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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決明

  「呃……有客人反應您的廂房很吵,所以小的上來瞧瞧……」這一瞧倒讓他開了眼界。

  宇文琅琊可不像風裳衣一樣有風度,掙脫不開箝制的窩囊氣一古腦進出喉頭。「瞧完了還不滾?!別礙著我辦事!」他要拆了風裳衣一身賤骨!

  「是、是,小的立刻走。」夥計在門扉掩上前又補上一句,「客倌,您請慢用。」

  糾纏的兩人啞口無言,久久。

  「那句『請慢用』是什麼意思?」宇文琅琊疑惑轉過頭,瞅著下巴頂在他肩上的風裳衣。

  「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風裳衣說話時,氣息不經意吹拂在宇文琅琊耳畔,引起陣陣酥麻,宇文琅琊忙以手肘頂開惹人心浮氣躁的腦袋瓜子。

  「說清楚點!」他可沒心情去跟風裳衣打啞謎。

  風裳衣原先略微放鬆的雙手又牢豐抱著宇文琅琊,因為他知道一旦解釋夥計話裡的涵義,宇文弟弟絕不會有太溫和的反應。

  「他恐怕以為我們正準備……」他覆在宇文琅琊耳邊嘀嘀咕咕地認真解答,只見宇文琅琊耳根越聽越紅,臉色卻相反的鐵青。

  真有趣!讓人忍不住想再逗弄逗弄他!

  風裳衣的雙手滑到宇文琅琊肩胛,以曖昧到不能再曖昧的調情姿態摟著他。「宇文弟弟,我說的夠明白了吧?」語畢,附加一聲又響又亮的「啵」聲,印在宇文琅琊的頸項上。

  宇文琅琊理智線全斷!

  「風裳衣!我、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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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索白無常行蹤的四名黑衣人回到宇文琅琊下榻客棧稟報最新情況。四人分別在東西南北四方見到白無常的身形,卻又在不同地點跟丟了人,究竟白無常竄向何方已成無解之謎。

  黑衣人是龍步雲派遣的頂尖高手,竟也讓魑魅魍魎耍得團團轉?!

  「宇文弟弟!宇文弟弟!」風裳衣手裡端著一碗湯乒乒乓乓地跑上樓,帶著淤青的臉龐仍漾出令人無法直視的耀眼光輝。

  宇文琅琊將煩躁的心思擱在一旁,迎向嘻嘻嚷嚷的「發光體」。

  「瞧你這麼高興,見鬼啦?」宇文琅琊與風裳衣同行的這段日子以來,就屬那張嘴磨練得更上層樓。

  「有白雲的消息了!」風裳衣開心地執起宇文琅琊的手,共舞翩翩。「你猜怎麼著?我剛剛去喝了碗紅豆湯當宵夜,隨口問著小二,他說真有一對符合我描述的夫妻出現在汴京城!」

  宇文琅琊眼中除了興趣缺缺之外,更多了一分冷漠,他自風裳衣掌心間抽回自個兒的手。「關我什麼事。」

  他不明白聽到由風裳衣口裡親親暱暱喚出「白雲」兩字時,自己心底又酸又澀的感覺是什麼……

  「宇文弟弟,你不開心啊?」風裳衣發覺他的不對勁。

  「我開心,當然開心。」可惜宇文琅琊嚴重下撇的唇角證實他說的與想的回然相異。「我好開心今天與閻王門搭上的線,被你兩三下比手畫腳給破壞,我更開心今天在流清畫舫裡,被夥計誤認為與你是斷袖之戀!」話末,還免費奉送清亮有勁的鼓掌聲。

  連聾子都能聽出宇文琅琊語氣中的責難。

  「別這樣嘛,我也受到教訓啦。」風裳衣指指淤青俊顏,一次比一次慘烈。

  「那可真委屈你了。」哼哼。

  「不委屈,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風裳衣捧著討好的笑靨,呈現在他面前,被宇文琅琊毫不領情地推開。

  「帶著你的笑容去找『你的白雲』撒嬌,快滾,滾得越遠越好!」他的口氣酸溜溜的。

  他在做什麼?!像個無理取鬧的壞孩子,以嫉妒任性的口吻索討著得不到的心愛東西……他現在的嘴臉一定很猙獰、很難看,天底下沒有一個人在憤怒時仍有副好看的表情!

  宇文琅琊,你究竟在發什麼瘋?!

  風裳衣俊臉湊近宇文琅琊,輕輕拉下他揉著眉心的手指。

  「宇文弟弟,我知道你很氣我今天破壞你的正事,但閻王門對我有特殊的意義,說什麼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和龍步雲對付它。」倘若閻王對宇文琅琊的多事舉動發出殂殺令,那時他想保也保不住宇文琅琊。

  宇文琅琊緊合著眼,他真正氣的不是這檔鳥事,他是……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而惱、為何而氣、為何而——妒!

