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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古離

  「是呀,小一俠你別握,骨頭斷了,伯父幫你接上;中了奇怪的毒,你伯母給你解藥吃。那兔崽子怪得瘋,接連幾日雞還未啼就來敲房門,向我們兩把老骨頭請安,嚇得你伯父我差點跌斷頸子。」申屠老爺不知道驚駭得折了幾年壽,親生兒子二十幾年來從沒喊過他吃半粒糧,現在竟然每天對他們侍茶送水?

  葛一俠千萬次制止申屠老夫婦喊他這巨熊般高壯的男子「小一俠」無效後,也懶得再費口舌力爭。只是這次竟然要他去拔虎鬚?他實在覺得這兩位老人家也未免太過殘忍。

  「伯父、伯母,家裡老爹差人送信來說牧場裡有要緊事,要我趕緊回去一趟。你們家這麼樣重要的事,還是麻煩你們兩位老人家得好。」葛一俠伸手摸摸脖子,確定頭顱還在老位置上。

  「小一俠,那個掉帕子的漂亮小姑娘還沒嫁人哦,伯父已經找到媒人,替你們家葛老頭上門去提親啦,而且人家家裡,也已應了這門親哩。伯父還不計成本的給你訂了頂新花轎,可是找來省城裡最負盛名的木工師父打造的哩,包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兒一踏進花轎,就像躺在自個兒的軟繡床上那般舒坦不肯下來。」申屠老爺子笑意燦爛的告訴他。

  「小一俠,伯母擔心你落得和兔崽子一樣被小姑娘拋棄的慘況,也找人送個幾刀給那個小姑娘,早點砍掉禍根,你才不會同兔崽子般亂得越來越難收拾。伯母也早替那小姑娘準備上好的楠木福棺,正要讓人快馬加鞭的盡快送去小姑娘家呢,省得誤了入棺的時辰。」申屠老夫人同樣笑意燦爛的慈祥輕聲告知。

  葛一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緊咬森森白牙的聲音,幾乎人人可聞。他早知道這兩個老妖怪神通廣大,也明白他們向來瘋狂至極。

  「我去就是。」

  葛一俠再一次屈服,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造了許多惡孽,這輩子才會認識這申屠一家老小。

  「小一俠真乖。」

  申屠老夫婦樂不可支的把燙手山芋丟給葛一俠,隨即開心的坐下,繼續嗑瓜子、抽旱煙。

  在經過一番絞盡腦汁的苦思之後,婉霓總算想起來可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根本沒送過任何人手絹!

  不過在幾個月前,她和娘親到廟裡上香--目的是為了偷看雲家公子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回程時經過一條河畔,而她捏在手裡的繡帕不知道怎麼回事被一陣風給吹刮到河裡去了,但她並未在意的要車伕停下馬車差人去拾,仍繼續往前行。

  而在他們快到山莊大門前時,突然有個風塵僕僕的黑臉壯漢,騎著匹看起來像是要累壞了的大馬,攔下他們的馬車。

  當時可真是嚇壞了一車子的主僕,還以為是哪路窮兇惡極的劫財山盜來索財哩,哪裡知道,那黑臉漢子手裡竟拎了條又濕又髒的……抹布?說是要還給她。

  雖然她心裡扮了十幾個鬼臉,但她仍是儀態萬千的露出微笑向他道謝,然後只瞧見那黑臉大個子就愣在當場一動也不動,就連他們的馬車走遠了不知道,就連他帕子還沒交到她手上也不清楚……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婉霓推敲著答案,心底暗自思量著。除了這件事情,她實在再也想不出任何與她的帕子有關的事兒了。

  「那黑臉大個子還真是有眼光,竟知道要找人來上門提親。既然他這麼識貨,那就乾脆嫁給他算了。不知道他家世怎麼樣?是不是長子?娶過夫人了沒有?瞧他那時那傻愣愣的模樣,說不定是個懂得疼惜媳婦兒的人呢!不過他個頭那麼大,肩那麼寬,看起來還真是有些嚇人哩!」婉霓垂著小腦袋,咕咕噥噥地盤算著。

  宮破雷還想嚇唬嚇唬妹妹,看能不能順利敲醒她的小腦袋,「你想的如何?是不是真有把手絹送人這回事?如果真有,這親事就算是你自己訂下的,想反悔也沒得說。不過若是你開口求求大哥,大哥還是能幫你解決這門親事……」

  「那就嫁給他好了。」

  婉霓話一出口時,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她不是想這麼說的呀!

