。「你來胡說八道看看,皇上會在位幾年?我們要花多少兵力、多少時間才能完全征服準噶爾部?」

   

  「你少狗眼看人低!」好咬牙從濕冷的草地上爬起身與他對立,「等我證實了自己身為天女的神力,我看你還有沒有膽子在我面前囂張!」

   

  宣德不屑地由眼角瞟她一眼,根本不等她接下來要說的神聖預言,便轉身入帳!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

   

  「我以天女我名義預言,康熙會是在位最久的一位皇帝!他會在位……」她赫然中止自己慷慨激昂的宣言。

   

  糟糕!她知道康熙在位很久,可是到底是幾年?

   

  「天女在預言哪!快來快來!」周圍聽到她剛才話語的士兵不斷吆喝著,引起清早起來換崗的士兵們注意。

   

  「天女會預言?」

   

  「她說咱們萬歲爺會是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帝哪!」

   

  「她還說些什麼?」

   

  「快來啊!天女在顯神跡哪!」

   

  一波波興奮的吆喝聲和漸漸聚來的人群,一雙雙崇拜又虔誠的眼神與關注,快讓悠理溺斃在自己的冷汗裡。

   

  「南無阿彌陀佛!」有的士兵甚至團目合掌,朝她膜拜。

   

  「噓!大家安靜,天女要傳達天令了!」

   

  全場士兵全圍著她安靜等候,殷殷期待著她將要宣告的神聖天機。悠理站在整群半跪著的士兵中間,盛況空前,感覺自己像是要帶領百姓了埃及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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