  「我順道幫你買了碗紅豆湯回來,你喝完就早點歇息,你看起來好累。」風裳衣舀起香甜紅豆遞到宇文琅琊唇畔。

  宇文琅琊睜開雙眼,「你眼裡看的人是我,還是他?」

  「呃?」風裳衣愣頭愣腦,搞不清宇文琅琊問句中的「他」是誰。

  「你不是說我的眼睛很像他?你透過我的眼在尋找他的蹤影?」好空虛、好迷惑的聲音,這是他發出來的嗎?好像在質問,又像絕望……

  「我……不能否認。」一開始他注意宇文琅琊,的確是因為他的眼神像白雲。他追尋這樣的眼神已長達十數年……

  你給我的眼神,如同你給世間所有人一樣的冰冷,不帶情感……你讓我感覺,在你眼底,我只不過和尋常人無異,而非身懷異稟的……魔物。

  他曾對白雲陳述自己癡戀他的原因。好像因為這理由,追逐白雲成了他的例行工作,他總喜歡看著那雙眼神越來越冷冽的轉變。

  風裳衣試著補述:「但是我從不曾藉由你來尋求慰藉,你與白雲雖然相似,但你永遠都不可能是白雲——」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宇文琅琊冷冷截斷他的話。

  沒有溫度的逐客令,像夜裡緩降的白雪,一點一滴、一點一滴,掩蓋了眼中所有能收納的事物,所有想見與不想見的——自己。

  「宇文弟弟……」

  「我只是累了,明天就沒事。」宇文琅琊為自己的失常編織藉口,眼眸卻不再看他。

  「那我不吵你了,乖乖睡。」風裳衣遲疑又不斷停停走走的腳步聲終於退出房間,留下一室靜寂。

  天殺的!

  宇文琅琊握起雙拳,狠狠捶在桌上。

  知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代品竟是如此令人痛恨的事!

  替代品!他從小到大都擺脫不掉這三個字!原以為逃離了令他無法喘息的宇文世家便能逃離宿命,結果他仍舊永永遠遠只能活在「宇文琅琊」的軀殼裡!

  他曾經屈服了、接受了這樣的命運,為什麼此時又冒出惹人心亂的風裳衣?

  原來……原來風裳衣眼中看到的人不是他,風裳衣希望透過他的眼尋找心心唸唸的人,而他卻恨極了面對風裳衣眷戀不捨的情眸,更無法忍受其中映著的他——白雲的替代品!

  讓風裳衣無法忘懷、傾心追尋的白雲究竟有怎生的容貌?與他又有何相似之處……

  抬眸,瞥見映出自己身影的銅鏡,宇文琅琊倏然一驚。

  他見過銅鏡裡的神情,曾經。

  是了,是與大師兄一塊,就在不久之前,在湖心輕舟上。

  當時大師兄也正流露出如此五味雜陳、似笑非笑、似憂非憂的神情。

  大師兄的情緒是掌控在一個傻娃娃身上,既然如此,又是誰左右著他呢?

  心底有道好模糊的答案和身影,呼之欲出。

  不清楚。他看不清楚、聽不清楚!再靠近一些……

  朦朧身影在腦海中輕快地跑向他,逗趣地揮舞雙臂圓弧。

  好熟悉的動作及姿勢……

  宇文弟弟,朦朧身影仍舊朦朧,一貫大嗓門已經嚷嚷出聲。

  噹啷巨響,宇文琅琊慌亂而恐懼地甩去那面清晰映照他每絲每毫的情緒起伏,以及不敢正視的困疑核心的鏡子。

  銅鏡滾落地上,一圈圈旋轉,鏡面中的宇文琅琊交錯成數不清的掙扎容顏。

  「天……不可能,這太荒謬!」宇文琅琊雙手抱住頭,收緊的力道顯示他的抗拒。

  他的神情、龍步雲的神情、風裳衣的神情,那是——

  沉淪在情海之中,無法自拔的神情。

  第六章

  早上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被甩了的感覺,該怎麼形容咧?

  好笑?窩囊?還是不知所措?

  風裳衣茫然站在宇文琅琊房內,平整折齊的被褥像是不曾有人上床使用,而上頭擺著一張字條,簡單扼要的宣告宇文琅琊要與他拆伙,以後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來,若是路上見著面也要裝作不曾相識……

  真好的分手方式!不拖泥帶水,他真該為宇文琅琊的舉動拍拍手!但……

  他笑不出來!廢話,有誰被視為「爛泥」、「污水」還高興得起來?!

  風裳衣怒沖沖飛奔下樓,半途被客棧小二給攔了下來。

  「客倌,昨兒個您詢問的那對夫妻,據說今早在布坊裡挑綢緞,我猜——」

  風裳衣即刻插嘴,問了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問題。「我問你,跟我一同住宿打尖的那個年輕公子咧?高高瘦瘦的,眼睛很漂亮那位?」

  「您是指宇文公子?」小二指著登記住房的客倌名稱。

  「對對對,他人呢?」

  「五更天就走啦。」

  五更天?那不就是他離開宇文琅琊房間不久的事?他昨夜就該發現宇文琅琊的反常,死皮賴臉也得纏著他,結果一時失察,落得被惡意遺棄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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