  「婉霓?!你真的把手絹送給他了?」宮破雷大為驚訝的問。

  未婚姑娘的手絹握在其它男子的手裡,通常就成了私密的定情之物。

  「也……也算是吧。」婉霓囁嚅的回答。

  「對方的家世倒不差,人品也還可以,只不過……」在他嚴苛的標準下,葛家公子的確是位佳婿。宮破雷眼帶深意地瞅了妹妹一眼,沒有把話說完。

  而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婉霓並沒有注意到宮破雷在說些什麼,以至於錯過了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情。

  提親的公子雖然還沒有娶過親,但卻在家裡兄弟排行第三。

  第二章

  葛一俠是個身形高大魁梧的北地漢子。

  他雙目深陷,髮絲粗黑,方正不羈的臉上帶著野獸般的剽悍之態,一頭墨黑長髮只是隨意的拿條長布巾札住,並不若尋常男子梳理得斯文整齊。

  壯碩的身量和殷實的面容,使得一般人會不經心地認為他是個四肢發達的莊家魯漢,但是真切熟識他的人,便清楚明白頭腦清晰、行事幹練的葛一俠,絕不是個可以小覷的人物。

  葛一俠因著葛家世代與鴆花島島主友好的關係,和申屠頊莆可以說是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好兄弟;而他和申屠頊莆斯文溫和、常帶笑意的形像一相比較,兩人簡直就是莽漢和文儒的分別。

  申屠頊莆的父母親性格都不同於常人,他們曾經因為想知道皇帝是如何讓太監服侍的,就跑到大內綁了七歲到七十歲老老小小的太監,共一百三十四人回鴆花主做閹僕;不過申屠老島主還不敢學起皇帝老兒納進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就是了。

  兩位老人家也曾經一時興起想體會山中獵戶的生活,包袱也沒收就跑到不見人煙的深山裡,種菜砍柴、打禽獵獸的過了三年。

  鴆花島主一銜還是申屠頊莆和父母親在一次飯後猜拳,輸了之後硬被栽上的。

  現在的葛一俠,簡直是快要氣炸心肺。沒想到申屠家那兩個老妖怪還真的去向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小姑娘提親,而且更要命的是,對方還真答應了這門親事。

  他該怎麼辦?去人家家裡退婚,再被她的家人拿刀砍成一百八十塊,丟去餵狗?

  還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那姑娘娶回去?

  雖然他幾個月前不知道是發了什麼失心瘋,最討厭泅水的他,竟然跳進河裡去撈那條繡帕,還騎著快馬連追了好幾里路去攔下馬車,還人家姑娘帕子。

  沒想到那小姑娘展眸一笑,便讓他失了魂,等他眨了眼回過神,卻發現小姑娘的馬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往哪個方向消失了,也才發現他忘了把手絹還到她手中。

  這下倒好,申屠頊莆那傢伙真的出門去追他那跟著舊主子跑了的媳婦兒杜渺渺,也不知道追到哪個省分去了,而他卻在這裡想破腦袋也沒人可商量。

  葛一俠深深地歎了口氣,決定還是硬著頭皮先到那姑娘家拜妨,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今天的桂米棗兒糕,膳房的朱大娘做得太甜膩了點,不怎麼好吃哩。」說著,婉霓又擱了兩塊棗兒糕進小嘴,寒得腮幫子圓鼓鼓地。

  同坐在門窗牢閉的繡房內,流雩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見自己的姐姐蹲坐在雕花圓凳上,每咬一口糕點就嫌棄一句,然後再拚命把東西往嘴裡塞。

  「婉霓姐姐,不好吃你還吃它做啥?而且你蹲在凳子上吃東西會比較好吃嗎?你這樣兒真是好難看哪!」

  流雩快讓婉霓近乎粗魯醜陋的吃相弄得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而且她很想打一面大金牌掛在姐姐的頸子上,上面就刻著「裝模作樣」四個大字來召告天下。

  「唔……我也不想的嘛,可是每天在別人面前故作斯文,不在私底下粗魯一番,好像就渾身不對勁似的。」胡亂的掏出手絹抹去唇邊的餅屑,婉霓也覺得自己在妹妹面前是太惡形惡狀了點。

  「姐姐是做戲做上了癮頭,我看你是一輩子改不回本性了。」流雩搖搖頭,對姐姐那愛表裡不一的怪喜好沒轍。

  「根本不必改,因為我的本性就是這樣。我又不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兒,沒人會說我人前人後不同個樣,會犯上天條的啦。」婉霓的一點也沒有把蹲在凳子上的小腳放下地的打算。

  「真不曉得未來姐夫如果看到姐姐現在這模樣,心裡會有什麼感想?我猜可能會嚇得馬上毀婚退親哩。」流雩壞心眼的笑著。

  「放心啦,我一定會掩飾得天衣無縫,讓人瞧不出半點破綻來,還要夫家上上下下見人就誇我這當家夫人一聲嫻靜。」婉霓信心十足的高高抬起小巧的下巴。

  她打定了主意,如果真要嫁,就要將自己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而且還一定要嫁給大戶人家的長公子,因為如此一來,她才能實現坐上「當家主母」位置的心願。想像著她儀態萬毛的讓滿屋子婢僕侍茶奉點的模樣,她就不禁呵呵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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