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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這一番話不啻表明了願做恩家婦,惹得恩夫人滿心歡悅,笑不闔口。

  「好,好,好孩子,改明兒我叫媒人到府上提親去,早點娶你過門,生個白胖的小孫子逗我開心。」

  「嗯--人家不來了,姨娘老是取笑人。」任娉婷粉臉一紅,羞得頭一低。

  眉挑不勝情,似詔更銷魂。

  恩夫人瞧這娃兒一臉嬌羞,難免打趣著說道:「難不成這門親事你不想要?」

  「姨娘--」她急得又羞又慌,兩頰紅如秋楓。

  美人嬌羞色,更勝梅花初綻,連身為女子的恩夫人都不得不歎為天人。

  容貌減一分太淡,增一分太艷,冰肌雪膚,窈窕妍麗,微略嫵媚的勾人鳳眼,叫人不飲也醉,和她已逝的親姨娘十分相似。

  唉!希望別像她親姨娘一般紅顏多難。

  要不是她恰好身染風寒,不克和家人回鄉省親,留下膺月那孩子與她作伴,恐怕也難逃惡劫,落得貞操不保,無顏見恩家宗親。

  可憐她的女兒們,平白遭受凌虐。

  不過,她也看開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幸好老天在她殘暮之年還她一個親生子送終。

  「瞧你這般急燥樣,我看普天之下,只有你肯要天隨那小子做夫婿。」真難為娉婷了。

  不是她在抱怨,兒子這些年的表現確實非凡,但是卻像換了個人似的,整日冷著張臉,不與人談笑,連她這個娘都說不動他。

  一位如花似玉的佳人主動示好她不見他動心,真不知他心裡頭在想什麼。

  任娉婷臉色一變,悵然的說道:「恩表哥似乎對娉婷無意,只怕是娉婷多情了。」

  她從不隱藏真心,全山莊上下都知她深愛表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表哥硬是當她如過客,冷漠得比陌生人還不值。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他也老大不小了,這件事有姨娘擔著,你等著做新娘子吧!」

  微微一笑,任娉婷笑中帶著淚和酸澀,她很清楚表哥不愛她,執著的只有她一顆不死心的癡戀。

  蒼天有情吧!護佑她得償所願。

  第三章

  日落西山,倦鳥歸巢。

  菊兒悄然推開擎天樓的客居,這間緊鄰莊主臥房的客居一直未有人進駐,一度傳言是未來莊主夫人的寢室,所以空懸著。

  稍早莊主囑咐她來伺候客人沐浴,駭於莊主冷厲的嚴酷,她兜著心趕緊生火燒水,生怕一個閃失怠慢莊主貴客。

  此時房內靜謐,真有人嗎?

  她隨手點亮燭火,輕聲地低喚著,心中有一絲絲懼意,突然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

  「啊--」

  殺雞般的尖叫聲後是連串的風鈴笑聲。

  「你的膽子真小,和你的叫聲快成反比。」好驚人的叫聲,逼得季小奴捂著耳大笑。

  菊兒的叫聲引來一群慌張的僕從,包括江上寅和柳膺月,不知所以的在門外觀望。

  唯一缺席的是恩天隨,他太瞭解她的不安份,在刺耳的尖叫聲響起,依然故我的在大廳中品茗。

  「你……你是誰?」一看是個乞丐裝扮的人,菊兒定下心、口氣惡劣的叉著腰。「哪來的叫化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快滾出去。」

  以貌取人是人之天性,菊兒只是個不識字的丫環,當然也不例外。

  尤其小乞丐還嚇得她差點破膽,自以為比乞丐高一籌的菊兒自然沒有好臉色,板起晚娘面孔趕人。

  「我是很想滾啦!可是小乞兒三天沒吃飯動不了,好心的姑娘行行好,賞我一口剩菜剩飯吧!」

  佯裝一副軟趴趴的模樣,季小奴頭擱在桌上,雙手無力地垂放兩邊,兩眼無神像快死的餓鬼,存心戲弄旁人來娛樂自己。

  「想耍無賴呀!你要再不走,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菊兒一火大,捲起袖子指著她大喊。

  聽見菊兒在大吼大叫,門外柳膺月和江上寅便入內一窺究竟。

  「發生什麼事,吵得人不安寧。」

  有人可撐腰,菊兒氣焰更熾的告狀,「二莊主,你快叫人把這個全身髒兮兮的小乞丐拖出去,你看他像個賊似的摸進莊,說不定想偷東西。」

  「啐,你當我那麼隨便呀!」季小奴一躍,盤腿端坐在桌上,「一些破銅爛鐵,求我扛都嫌重。」

  誰家的金銀珠寶有來錢世家多,她從小拿珍珠當彈珠玩,瑪瑙、翡翠墊桌腳,古玩瓷器甩都不甩,金子、銀子她拿來丟人用。

  恨不得窮得兩袖清風,才不會自找苦吃去「拿」,何況她只要開口,自有人來報恩,哪需麻煩身來動。

  「臭乞丐才打哈哈,這裡一個小碟小碗都比你貴重,快給我滾……二莊主,你怎麼了?」罵得正順口,袖口被人一扯,菊兒不解地瞅擠眉弄眼的柳膺月。

  「呃!小乞丐是……大哥的……客人。」說到客人兩字,柳膺月轉得有些拗口。

  「客人?!不會吧!」菊兒當下垮了臉,一副深受打擊地瞠大目。

  不會那麼倒楣吧!小乞丐是莊主三申五令的「貴客」?她好想哭哦!

