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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蘭京

   

  宣德仍像往常一樣,孤傲地冷視著她。她曾開心地和宣德這副酷相抬槓,吵鬧之間偷偷地喜歡他,可是她竟然忘了注意,當他和她在一起,腦子裡都在盤算什麼。

   

  「我想是該把話挑明的時候了,宣德。」

  第七章

  「你要說什麼?」「你是不是私下和人在偵查我?」

   

  兩人單刀直入的對話和凝重的氣氛,嚇得杵在中間的布占泰手足無措。

   

  「你們快別在這兒說,有話等私下再談吧。這有下人在,裡頭又有客人來,不方便談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就是你帶我到北京的目的?就是把我放在你家中的目的?」悠理完全無視週遭的一切,只是沉著臉色直盯宣德。

   

  「我奉將軍之命帶你回京調查,你有任何疑問該問的是將軍,不是我。」宣德慍怒地蜷起了雙拳。

   

  這事明明仍在暗地進行中,她為什麼會知道?

   

  「既然要查,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如果查出來我只是個冒牌天女如何?立刻攆我出去,還是砍我的頭?」

   

  「幽靈姑娘!」布占泰慘聲叫道。「不要說這種話,貝勒爺絕不會這麼做的!」

   

  「是嗎?」她的眼直直與宣德相對,滿是防備的色彩。

   

  經她這一反問,布占泰也啞口無言,因為在兩、三個月前悠理在塔密爾時,就差點因此死在宣德刀下。

   

  「一切等我查清後自會有所處置,你還有什麼疑問?」宣德一直都是那張死板的臉,毫無任何情緒起伏。

   

  「對你來說,我算什麼?」連悠理都沒想到自己的語調竟會如此平靜。

   

  宣德現在眼中所見的她,究竟是一名天界貴客,還是一個可疑的嫌犯?他在吻她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是不是一邊偵查,又一邊玩玩的輕浮女孩?

   

  沉靜對立的許久,始終沒有答覆。偏廳內的客人跨出來一控究竟的同時,驚訝地看著和宣德相瞪的悠理,正想開口時,卻被悠理搶了先機。

   

  「我叫杜悠理,一九八一年出生,現年十六,台北人,目前正值高一逃學當中。我是跟隨朋友的攝影隊到外蒙拍片意外碰到爆炸,才會穿越時空炸到三百年前的清代,對你們來說,我只是個未來的人類而已,極其平凡的女孩,如果你把我剖肚挖腸的仔細研究一番,就會發現我一點值得稀奇之處都沒有,既沒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也不會預知未來,一樣是刀子一抹就沒命,一樣會因為心情好而高興,會被人傷到了而難過。如果你想偵查我,我想這就是最完整的資料了。」

   

  她宣佈自己是未來人類的內容讓全場的人傻眼,宣德卻毫不意外。他只是沉靜而冷淡地看著悠理令人陌生的一面。

   

  「希望這些資料能對你有所幫助,告辭。」

   

  「幽靈姑娘?這……」布占泰還來不及反應,她就淡然轉身離去。「貝勒爺,怎麼辦?讓奴才替您護送她回房,把事情解釋清楚吧。」

   

  「進廳裡去,我還未與人商議完要事,到一旁應侍著!」他冷然喝令,便轉身入內,回主座位,繼續與來客對談。可是他的思緒一直在游離,及中無法接收他們談論的訊息。

   

  為什麼會讓她知道?為什麼?當初在塔密爾接下落不明份偵查密令時,他就已經私下盤算好了計謀。如果偵查結果對悠理無害,則大家照過平安日子;如果不利於她,就由他從中運用私權暗地為她護航,打料退路。

   

  其實她知道了也無妨,對偵查工作毫無妨礙。可是她受傷了,光看她方纔的眼眸就知道她被重重的擊傷了。為何他會在剎那間整個人因此僵住?為何悠理當時的神情會像把刀似地插在他胸口?

   

  就在宣德失去以往判斷力與敏銳度的時刻,與他對談的人已悄悄地為他布下天羅地網般的陷阱!

   

  繡芙蓉2003年10月12日更新製作

   

  這就是宣德帶她到他家裡住的原因。偵查,順便就監視,是嗎?難怪他從不曾主動來看她,從不來問問她過得怎麼樣。她還以為宣德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家中,除了應將軍的命令之外,多少也想保護她,方便關照她,更可能含有小小的私心,所以想把她留在身邊,沒讓她住到客棧去。

   

  作夢!這一切都是狗屎,她在他眼裡只是個尚未定罪的嫌疑犯!

