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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董妮

  望了眼躺在床上幾不成人形的屈無常,武判渾身一震,想起少主為了救他們,豁命相拚的景象。主子恩義,他這輩子也還不起。

  「好,我吃,但少主若死了,我也必不獨活。」武判仰首吞藥,打坐調息。

  文判隨即去執行袁紫籐燒熱水的命令。

  袁紫籐俯下身子附在屈無常耳邊輕道:「聽見了嗎?有這麼多人欣賞你、喜歡你,你若這樣就死了,如何對得起我們?」說到最後,語聲忍不住地便咽。

  她輕手輕腳地解開他的上衫,讓他腹部的傷口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在那可怕的傷口上方、兩旁各有一道猙獰的疤痕佔據其中。

  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她五年前的傑作。當時他一身是血地倒在她家柴房,她曾在初見時嚇了一大跳,但過了一會兒,驚懼就被想要嘗鮮的好奇心給取代了。她縫了他的傷口,而當年她才十歲,如今想來真是令人捏了一把冷汗;她那時怎會如此大膽妄為,沒有一點兒經驗就幫人縫傷口?

  而今,她及笄成年了,不能說擁有許多治傷的經驗,但起碼她會救活他,該是對自己有點兒信心才是。

  偏偏情形正好相反,她好怕,手腳抖個不停,就怕救不回他、就怕他會死在她手上。

  一樣的情景、兩番的心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心變了嗎?不敢再拿他來玩,因為他已在她心中佔據一塊重要的地位,她不要他死,不要──

  「熱水來了。」文判提著燒好的熱水走進來。

  袁紫籐立刻沾濕手絹,拿那些熱水來清潔屈無常腫脹的傷口,直洗到那泛黑的膿血流盡,傷口流出鮮紅血液後,才取出一顆救命金丹涅碎,將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

  「乾淨的布。」武判不知何時已調息完畢,並找來一堆白布恭候在一旁。

  袁紫籐接過白布,將屈無常的傷口包紮起來,覆轉向文判、武判。「這裡有沒有竹葉青?」

  他兩人搖搖頭。「要竹葉青幹什麼?」

  「我看他這樣子大概是沒辦法服下藥丸了,所以想把藥丸融在竹葉青裡讓他喝下,不過既然這裡沒有竹葉青,那溫水也行。」雖然效果會差一點兒。

  「少主受傷後就不曾進食了。」武判忽爾開口。

  袁紫籐聽得一愣。

  文判跟著解釋道:「我們也曾喂少主喝藥、或湯水、米粥什麼的,但他一喝就吐,我們也沒辦法。」

  「既然如此就只好強灌了,能灌一口是一口,總比讓他躺在這裡不吃不喝強。」袁紫籐握緊拳頭宣誓道。

  文判和武判相對愕然,想不到這外表纖纖弱弱、像是風一吹就會倒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強勢的內在,真是不能太小覷她。

  「我們知道了,這就去拿水。」

  待水拿來,袁紫籐和了藥,讓文判、武判撬開屈無常的嘴,便灌了他兩匙,初時他是順利吞進去了。但不到半晌後他又盡數吐了出來。

  「該死!」她不死心,又灌了他兩口,結果皆然。

  文判、武判同聲歎息。

  袁紫籐不信邪,喝令文判、武判退開,她爬上床榻,趴在屈無常身旁,喝入一口藥,哺進他嘴裡。初時,他依然如昔地想將藥吐出,但她堵住了他的嘴,藥汁只得又回流進他腹內,如此反覆數次後,他終也順利服下半碗藥。

  文判和武判都對她餵藥的方法感到不可思議,這樣……她還有名節嗎?不過他們又很佩服她,敢於行所當為之事,不顧人言,這姑娘不愧是少主所選中、所傾心的女人!

  「你們也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著,有事我會叫你們。」看文判和武判都是一副要倒不倒的樣子,她可沒把握一次救三個人,他們頂好各自保重,自個兒養得健健康康的,以應付她不時的要求。

  ★  ★  ★

  沉鬱的深夜,寂靜的因子在空氣間瀰漫,隱隱控制了整間臥室。偶有幾聲淡淡的呻吟發自床上的人兒,讓夜顯得更為詭譎。

  袁紫籐椅在屈無常的病榻旁打盹,每隔一刻鐘清醒一次,為他更換額上的濕布,以降低他的體溫。

  許是上天憐憫,四更過後,他的高燒終於退了下來。

  袁紫籐這才鬆了一口氣,趴在他身旁沉沉睡去。

  但五更剛到,他又重重地呻吟了聲,她嚇了一跳,趕緊醒來。

  「屈大哥,你怎麼了?」

  他的眼瞼動了兩下,又隨之靜止。

  「屈大哥!」袁紫籐急得趕緊握住他的手。

  彷彿過了三個春秋那麼久,他雙眼緩緩睜了開來。「紫籐……」那無力的聲音虛弱得像隨時會斷掉。

  「屈大哥!」她一時控制不住,淚水叭噠叭噠直往下掉。

  「別哭……」看見她的淚,他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叫她如何能不哭?數日前還健健康康、與她約定必再回來的男人,才隔多久,竟傷得只剩一口氣?

