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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董妮

  「虎兒,你知不知道我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打贏了啊!自然要回來。」

  「不只。」他眼裡突然點燃兩簇火苗,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我最近老是作夢,夢到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我想查清楚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才提前回來的。」

  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兒可怕……虎兒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沫。

  「夢這種東西不來就很玄疑,要怎麼查呢?」

  「可我的事有憑有據喔!」

  「是什麼夢啊?」竟能令耐心微薄的他不辭辛勞地奔波查訪。

  「我夢見救我的人不是師父!」他突發驚人之語。

  虎兒臉上的血色登時退盡,「怎……怎麼會呢?你方才明明說是師父救你的,怎……又變成別人……」

  他對著她笑,嘴角的彎弧越來越大。「在我將昏未昏之際,聽到一個聲音,你知道嗎?那聲音跟你的『虎嘯』好像、好像!」

  「呵呵呵……怎麼可能嗎?」她傻笑著,背脊兒整個繃直了。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啊!你明明一直待在侯府裡等我,我居然會以為自己聽見你的聲音,你說玄疑不?」

  「可能是你的錯覺呢!」她額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但我每晚都夢見那些事啊!」他一副苦惱萬分的樣子。「我還聽見夢裡的女子跟我說,她仰慕我,喜歡女子是因為我貌似女子;她愛屋及烏,『爹』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她說了好多,我沒記得很清楚。」

  她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當時他明明昏迷著,怎麼會……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東方妮低下頭,嘴角擒著一絲賊笑。

  「唉,我好煩啊!每晚、每晚不停地作著同樣的夢,鬧得我好幾夜都睡不安穩。」

  「你沒問問師父嗎?當時只有他在你身邊,也許他知道什麼?」虎兒不信,他昏迷中還能記清楚她說的話,八成是師父露了口風。

  「師父早走了。」他聳聳肩。「也不曉得怎麼回事,我一清醒就聽見怕在罵人,罵了幾句,見我沒反應,他就自個兒走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是師父出賣她,那……她豁然瞪大眼。慘了!他根本什麼也不知道,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試探她,而她……唉呀!真是笨死了,自個兒往羅網裡跳。

  「虎兒,你說我能不能找著我夢中的人?」他雙瞳緊緊揪著她,已完完全全確定她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我怎麼知道!」悶停了聲,她使勁掙脫他的懷抱,鑽進被裡。「很晚了,我想睡啦!」

  「可我還沒說完呢?你不想聽結局嗎?」

  「不想,晚安。」她拉起棉被蓋住腦袋,是氣悶,也是無助。那件事情終於還是曝光了,她該怎麼辦?

  他生氣發火,她還曉得如何應付;偏偏他的反應這麼怪,攪得她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是嗎?那我們明天再談。」他雙手一伸,將她連人常被抱進懷裡。「嗯!我還是習慣抱著你睡,我想我今晚大概不會再作夢了,可以一夜好眠到天亮。」

  是啊!然後就換她一夜難安、失眠到天亮。該死!明兒個太陽一升起,她就要去找水仙姊,同她商量一下,眼前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他愛與人談天?行!儘管找別人去吧,少找她麻煩。

  「虎兒,把頭藏在棉被裡會無法呼吸喔!」他使勁拉下她的被子,讓他的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上。「乖,這樣比較好睡,別再藏了。」

  才怪!鼻端衝進他熟悉的味道,就跟那一夜一模一樣;她身體迅速僵直得像根木頭似,動也不敢動一下。

  還睡咧,她連喘息的方法都快忘了,討厭──。

  ※※※

  「水仙姊姊、水仙姊姊……」老實說,一大清早上妓院找人真是沒公德、兼沒知識,所以虎兒這一路幾乎是由白眼送進來的。

  「是虎兒姑娘啊!」冬梅打著呵欠走過來開門。「小姐才睡下呢!」

  「那……我……可不可以進去等?」她慌張得像後頭有只猛虎在追。也差不多啦!天還沒亮就差點被東方妮嚇死了;他要去洗澡,居然邀她一起,以便接續昨晚未談完的話題。擺明了在整她嘛,那惡劣的男人!

  「這……」

  「冬梅,我起來了,讓虎兒進來吧!」室裡傳來水仙柔膩的嗓音。

  「水仙姊姊……」跨過門檻,一眼瞧見裡頭的美人兒發未梳,臉上脂粉未施,披著滿身的傭懶。「對不起,吵醒你了。」虎兒歉疚得抬不起頭來。

  「沒關係,日頭都曬屁股了,我也差不多該起來啦!」

  才怪!冬梅在一旁翻白眼,院裡的人誰看日影當時間了?她們瞧得是月亮!

