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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寄秋

  他夠狡詐了,使了一招苦肉計試探她的心意,想看看她的反應是否真會置之不理。

  她偏不稱他心,無動於衷地視若無睹,看誰沉得住氣,她不會為了他而心生不安,殺人她都從不手軟,何況是他臉上死不了人的小疤小痕,讓他無顏見人也好,少害姑娘們失了芳心。

  「琳兒娘子,是你要出手還是由我賣弄一下?」

  她冷笑地磨著白牙,「再叫我一聲娘子,你會比他們先躺下。」

  「你太心急了吧!娘子,這兒人多不好『辦事』。」他勾唇邪笑,說著令人臉紅的暗示。

  「東、方、無、我——」

  軟鞭未揚,驟然數道黑影欺身而近的攻來,她眼神一使要王丑護好功夫較差的夜舂和小果子,自己跳上屋樑袖手旁觀。

  風雨欲來是他的事,晴朗無雲是她的天,各人恩怨各人了結,這渾水她不踏。

  「人家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果真沒錯,娘子好狠的心呀!」他一掌擊飛一名黑衣男子。

  沙琳娜扯落數根茅草射向他,「想做風流鬼就到陰曹地府去,紅塵不留人。」

  「琳兒……」他苦笑地避開她凌厲的「暗器」,一面迎向數把長劍。

  林花落,梧桐深,杜鵑泣血。

  風是無情語,吹來冷雨數點,劍光森寒。

  「小心背後無眼,閻王爺座前的黑白無常正準備勾魂攝魄。」多保重了,她漠不關心地托著下顎看熱鬧。

  好笑又微惱的東方無我朝她一喊,「娘子,你以為我會放你獨守空閨嗎?」

  揚掌一擊,梁斷屋傾,一道虹影翩然落地,慘叫聲倏忽四起。

  茶棚垮了。

  第六章

  屍橫四處,哀鴻淒淒。

  桐山七鬼傷的傷,殘的殘,動彈不得地趴在地上宛如死屍,呻吟聲輕如蚊鳴,只剩一口氣拖著不斷,圓睜的眼充滿不信和驚駭。

  他們是來自一神秘殺手組織,拿人錢財不問原由,上頭命令一下立即執行任務,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開始接獲誅殺行動的對象為武林第一家的傳人,心中已有必死的覺悟,為求達到目的先偽裝成疲倦商販,伺機完成九死一生的任務。

  誰知露了馬腳,才一入茶棚即被識破,不得不先發制人地發動攻擊,劍氣如虹地抱持著一擊必中的決心,不容有片刻的遲疑使心生退縮之意。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看似異族的紫瞳女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蛇一般輕巧的軟鞭擁有魔魅力量,所到之處眾人皆皮肉成殘,骨斷肉碎。

  半甲子的功力盡毀於一旦,怎叫人不飲恨生怨,睜大無力的眼看仔細下手者的模樣,這筆不共戴天的仇恨若是今生無法索回,來生必報。

  江湖恩仇江湖了,死不甘休呀!

  「好功夫,琳兒娘子的氣勢確實凌人,不愧是群火之首。」他想說的是群盜之首,不過礙於有尋常百姓在場,適時地修正語詞,變得叫人似懂非懂地滿頭霧水。

  執鞭的手一緊,佳人繃起出塵美顏。「你好樣的,敢拉我下水。」

  「別急著要賞我一鞭,完璧歸趙。」看來她鞭得不過癮,心火未消。

  沙琳娜一把揮去他掌中的數根茅草桿,反被他一手握住。「放開。」

  「膚似凝脂,手如柔竟,美目盼兮,玉指纖纖,你說我捨得放開嗎?」執子之手,與子白首。

  不似一般姑娘家十指柔嫩,因練武握刀的關係,她虎口較常人硬實,掌心有著厚厚的小繭,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

  好好的小手磨成這樣,她要付出多少心血和代價?與她同齡的女子多已為人妻為人母,而她卻為了生存獨自頑強地和命運搏鬥,才掙得如今的一席之地。

  烈火嗎?他倒覺得是好勝心作祟,一個不服輸、不向自己低頭的倔強姑娘罷了。

  「東方無我,你賣弄夠文章了沒有,嫌我活得太久想借刀殺人嗎?」她憤然地抽回手。

  掌心一空,他頓覺失落。「事實證明我的推測無誤,你使了一手好鞭。」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精準、無情。

  「我該說句多謝謬讚嗎?他們是你的仇人。」為什麼她要替他出手,想想還真是心有不甘。

  「他們是『齋舍』的殺手。」仇人說來言重了,他們根本是認銀子不認人。

  「齋舍?!」吃齋念佛之徒?

  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桐山七鬼,她很懷疑的想,殺人可以少造孽嗎?

