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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董妮

  「啊——」肆流的汁液好比原子彈,在眾女將間爆發。為了保護珍貴的衣裙,她們紛紛躍起,場面更形混亂。

  「對不起、對不起……」薛宇糗得只想鑽進地洞。「先到洗手間裡擦乾淨,回去後再脫下來送洗,你們的洗衣費我負責。」

  「可是這樣子我們怎麼回去?」有人抗議了。

  「那……」搞到這步田地,薛宇也計窮了。

  「不如薛姊在飯店裡給我們訂間房,我們就在房裡換下衣服,飯店有洗衣服務,我們等衣服洗乾淨了再回去。」這個提議獲得眾人的贊同。

  當然,薛宇例外。再加一項洗衣費、房間休息費,這群女人存心害她留下來給人家洗碗盤抵帳嘛!而可悲的是,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因為所有麻煩都是蕭士誠搞出來的,他又是她保護的人,再過分的要求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

  「好吧!」她是抱著慷慨就義的精神點下這個頭。

  眾女將們立刻高興得一哄而散。可以想像得到,她們絕不會甘心於住個大通鋪,既然有人付帳,又沒見過總統套房的模樣,若不趁此機會,好好參觀一下,如何對得起薛宇的一番「好意」?

  等人都走光了,薛宇積了幾個小時的怒火,這才全發向蕭士誠。

  「你是怎麼搞的?存心教我難堪是不?」

  他漆黑的眼珠緩慢地轉了兩轉面對她,他憨厚的娃娃臉上,第一次僵硬如石。

  「搞什麼鬼?我費盡心思幫你挑人、訂位、安排相親,結果呢?」她像墨西哥跳豆似的,暴跳如雷。

  蕭士誠迷茫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在她的怒吼聲中逐漸被拉回,卻在如此難堪的情況下認清了自己的愚昧。

  多年付出的感情憲成流水;她是真的對他無意,並且一心將他推進另一個女人懷裡。

  說不出這滋味有多苦澀,只是層層累積的壓力抽光了他體內所有的精力。此刻,他只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獨自舔舐悲痛的傷口。

  「……明明昨晚就告訴你要好好準備,你卻給我弄成這副鬼樣子!」她氣的不只是他的輕忽,還有那些不識貨的女人對他的輕蔑。在她心裡,他一直是最棒的,沒人可以看輕他。

  「只是你一直忘記問我的感覺。」打出生以來,首次對她冷淡,蕭士誠瞧見她臉上的愕然,心頭一陣抽痛,忍不住想要擁抱她、安慰她,卻在見著餐桌上的杯盤狼藉後,火熱的心瞬間被冰凍住了,憐惜反被怒火取代,他滿腔失望地拂袖離去。

  「誠誠——」他異常的反應隨即揪疼了她的心。他生氣了,為什麼?他待她向來呵護有加的,卻為了一場相親而反目,她做錯了什麼嗎?

  直線型的腦袋想不出這般複雜的答案,薛宇頭痛得無以復加。

  「啊——討厭死了!該死的誠誠,竟敢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我要扁他,非狠狠海扁他一頓不可!」她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讓大量的水流不斷地沖刷過她的臉龐。

  直到稍微冷靜下來,她猛地甩頭而起,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削薄的短髮滴下。

  「難道誠誠不喜歡集體相親!」靈光一閃,也不知打哪兒來的想法,她自以為找到了答案。

  薛宇是典型即知即行的人種,有錯立改。因此第二天的相親變成了一對一的形式。

  對像還是女警,隸屬少年犯罪調查科。不能怪薛宇介紹的女性範圍太狹窄,事實上,以她日常交友的情況,認識的人除去兵、就是賊,總不能介紹個罪犯給蕭士誠吧!

  蕭士誠面無表情任由她拖著走進「琴」咖啡廳。

  薛宇說,這女孩是科裡排名第一的「警花」。

  蕭士誠的腦海裡卻描繪不出她的形貌,他耳中一直聽到她掩嘴嬌笑的聲音,她的目光像是不好意思看他而低垂,從頭到尾,他都聽不懂她柔細呢喃的嗲嗓裡究竟在訴說些什麼。

  只有薛宇一直拿手撞他的腰,拚命催他給女方的咖啡加糖、加奶精。

  蕭士誠不明白,如果女方有需要,她為什麼不說出來?她只是眨眼、低笑,他如何能夠瞭解她的要求?