  柳膺月莞然一笑。「我也希望不會,但確是事實,你好好伺候這位『貴客』。」

  迂迴地向大哥打探小乞丐是何方神聖,怎見他二話不說地帶人進追雲山莊,大方地開倉賑災,不需條件交換。

  而得到的回答是--靜觀其變。

  變?!

  小乞丐再怎麼變還是小乞丐,雞鶴不同命呀!

  「喂!本人在此,請稍微尊重些,暫時把嘲弄口吻鎖進金庫。」上梁偏,下梁自然歪。

  打了個大哈欠,季小奴伸伸懶腰舉扭著雙手,不太高興被忽略,腳一踢,杯子外翻飛向柳膺月。

  她的劍術是不夠精湛,整人耍戲的邪門功夫可精得很,至今尚無敗績,也許該學學獨孤師伯,來個求敗別稱。

  「喝!」柳膺月一閃。「你的脾氣不太好哦!」

  這一招令柳膺月傻眼,對她的觀點由小乞丐變成身懷絕技的怪客,要不是閃得迅速,腰際鐵定多了個杯口大的青紫。

  「沒人說過我脾氣不好。」她揚起和善的假笑。

  他不信的嗤鼻。「是嗎?」

  「對呀!因為他們都回姥姥家賣鹹鴨蛋。」一說完,她揚手灑出白色粉末。

  一時避之不及,柳膺月渾身染上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啊!我的聲音--」

  才一開口,他馬上驚駭得發現聲音異常,脆得如伶妓的歌,他撫著喉嚨直瞪著她,眼中有無盡倉皇和怒意。

  「鶯聲粉。」她很得意地拍散手中粉末。「多美妙的鶯啼聲。」

  「解藥。」

  伸出手,他連忙用另一隻手摀住嘴巴,無法忍受自己發出女子般柔細嗓音。

  季小奴笑得有點賊。「聽說我的脾氣不太好,你認為呢!」

  去你的。柳膺月在心裡怒罵著,迫於形勢不利於他,委屈地口出單音。「你、很、好。」

  「哦!你一定很欣賞我的好性情嘍!」

  「是。」

  「你的聲音真悅耳,要不要謝謝我。」

  謝……謝你的大頭鬼。「解、藥。」

  明明是咬牙切齒的說著解藥,可從他口中逸出的語調似在撒嬌,弄得所有人忍俊不已,連一絲不苟的江上寅都露出罕見的笑紋。

  「你很不受教哦!一點都不乖,不乖的小孩沒糖吃。」季小奴搖著蓮花指,一臉你是壞小孩的模樣。

  「解藥--」

  惱怒的柳膺月朝她逼近,仗著身高壓迫她交出解藥,不忘用殺人似的眼光橫掃露齒而笑的僕從。

  「很抱歉,沒有。」這是實話,她從不帶解藥在身。光是那些拉拉雜雜的什麼九轉還魂丹、百毒丹、玉露秋霜丸、化脂凝膏等等,就讓特製的七巧玲瓏玉盒塞個滿溢,哪有空位填這些小玩意的解藥。

  江湖救急用不著仙丹靈藥,需要藥材街上買,她才不會傻得背間藥鋪在肩上,那很累人。

  「沒有?!」柳膺月氣紅了眼,發出憤極女人的嬌柔聲。

  藝高人膽大,若藝不高呢!就得學她滑溜功力。季小奴身往後仰,避過他的橫劈,翻個跟頭足一瞪,躍上樑上橫木側臥,手腕撐著下巴。

  「我這個人吶!肚裡撐不了船,喜歡記得小恨,又容不得人批評,滿腦子算計不愛吃虧,瞥扭得自己都唾棄,唉!我是壞小孩。」

  她扳著手指自怨自艾,長吁短歎地自我厭惡,但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眼底不滅的促狹。

  基於相處多年的情誼,江上寅挺身為柳膺月討饒。「小兄弟,有容乃大,請原諒他錯口之失。」

  有容……奶大?她低下頭瞄瞄不甚豐盈的山丘,真的有容奶會大?

  也許有些幫助吧!

  「找忘恩負義,說不定他還會記得如何解。」他是第一名受害者……受益人。救小隨子最大的好處是隨時有人可以試藥,而且死不推辭,教她救得有些欣慰。

  「誰是……忘恩負義?」他納悶地問。

  季小奴沒好氣地跳下來。「是誰拾我進來的,腦袋瓜裡裝稻草呀?偶爾也讓它活絡活絡。」

  莊主?!

  提到恩天隨,大家的興致就明顯呈現在臉上,一副求知若渴的蠢模樣,柳膺月不急著恢復原聲,以眼神暗示江上寅去掀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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