  他知道她不明白。「齋舍顧名思義表面上是以替天行道、普渡眾生為理念,實際上是假借神明之手牟取暴利,受雇剷除異己。」

  人有六道輪迴之苦,活在世間只是多受苦難,因此代替天道助人早登極樂之地,含諷的意味濃厚,其捨中殺手皆是十惡不赦之徒。

  好人不該長命,一切的罪孽就由惡人來擔,反正他們身上已背負太多冤魂,再多一條也無妨。

  齋其人命,奪舍而成佛,應是大慈大悲,讓人不再受生、離、死、別之苦,阿彌陀佛地界永太平。

  「你沒死成他們一定很遺憾,要你命的人該來委託我。」她決計不會失手。

  開懷一笑,東方無我輕點她額頭,「活著的我比較值錢,東方家的財富可是不計其數。」

  可惡,當她是不經事的小姑娘呀?竟敢隨意的碰觸,她惱得臉微微漲紅,直想剁了那根煽情的食指。

  「你的意思是船讓我多搶幾回無妨,反正財大氣粗的人不在乎那一點點損失。」下回直接入旭日山莊搜掠橫劫。

  「東方家的商貨以走陸路為主,其次是江南水運,能在海上讓你遇上的機會不多。」不過走海運的商貨大多是貴重、稀有的貨品,不易取得就是。

  「這麼說是小女子幸運嘍!」「剛好」掠奪了他三艘商船。

  「我相信你有你的消息來源,我會查出是誰洩的密。」惟有自己人才能得知商船正確的進出時間。

  「要我指點一二嗎?」沒人比她更清楚接頭的人是誰,利之所趨,人心難測。

  他懷疑的挑高一眉,「你肯告訴我內奸是何人?」

  「當然是……你、作、夢。」搬磚頭砸腳的事沒人會做,除非傻了。

  「我想也是,你一向以看我受苦為樂,怎會大方地透露生財之道。」他不以為然的斜睨倒塌的茶棚。

  沙琳娜順著他視線一瞧,「你做的好事,該覺得慚愧。」

  哈哈一笑,他指著由茶棚爬出的小果子。「你的小隨從似乎不太濟事。」

  「我就是要留著滑稽的他好娛樂自己,你管得著嗎?」始作俑者還好意思幸災樂禍。

  「以後別再讓他伺候你,否則他的下場堪慮。」他說此話的表情十分冷冽。

  「不要對我用命令的口氣,我不是你的手下上沒人可以左右她。

  小果子跟了她七年,當年撿到他的時候他瘦得像只小猴,皮包骨的不見一丁點肉,曾有一度她以為救不回他,打算扔向大海餵魚蝦。

  所幸他命大沒死,在島上大嬸的米湯餵食下逐漸生出一些肉來,人也變得有生氣。

  十二足歲的他看不出合乎年齡的體型,大概是幼時的流離顛沛虛了正常發育,讓他外表看來頂多十歲而已,正好擔任她船上的瞭望手。

  「你將會是我的愛妻。」除了他東方無我,沒人有資格看她如玉嬌軀。

  同樣的話說多了也會造成困擾。「我不瞭解你,沒人會對海……海上討生活的女子感興趣。」

  正常人是不會口口聲聲欲娶海盜為妻,何況她是漁民們聞風喪膽的女海盜烈火。

  「所以我給你機會瞭解我,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生不離,死不棄。

  東方無我眼中的情意令她迷惑,他如何肯定是她呢?「我不懂……」

  她彷徨不定,輕聲地把心中疑慮說給自己聽,不意飛入他耳中。

  「我懂,你的心還未開竅,我會等你。」但是不會太久,他不認為自己有足夠耐心等她走向他。

  「等到白頭吧!我會到你墳頭上炫香,恭喜你脫離苦海。」沙琳娜用惡言惡語掩飾怦然一動的嬌態。

  「琳兒,你讓我想吻你。」惡毒的嘴為何有著誘人的顏色?

  她趕緊捂上嘴退了幾步,趁他傾身時偏轉過頭。「王丑,帶他們上馬車。」

  「琳兒,你曉不曉得你此刻的表情像什麼?」他為她牽來馬匹。

  「閉上你的尖酸刻薄嘴,反正肯定不是好詞。」她絕不會笨得去問明知是陷阱的答案。

  可他不放過的朝她背影一喊,「懷春少女,欲拒還迎。」

  「東方無我,你去死——」

  策馬一縱,她根本不理會後面的人有沒有跟上來,飛快的抽著馬鞭催促坐騎向洛陽方向奔馳,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而她的雙腮燙得微泛紅霞,不敢回頭怕人笑話,一個徑地向前奔去。

  「你家主子害羞了。」東方無我一本正經地對其他人說,接著也一踢馬腹,跟隨那抹紅影而去。

  害羞?!

  面面相覷的三人聞言紛紛張口結舌,他……他在說什麼鬼話?名震四海的烈火豈有害羞的一日,搞不好她連害羞是啥意思都不甚瞭解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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