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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簡瓔

  伍惡深吸了口氣,終於轉頭面對他的哥兒們。「幫我通知我家裡,我守著她,你們先回去吧。」

  「有什麼變化你就他媽的要立即Call我們。」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嚴怒,以他的口頭禪說出了他對夥伴的關心,這是男人的友誼。

  「別輕舉妄動,要殺人,要砍人,我們陪你一起去。」章狂隨即加上一句,他很明白伍惡不會饒了傷濃濃的傢伙。

  「知道了。」伍惡悶悶地回答,他會揪出那個傷害濃濃的混蛋,但老天,此刻的他竟是更想將曉冽緊緊地擁在懷中,深怕她會溜走!

  第九章

  鍾濃濃雙目緊緊闔著,她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臉色和被單一樣的白,看起來不勝寒瑟,但她依然是美麗的,美麗而可憐。

  伍惡靜靜地坐在床邊守著她,夜半四點,就快黎明破曉了,但是他眉頭還是緊鎖著,一顆心揪結著猛往下沉。

  那個混蛋沒有好好愛護她嗎?竟讓她受這種苦和委屈,她曾是他捧在手心裡百般呵護的戀人呀,卻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他不會放過那傢伙,絕不會!

  「惡……」模糊的發出囈語,鍾濃濃終於從麻醉劑中甦醒過來了。

  「濃濃,你怎麼樣?」伍惡靠過去,沉穩地扶住她蠕動的瘦小身子。

  「真的……真的是你?」她輕揚著睫毛,眉間輕顰了一下,眼光如夢似霧,不安的四顧,似乎怕有什麼人會突然跳出來傷害她似的。

  她那如驚弓之鳥的模樣又大大地讓他心痛了。「是我,你別怕,我會保護你。」他將她摟在懷裡,輕順她的背。「告訴我,怎麼會弄成這樣?伯父、伯母知道嗎?要不要我通知他們過來?」對於現在的她,他有一千個疑問。

  「孩子……孩子呢?」她抬起淚眼,問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僵了僵,這對她來說,是個殘忍又無法改變的事實:「濃濃,冷靜點,你的孩子——沒有了。」

  「孩子……沒有了……」她悲痛地重複,淚珠成串成串地從她眼眶中湧出來,她喉音哽咽,幾乎語不成聲。「他……他打我……他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那麼愛他……那麼愛他……」

  「濃濃!」

  她哭得昏了過去,他急忙喚來醫生護士。

  「沒事,只是心力交瘁,病人醒來後不要刺激她。」輪值醫生說。

  護士為她注射一瓶生理食鹽水,這次她睡得很沉很沉,但是在夢中仍輕蹙著眉心,似有無限痛苦。

  鍾濃濃第二次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室內的窗簾密密地拉著,阻隔了外頭春天的陽光。

  「很傻是不是?」鍾濃濃幽幽地低歎一聲,唇際虛弱地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眼珠黑得像漆,臉色始終雪白雪白。「這都是我該得的,我太盲目了,我該有點自己的意見是不是?」

  「你別責怪自己。」伍惡蹙起眉心握住她的手,她憔悴的模樣讓人不忍。「想不想吃點什麼?我去買。」

  「不!不要離開我。」她恐懼的拉住他,一臉祈求。「我怕……我一個人好怕……」

  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給她一記安心的笑容:「好,你別緊張,我不離開你。」

  她安心地笑了,躺回病床上,眼眸望著他,還一直緊握著他的手:「惡,你還是一樣溫柔,我怎麼就不懂得珍惜呢?偏偏選擇了那個人,你——你會不會原諒我?」她一臉的小心翼翼和期盼。

  伍惡對她打量了十幾秒。是的,他恨過她、怪過她、埋怨過她,但是現在,面對一個瘦弱無助的病體,那一切的怨恨都不存在也都微不足道了,畢竟他曾深深愛過她,現在他只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他不想看到她隨時會失去生命跡象的樣子。

  「我當然會原諒你。」他肯定的回答她。

  她消瘦的臉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掠過一抹喜悅,她掙脫了他的手,伸出手來,去摸他的面頰,和他的頭髮。

  鍾濃濃潤了潤唇,水汪汪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那麼,你是願意和我重新開始了?」

  「濃濃,這是兩件事。」伍惡知道這很殘忍,但是他不希望她對他還心存希望,否則一旦破滅後將會更加令她難以承受。

  她慌忙摟住他的臂膀,一連迭聲地保證著:「惡,你放心,我們還年輕,你要孩子的活,我們還有機會……」

  「不是這個問題。」他的聲音暗啞。

  「那麼,是什麼問題呢?」鍾濃濃楚楚可憐地凝視著他。「你還愛著我,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任時間悄然滑過。

  她似乎明白答案了,突然地,淚珠湧進了她眼眶裡,撲籟籟的淚珠滾落到枕頭上去了,她清麗如畫的面龐觸人心弦。

  「你不再愛我了,對嗎?」她靜靜地凝視他。

  她早該料到這種情況的,不是嗎?當初的背判對他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和遺憾,那是一段怎麼也挽救不回的過去。既然是過去,就該讓它過去,她為什麼又傻得以為可以重新開始呢?傻氣呵!鍾濃濃!