  兩個小時的相親,蕭士誠感覺好像有兩世紀那麼長。好不容易,警局的上班時間到了,薛宇終於將人送走了,他乏力地趴在桌上。

  好累!而且……他的心好難過。

  想著薛宇的熱心樣,臨走前,她還拖他到廁所說:「這個若不喜歡沒關係,晚上還有另一個,我保證一定能幫你找到一個最好的女朋友。」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他結婚?那麼她一直以來強調的:不准拋棄她、忘掉她的恩情……她真正指的又是什麼?

  他的頭又更痛了,昨天已經想了一天,仍找不出問題癥結所在。

  對於他刻意的冷淡,薛宇好像渾然不在意,可她眼底又清楚地寫上了憔悴;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感情的問題他未曾碰觸,誰又能給他答案呢?

  一連兩星期的密集相親,相得蕭士誠瘦了一大圈。惡劣的心情,加上身體的不適,使他本就略微內向的性格,更形寡言了。

  而薛宇則是傷透了腦筋。怎麼會這樣呢?全警局沒結過婚的女孩子都介紹給他了,他居然沒一個看得上眼的,莫非他打心底排斥女警?

  但……不可能啊!她也是女警,他們就相處得很好。

  除非他是故意破壞相親!

  想想的確不無可能,從他特意遲到、比以往更邋遢的穿著……噢,該死!她竟然一直沒發現到,被他耍得團團轉!

  隱忍了兩個禮拜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地狂飆而出。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踏進蕭士誠家門,薛宇慣怒的咆哮聲隨之響起。

  他默然不語,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緩緩喝著。

  「不准喝!」怒吼不夠發洩被戲弄的情緒,她跨前一步用力拍掉了他手中的玻璃杯。

  匡啷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像天外飛來的異形,愕然震住了滿室的火爆。「那個……我……」她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蕭士誠彎腰清理著玻璃碎片,依然沉默如昔。

  從沒像現在這麼痛恨過他的安靜,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該死、該死、該死!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蕭士誠抿緊唇,怒火在胸腔裡悶燒。「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問你啊!說想結婚的是你;你一句話,我就像只勤勞的工蜂四處飛著去幫你採花,結果呢?你用什麼報答我?你故意破壞相親,害我像個傻瓜一樣瞎忙和。」

  「提出安定下來的人是你,我以為……」話到唇邊,他又倉皇地咬住。今天,如果他們是兩情相悅,由友情晉陞為愛情本是無可厚非,但她若無意呢?掀開來談的結果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以為什麼?」見他撇開頭,她氣得頭髮都豎了起來。「你在耍我是不是?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笨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居然這樣對我!」

  「你的救命之恩都刻在牆壁上了。」他難得提高了音量。

  薛宇詫異地眨眼,好半晌,才遲鈍發現,二十六年來,他們第一次吵架了。

  不是她單方面的發脾氣,忠厚老實的蕭士誠也還嘴了。為了什麼?那些個無聊的相親?

  不!現在「相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真正惹她發火的是,蕭士誠侵犯了她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保護者,他發過誓一輩子不拋棄她、不違逆她的。他說話不算話,這個可惡的混蛋!

  「對,你就把它們全記在牆壁上了,一點兒也沒放在心裡。」

  「我怎麼沒放在心裡了,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比他的發明、他的生命都更加寶貝。「撒謊!如果你都放在心裡,就不會拋棄我、違逆我,還把我要得團團轉!」

  「先拋棄的人是你。」他哀慟地扳住她的肩。「是你拋棄了我!」

  一時間,她被他滿臉的悲苦給震撼住了。

  「亂……亂講,我才沒有……」

  「小薛,我等了你二十多年,從你第一次救我,要我發誓一輩子不可以拋棄你、違逆你開始,我就一直等著你,等你願意跟我結婚,與我相伴終生的一天。我從沒遺忘過自己的警言,而這個警言是你要我發的,你忘了嗎?」他再也忍受不了單方面的付出。

  「我……發警……結婚……」這、這是怎麼一個詭異的場面?怎麼會變成他們兩個要結婚?「你是說我們……你要跟我結婚?」

  他慎重地一點頭。「你不是也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

  「是沒錯啊!但……這個一輩子跟結婚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世上再也找不出其它人,比我們更加瞭解彼此,我們結婚再合適不過了。」

  「是沒錯,可是……愛呢?你根本就不愛我,怎麼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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