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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雖然他們一直以遊戲人間的態度漠視我的存在,但不能否認,沒有他們當年的貪嘴就沒有今日的我。」對這點,他心存感恩之念。

  這倒是他們惟一可取之處,她想。「放心。他們會自得其樂,你不用擔心他們。」她安慰道。

  「但願如此。」他仍不捨地回頭一望已在遠方的竹屋。

  龍煙正想勸他不要多想時,眼前出現了個麻煩。「喔哦!又有人來擋道。」

  「什麼?咦!桐兒。」石拓眼神倏然凝肅,手臂快速地護住身邊的佳人,摟著她的腰戒備地看著穆桐。

  「師兄,你和狐狸精要去哪裡?你們是不是想背著我私奔。」穆桐眼紅地望著石拓放在龍煙腰上的手。

  私奔?他倒希望是事實,不過他還是溫和地說:「我們有事要出遠門不是私奔,還有你的口氣要改改,不許稱煙煙為狐狸精。」

  同樣是女子,煙煙得體大方、不拘小節,凡事皆處之泰然;反觀桐兒任性胡鬧,完全失去她平素的婉約嫻靜,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石拓雖不想在她們身上作比較,但自然而然的他會心向龍煙,輕忽日益刁蠻的穆桐。

  「煙煙、煙煙,叫得多好聽,分明是狐狸精化成人形來迷惑我的師兄。」穆桐以嘲弄的眼神睥睨龍煙。

  「桐兒,我們還要趕路,沒時間和你閒聊。」他摟著龍煙要繞過穆桐。

  而穆桐忽地跳到他們眼前張開手臂阻攔。「不許走。」

  「不要鬧了,我們真的有急事待辦,你快讓開,不然師兄要生氣嘍!」他真的不想傷害她。

  穆桐一點也不相信,「你別騙我了,有什麼急事要辦?」師兄和她一樣是無親無戚的孤兒,哪會有什麼事。一定是狐狸精慫恿他離開自己,好獨佔師兄的愛。

  石拓不得已只好說出部分實情。「我要去查明我的身世之謎。」

  「身世?」拓哥哥尚有親人在世?穆桐好奇心一起,「我也要跟。」

  「你跟去幹什麼?」

  穆桐理直氣壯地說:「我幫你調查身世之謎呀!」

  嗄?石拓覺得頭痛極了,不自覺地繃緊手臂肌肉。龍煙察覺他的變化,知道該是自己出面的時刻,因為若是放任石拓這塊大石頭去解決,他們鐵會多一個煩人的跟班。

  她以閃電之姿移動足下,纖手一揚點住了穆桐的穴道,令穆桐無法動彈半分。

  「你、你會武功?」怎麼可能?穆桐驚訝不已。

  龍煙輕描淡寫地說:「會一點,比你好上幾分。」她不是君子,也不屑君子行徑,反而喜歡耍兩手卑劣手段。

  穆桐努力運氣想衝開穴道未果,氣得朝她大吼,「你快解開我的穴道,不然我絕不饒你。」

  「嘖嘖嘖!我從沒看過待宰的恙羊氣焰這麼高,求人時口氣要溫和些,我膽子很小,禁不起嚇。」龍煙嘲諷道。

  穆桐怒不可抑地罵道:「你……死狐狸精,我要剝了你的皮讓你現出原形。」可惡,她非宰了這狐狸精洩憤。

  「慢慢地說大話吧。穴道三個時辰以後會自行解開,你就和山林中的風對話,我們不奉陪要先行一步。」一說完,龍煙大方地拉起石拓的手,從容不迫地離開穆桐眼前。

  穆桐氣得緊咬牙根,拚命地想解開穴道但都無法成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一名不要臉的狐狸精相偕離去。

  ★★★

  兩人奔波了數日,就在距離長安城約兩天路程光景的小鎮上,一向在山林活躍的石拓突然病倒了,氣血虛弱地幾乎無法行走,只好暫時投宿休息。

  石拓十九年來從沒生過病,沒想到一生起病竟來勢洶洶,連自詡神醫的龍煙都差點拿他沒轍,只好一再逼他喝水出汗,袪掉體內熱氣。

  通常風寒一經染上後,多少會產生些抗體,但對沒生過病的石拓而言,就像要命似地連連高燒不退。而龍煙衣衫不解,徹夜照顧他,好不容易才讓他退了一點燒,恢復清明的神智。

  石拓勉強張開艱酸的眼皮,感受到額頭覆蓋著冰涼的濕巾,眼前事物由模糊漸漸明亮,他看見在床沿忙碌的倩影,龍煙正小心地捧著一碗灰褐色的藥汁。

  「煙……煙……小心燙手……」石拓強撐起身子,想下床接過冒著熱氣的藥汁。

  「石頭,立刻給我躺下。」龍煙大聲一喝,他連忙把腳縮回床上。「生病要有生病的樣子,你真當自己是百病不侵的石頭?」

  她看見床上的石拓滿懷慚愧之色,才稍微收起晚娘面孔,兩手接替著拿碗,免得被滾燙的藥汁燙傷了手指。

  「我不是有意要染上風寒,煙煙,你不要生我氣好嗎?」他恨透這場不是時候的病痛。

  以前在山上,即使是臘冬時分在外野遊打獵時,也不曾感染過半次風寒,怎麼這次一下山就病得不像話,還需要別人照顧?石拓對於當病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是哪只眼睛又看到她在生氣?「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有身體微恙的時候,我沒有生你的氣。」