   

  「悠理姑娘,別再剪了……」一旁的侍女不斷安撫著又氣又哭的悠理,阻止她將自己編的許多幸運帶使勁地剪斷。

   

  紅的紫的,寶藍的橙金的,她始終無法停止自己一條一條地為他編織幸運帶,總覺得另一個顏色會更美麗,另一種花紋會更好,不知不覺地竟編了一大堆,卻一個也沒送出去。

   

  他會喜歡哪一各?他會許什麼願?他家這麼奢華富裕,會不會覺得這種不花成本的便宜貨根本不值得一看?還是……會對她的一片心意覺得感動?

   

  「感動個頭!這種垃圾……不值錢的垃圾!沒人要的垃圾!」

   

  「悠理姑娘,別這樣,小心傷到的手!」

   

  她狠狠地剪,死命地剪,她用盡心思努力編織的堅韌帶子,就由她使盡力氣硬是剪斷。再強韌的帶子也敵不過剪子,那些一條條支離破碎的帶子就像她自己,沒用而多餘。

   

  什麼心動的感覺?什麼溫柔和體貼……全都是屁!宣德把她看作什麼?兼具調查與娛樂功能的玩伴嗎?他當她是小丑嗎?每天看著不知死活的她在他面前表演自作多情的喜劇片,很有趣吧!

   

  犯賤!這全都因為她自己犯賤,才會遭到今天這種自取其辱的下場!她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還幻想著自己即將陷入一段美麗的戀情!

   

  「快別哭了吧!悠理姑娘!」侍女站在她身邊撫著她的背,可是對她洩憤似的淚水毫無助益。「帶子都給您剪碎了!」

   

  她好像也有過類似的經驗。那一次是親手毀了什麼?喔,對了,是去年的耶誕派對。那是她精心策劃,全程一手包辦的小型宴會,預計與會都共三人:除她之外,就是爸爸和媽媽!

   

  結果誰也沒有來!

   

  她覺得自己之前分別寄發到他們公司裡邀請卡簡直是超級幼稚的作法,五彩繽紛的客廳,充滿耶誕氣氛的佈置全是笑話。結果大餐全請落地玻璃窗吃,禮物送給垃圾桶,感性的告白念給被她折光樹枝的耶誕樹聽。

   

  然後,她就不再哭泣。

   

  「悠理姑娘……」侍女難過地看著一地殘破的幸運帶,陪著剛才還歇斯底里瘋狂剪帶子、現在卻沉靜下來的悠理。

   

  看著一地垃圾似的幻想與心意,她的眼淚冷卻下來。

   

  「我剪完了。」鬆了一口氣似的,她平和地放下了剪刀,坐在床榻邊。

   

  剛才波濤洶湧的情緒似乎變得風平浪靜,她兩眼失焦地呆視前方。

   

  「悠理姑娘……」侍女不安地低聲喃喃。「要我為您做些什麼嗎?」

   

  「把這些全都丟掉。」

   

  侍女猶豫地看了地上一眼,才回應她。

   

  什麼逃家啦、拍片現場的爆炸、塔密爾的日子、宣德……都變得離她好遠好遠,她只能腦袋空空的坐在床上發呆,整個人像是一個空殼,裡頭什麼也沒有。

   

  無論宣德、父親、母親……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對她的人生來講毫無意義,這似乎就是她的宿命,無論付出再多的感情與期待,結果都是白費力氣。

   

  要作多少次夢,才能從現實中醒來?

   

  對她而言,人生不是電影或小說,可憐兮兮地哀泣一場,一切就會過去。也不是只要心理受了傷,馬上就能得到一雙溫柔的手,擁抱她受創的心。也沒有人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會陪在她身旁,遠離孤寂。

   

  人生這條路,她注定得一個人走。一如她一個人由台北流浪到東京,一如她由未來流浪到過去。

   

  奇怪,之前在塔密爾,宣德將她驅逐出境的時候她也很難過,可是情況並沒有如此嚴重,為什麼她這次受到的打擊這麼大?接下來她要怎麼辦?她一個人回不了塔密爾,就算回去了又有怎樣?就算她回到了塔密爾,也奇跡似地回到了現代,又有怎麼樣?那裡不過是另一個她想逃離的地方。

   

  不管在哪裡,孤獨總是如影形隨。

   

  她抬起手腕,無神地看著上頭系的幸運帶,那是她在離開塔密爾的前一個晚上為自己編的。

   

  「等一下!」悠理叫住了準備出動傾倒破碎帶子的侍女,拆下了手腕上的那一條。「這個也拿去丟掉!」

   

  她沒有力氣再憤恨地剪斷它。至於當初她向這條帶子許了什麼願,她讓自己從這一刻起開始忘記!

   

  本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從那天起,悠理再也不去找宣德,更懶得參加豫王府裡女眷們的聚會和娛樂活動,連京城裡熱鬧非凡的新慶賀盛典都不參加,成天窩在房裡,也不再探詢有關宣德的情報,從今以後,大家各走各的陽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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