  她才……她才想著她未來的夫君若是他,那住後的日子必定是一番可期的光景,她真是打心底認定他是這世上唯一可與她共度一生的良人啊!

  「對不起……」他困難地移動手臂,大掌覆住她輕顫不停的柔荑。

  「你聽著!」她回握他枯瘦的手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閻王爺手上搶回來,你絕對要給我好好活下去聽見沒有?否則……我絕不原諒你。」

  他拚命想回握她,可惜手指依然虛弱無力。

  她掏出懷裡的金丹。「你能自己服藥嗎?」

  屈無常點頭,但明顯地有氣無力。

  看來是不行的!袁紫籐只得又取了碗清水,融化一顆金丹。

  「來,我餵你喝。」她端著藥汁一步一步靠近他。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卻被她一根指頭便壓回床上擺平。「你躺著就好,不必起來。」

  那樣該怎麼喝?屈無常疑惑的眼對上她的盈盈淺笑,腦海裡靈光一閃,她該不會是想……以口哺藥吧?她……他們之間無名無分,這樣是不合禮的!

  「幹什麼這麼驚訝?又不是第一次!」該害羞的早害羞過了,現在才來計較禮節問題,不嫌造作?

  這回他不只眼睛睜大,連嘴巴都大大張開著,他們已經……這樣……像是……親吻過了?

  「不要胡思亂想。」趁著他嘴巴張開,她喝一口藥汁迅速哺進他嘴裡。

  他的腦袋都還來不及運作,他的唇舌已經自作主張地纏住她的丁香,攫取她口裡的蜜汁。

  好甜,比任何糖果、蜂蜜都甜!早在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是糖霜凝結而成的糖娃娃,如今一嘗,果然美味不可言語。

  紅潮從她脖頸一路延伸到額頭,將她的粉頰染成牡丹般的艷色。

  他的行為雖然唐突,但上天明鑒,他的吻溫柔得像輕軟的鴻毛;她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分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的憐惜與嬌寵,他不是拿珍珠寶貝來裝飾她,而是直接將她當成稀世珍寶般珍視。

  一吻結束,他們四隻眼睛互相凝視著,她在他如子夜般漆黑的眼底瞧見某種激光一閃而逝,而後,它們又迅速恢復成平時的冰冷了。

  這是他的自制,她有些失望,自己的魅力還不足以令他失控。

  「還有半碗藥。」她端著碗靠近他。

  「我自己喝。」他掙扎地想要直起身子,但腹部的重創卻讓他連半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別逞強了。」她只用一手就壓下了他的胸膛,以口將半碗藥迅速哺進他嘴裡。

  他居然虛弱成這樣,連她一隻手的力量都抵擋不住;他躺在床上,紊亂的氣息始終沒有回復。

  她把藥碗放好後再回來,躺進他身側。「何必呢?只要你盡快將傷養好,想怎麼樣都可以,甚至……你想趕我走也沒問題。」

  「我怎麼會趕你走?」她的落寞叫他心疼,情不自禁伸出手將她擁進懷裡,讓兩人的身體靠得更近。

  「我以為……」以前每月初一他去找她時,雖稱不上溫柔笑語不斷,但她仍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的萬般溺寵;不若在這裡,他的自制力強壓抑了大半感情,讓她懷疑他是否不樂意在這裡見到她?

  「你這樣跑出來……對你的名聲不好。」她是袁家的大小姐,與他之間的差別有如雲與泥,他怎能放任自己的輕狂去玷污她的天真?

  她掩嘴輕笑。「名聲跟你的命比起來,半分價值也沒有。」

  「紫籐!」他該拿她如何是好?他不過是個亡命江湖的殺手,他不配擁有她啊!

  「別說了,我不愛聽那些話。」袁紫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還沒無知到連他的來歷都瞧不出。她早猜到他如非殺手,就是江湖浪子那一類人,而日前與文判的一席談話,終於印證了她的猜測,他確是名殺手。

  但那又如何?她大哥也是個強盜頭子啊!雖然是奉旨搶劫的;而她二哥是專靠女人賺錢的龜公;三哥一天到晚挖人牆角,綽號「包打聽」;四哥是賞金獵人,誰也沒有比誰高尚到哪裡去?因此她覺得屈無常這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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