  「可是你吼得好大聲,我以為你在怪我生病拖累你。」他委屈地說。被她一吼,他的頭又開始打鼓。生病真難受,頭昏眼花外帶四肢無力。

  笨石頭,她在心中暗罵。「因為你不聽話,生了病還想下床,所以我才吼你。」她可不希望他把腦袋摔得更笨。

  「我是看藥汁好像很燙,想幫你忙嘛!」他一副很無辜的表情從眼角偷覷她。

  「我手斷了嗎,要你雞婆。」龍煙口氣雖然不悅,但手卻輕柔地替換他額上已失去涼意的濕巾。「你給我好好地養病。」

  石拓滿懷愛意地握著她的細潔柔荑。「你對我真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傻瓜,我常常罵你、吼你,又不准你這不准你那的,你還當我是慈眉善目的活菩薩呀!」她用溫柔的眼神凝望著他。

  「你罵我、吼我都是為了我好,你在我心目中不是活菩薩,而是好心的仙子來豐富我貧瘠的心。」

  這番感性的告白,讓龍煙感動不已,原來石頭也有心,只是藏得太深,一時放不開罷了,但這一發燒,竟把那顆心四周的石屑震碎掉,只保留一顆鮮紅跳動的真心,為她而鼓噪奔騰。

  「看來你這燒發得正是時候,把你呆板木訥的蠢相全燒光了,腦袋也靈光多了。」她好高興他開始懂得說討人歡心的情話。

  「我本來就不笨,是你太聰明了。」所謂明珠光澤掩蓋了璞玉華光。

  他本來就不笨,只因常年待在山上,鮮與人交談,反應自然不如終日在人群中周旋的煙煙。再則除了為生計外,他閒暇時只看看書、練練武,根本不懂山下的人情事理,所幸他所接觸過的少數人,都是心存善意的好人。

  「好吧!不笨的笨石頭,你該吃藥了。」龍煙手捧著藥碗想要餵他。

  他不好意思地伸手要接。「我自己來就行了,我怕藥汁燙傷了你。」

  「嗯,你不聽話?」她聲音一冷,眼神一瞪,害石拓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把碗接過去。

  「煙……煙煙,我是大男人,這樣子要人餵好奇怪,可不可以……」他用祈求的眼神瞄瞄她。

  「不可以,生病的人沒有權利當大人,你最好乖乖地當模範病人,不然我不理你。現在,張口。」

  一聽到心上人威脅不理他,石拓馬上乖得像只小貓,讓主人順順毛,一口一口把苦得要命的湯藥全權下肚。

  也許湯藥中有定神的藥性,他藥才下腹不一會兒,就覺得眼皮開始沉重且猛打哈欠。

  「困了?你再睡一下養養精神,病才好得快。」龍煙彎下腰,替他拉高被褥。

  「別忙了,你休息吧,我沒事。」他不要她累著了,好聲好氣地督促她去休息。

  龍湮沒理會他,逕自脫下鞋襪爬上床,掀開他棉被的一角窩了進去,順便拉開他的手臂,將頭枕於其上,一雙細柔的小手貼在他胸口。

  石拓呼吸有些不穩,體溫似乎又升高些。「煙煙,你……你不能睡在這裡啦!」

  她不在意地說:「給我一個理由。」晚上天氣有點涼,抱著他火熱熱的「暖爐」身子很舒服。

  理由?「男女授受不親,不宜同床而眠,我們……呃!我們尚未成親,所以……」石拓囁嚅地說。

  「所以閉上你的嘴,不要再吵我。我昨天看顧了你一夜很累耶,少當禮儀導師。」龍煙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世俗禮儀。而且她不知道照顧病人這麼累人,簡直比和人談判、論劍還辛苦十倍,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我不是……禮儀導師……」口好幹,身子快冒火了,他無法忽視她放在胸口的手。

  「安靜,我要睡了,晚安。」她把頭枕得更深,臉埋在他的左胸磨蹭了一下。

  「你……唉!睡吧!我忍。」誰是病人嘛!她這簡直是非人的折磨。他真是無奈到極點。

  藥性已完全散開,石拓收緊手臂摟她入懷,在她發上落下點點輕吻後,漸漸闔上眼皮,沒注意懷中女子露出一抹捉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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