  「冬梅。」水仙沈喚了聲。「你去準備些茶水點心吧!」

  「喔!」小丫鬟咕咕噥噥地走了出去,一心只祈求虎兒姑奶奶沒事早些兒走,給她留點時間補個回籠覺。

  「怎麼了?坐啊!」水仙利眼凝視著虎兒的手足無措。

  「啊……喔!」她心慌意亂的,坐在茶几上,十指還攪個不停。

  是出事了吧!水仙在心裡喟歎一聲,八成與東方妮有關,唉!戀愛中的人兒總是這樣,瞧不清楚現實。

  水仙伸手倒了杯茶漱漱口。也不能逼她,感情事隨便亂逼很容易出差錯的,只好等了,待她想通後,願意把事情說出口了,她再來幫她拿主意。

  虎兒坐在椅子上,東挪挪、西蹭蹭的,心頭是一片迷惘,有話欲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和東方的關係實在大複雜了,亦父、亦師、亦友,可以說打她懂事那一刻起,他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了。

  對他有恩情、親情、友情,現在更摻雜了一項──愛情。應該是「愛」沒錯吧?否則不會心甘情願為他獻了身,事後還半點悔意也沒有。

  怪的是他,明明討厭牽扯那些情情愛愛的麻煩事兒,卻又突然變得愛逗她?就算不當她是女人,也不能要她侍寢又陪澡吧?

  清清楚楚記得,他養她是為了培育一個夠得上程度的對手,嚴格的教導是應該的;因此,昨日的溫柔笑語、誘哄擁抱就變成了一種詭異……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懲罰她的救人行為嗎?

  他怎不想一想,那是權宜之計啊!在那種情況下,她不當機立斷,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死?何況她從沒要求過他負責,他在鬧哪門子彆扭?

  「也許就因為你什麼要求也沒有,他才發脾氣的。」那柔柔的嗓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水仙姊姊!」虎兒跳起來,敢情她是在無意識中將心底的想法說出口了!

  水仙理解似地經頷首。「你方纔的確在不知不覺中說了很多話。」而她恰巧推理能力還不錯,很輕易地從那些錯亂詞組中歸納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呵……」虎兒艱難地拉扯出一抹苦笑,看她真是做了件蠢事。

  「虎兒!」水仙安慰性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不會到處說你的事的,若你不喜歡,我會自動忘記今天的事。」

  「不是啦!水仙姊姊,我既然來找你想辦法,又怎會不信任你呢?我只是,……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唉,都怪東方啦!莫名其妙的,把我的腦子都攪壞了。」

  虎兒不滿地抱怨。

  水仙掩嘴輕笑。「男人都是這樣的。」

  虎兒歪頭頭沉思良久。「水仙姊姊,我還是不懂耶!」

  「你難道沒想過,他可能也有一點點喜歡你嗎?」

  「我從來就不認為東方討厭我,否則他不會把我檢回去,又養我這麼大。」誰會那麼犯賤,弄個討厭鬼在身邊?「但離『喜歡』還有一段距離吧!他是欣賞我的能力和個性,期望有朝一日我能強到與他分庭抗禮,進而一較長短。」

  「真只是這樣嗎?」水仙可不信,世上有如此大方的人,費盡心思的養育,只為栽培一個「敵人」?

  「是真的,東方自己說的;當初他撿我回去的時候,就因為我狂野不馴,對他又撲又咬,他覺得一個三歲的小壯兒能有此膽量,將來一定不得了,才起了興致,培養我當他一生的對手。否則,他早丟了我。」

  那男人肯定是個變態!水仙嘲諷似揚起了眉。

  「或許一開始只是欣賞、慢慢地喜歡了,最後進展成『愛』!」

  虎兒似懂非懂地歪著頭。「水仙姊姊,你真這麼想嗎?」

  水仙定定地瞧著虎兒,右手不停撫著左腕的傷疤,那是她輕生過的痕跡,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爛男人。從那個傢伙背棄她開始,她就再沒相信過男人,更恥笑「愛」這個字;天下間有什麼事比「愛」更為虛無縹紗、難以預測?

  「虎兒,如果要我說的話,我會告訴你,離男人遠一點兒,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東方不會,他是好人!」

  「我知道,最近只要出了房,耳邊聽的全是對於『狂虎將軍』的讚美。但這與他最近奇異的行為、你們彼此之間的感覺完全無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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