  伍惡拿面紙為她擦掉成串眼淚,那淚漬猶存的面頰驀地讓他心頭一緊。「濃濃,我們還可以是好朋友。」

  鍾濃濃傷心欲絕地望著他,吸了吸鼻子,唇際掛著一抹可憐兮兮的笑意,淒涼地說:「可以是朋友,但不可能是情人,你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我知道現在的我已經配不上你了,我是殘花敗柳,你又怎麼會要我呢?」

  他突然惱怒了起來,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緊緊地箝住了她,聲音變得粗魯而沙啞:「我不許你這麼做,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純潔的女孩,我不會忘記你是怎麼代我受傷的,我記得你的每一件事,你的一顰一笑,你喜歡的詩詞歌畫……濃濃,拜託,快點好起來,我不准你自暴自棄!」

  那一年,他們在街頭相遇,她被誤認是他女朋友而遭黑道仇家砍傷,素昧平生的她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懷中,卻沒半句怨言,從那時起,他就發誓要好好保護她一輩子。

  她像個天使一樣的降臨在他的生命中,他們擁有許多歡笑和許多回憶,初吻、承諾,以及數也數不清的歡笑,一同規劃的未來。但是這個小天使有一天卻飛走了,飛出了他的世界,飛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他曾等待過,曾盼望過,但等她終於回來時,他所等到的,卻是一隻折翼的天使。

  「哈羅!打擾啦!濃濃好點了嗎?」

  當那一窩蜂的人衝進來時,他們還緊緊相擁著,想分開已經來不及了,他一轉身接觸到的就是曉冽那雙冷冷的眼睛,她眼珠深黝黝地盯著他的臉龐,像個陌生人一樣地盯著。

  「完了,幫了倒忙。」章狂難得自責,他以為硬叫紗紗去把曉冽騙出來一起探病會對伍惡有幫助,起碼大家面對面說個清楚也好,哪知道他們這對纏綿的舊情人會在病房裡摟摟抱抱,這下子畫虎不成反類大了吧!

  曉冽轉身就走,夠了,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曉冽!」伍惡急得想追出去,他不能任她誤會,外柔內剛的她,他怕她會以決裂的方式向他道再見。

  「惡……她……」受了太多刺激又驀然地見到一個與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他懷中的濃濃又昏倒了。

  「叫醫生!」病房內又是一團混亂。

  *  *  *

  他沒追上來,他並沒有追上來。答案已經很清楚了,他選擇的是那個女孩,而不是她,她只是個替身演員罷了,真正的主角到的時候,她當然要識趣的退場。

  可是,天呀,為什麼她的心會好痛?深切的悲哀和刻骨的痛楚箝制住了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那尖銳得像撕裂般的感覺狂猛地侵蝕著她每根神經,她呆坐在房裡,一坐就是一整夜。

  這是她有始以來過得最糟的一個春假。

  「小姐,你的電話,同學找你。」王媽進來通報,還順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肉片粥進來,語重心長地勸著:「小姐,你晚上什麼都沒吃,先生、太太明天就回來了,你多少得吃點東西才好。」

  「放著吧!」打發走王媽,她接起電話。「喂。」

  「曉冽,是我。」

  她心臟狂跳,淚水迅速地模糊了視線。

  「曉冽,我就在你家樓下,你下來,我們談談好嗎?」他的聲音近得就像在她耳邊。

  她走下床,走到窗邊,輕輕掀開窗簾一角。街燈下,伍惡慣開的吉普車停在一旁,他拿著大哥大,頎長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長,地上滿是煙蒂,小芸在一旁繞著。她緊握著話筒,一陣酸楚急速湧上來。

  「對不起,我不想與你談些什麼。」曉冽咬咬唇,心裡的那根繩子緊緊地一抽,是的,她在說謊,其實她多渴望奔進他懷裡,不讓任何人奪走他,她不要他屬於其他的女人!

  「曉冽,你誤會了。」伍惡疲累低啞的聲音傳來,他已經兩天沒睡好覺了。「我知道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實,但是給我個機會好嗎?我會源源本本地全部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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