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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丹菁

  他像是赤裸著身體展現在她面前一樣,輕易地讓她把他給看清楚,一眼看穿了他的傷口在哪裡、看穿了他偽裝的堅強,卻又無力掩飾的無奈感。

  「對不起……」務晴眼中噙淚瞅著他,滿懷歉意地道歉,是第一次的道歉,亦是最後一次;從今而後,她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絕對不會。

  「我用不著你的道歉,你滾!」

  桓愷無情地吼著,用力甩上門板隔去她啜泣的臉,也掩飾了自己的脆弱。

  在門板的兩邊,兩顆心、兩份情,卻不相連。

  第十章

  她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桓愷望著報紙上小小的道歉啟事,寫著她從此以後不再當記者,心裡只覺得百感交集。當他打電話到報社去問時,她確實已經辭去了工作,然而也自此下落不明。

  他不知道心裡陌生的情緒是喜還是悲,或許從此以後他便不會再受折磨,不用老是念著她。

  但是他偏偏念著她,忘不了她,又該如何?不會的,他不會一直念著她的,就如同他不會一直念著競芳。

  她不過是他生命中閃過的一顆流星,用不了多少時間,再亮的光芒也會在黑暗中失去璀璨。

  可,為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接近她不過是為了要報復她,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身影已經進駐到他的心裡,揮也揮不走,直盤踞在他的腦海裡;只要一閉上雙眼,便能見到那一張倔氣帶淚的臉。

  該死!

  桓愷微惱地丟下手中的報紙,點起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讓那微辣的煙味充塞整個胸口,想要借此刷掉那抹烙印在心上的身影,卻發覺那張帶淚的臉龐硬是糾纏著他、牽引著他。

  她到底是怎麼誘惑他的?

  她並非美得無雙無儔,但當她那一雙星眸噙著淚水時,卻又是如此勾擾著他的心魂。

  「哈羅。」

  一聽到一雙玉指在他眼前的桌面上敲著,發出輕脆的聲響,桓愷隨即抬眼看著不知何時走入他私人辦公室裡的女人。

  「你……」桓愷瞇起冷驚的眼眸望著她,心裡掠過一絲落寞。「你是誰?」

  該死,他竟然下意識地以為是她。

  「你不記得我了?」徐姿瑩輕輕地笑了,拔掉眼境,將及肩的長髮往後抓成一束馬尾,再次對他笑著。「這樣子,有沒有一點印象?」

  「你該不會是姿瑩吧?」他有點愕然。

  「很開心你仍然記得我。」徐姿笑道。

  她和他到底有多久沒見過面了?最少也有十五年了吧,無法一眼認出她,倒也是無可厚非。

  「你從孤兒院離開之後到底是去了哪裡?你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

  桓愷有點激動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往日的回憶如海水般沖刷著封塵的心靈;看見她和看見競芳是一樣的感觸、一樣的想念,分開那麼多年,真的沒想到還可以再見面。

  「你過得那麼好,我何必來叨擾你?」徐姿瑩淡淡地笑著,倘若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再和他見面,不想經由他想起在孤兒院裡的那段悲慘記憶,可是為了務晴,她不來也不行,畢竟她今天會變成這樣,她確實必須負大部分的責任。「不過,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話家常的。」

  「那你今天來是……」他不解地睨著她。

  「我今天是為了務晴來的。」

  「務晴?」

  聽到這可愛又可憎的名字,他的心便像是被人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痛得他無法呼吸。

  「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還是想求你去見她一面,別再讓她那麼的自責了。」

  徐姿瑩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

  「你和她很熟?」

  他的眼眸裡有著錯綜複雜的情緒,心底想要逃離務晴所帶給他的詭異氛圍,無奈口卻不聽使喚地打聽她的消息。

  明明想要將她徹底地趕出他的世界,為什麼他總是無法自拔地想要接近她?不管他心裡怎樣的否認,然而傳遞到腦子裡卻是數不盡的相思。

  「滿熟的,你想知道她的消息嗎?」

  很好,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她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或許可以經由她的手撮合一對佳偶。

  「她最近好嗎?」

  幾經折磨,他終於不再掙扎,想要一解相思。

  ???

  務晴躺在床上,睜大空洞無神的眼眸盯著天花板,任由流不盡的淚水滑入自己的秀髮裡。

  到底是過了幾天,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把自己關在這小小的套房裡已經過了很多次的黑夜與白天,然而她卻合不上眼、睡不著覺,只能睜著眼任由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已經流了那麼多的淚了,為什麼還會流淚?

  她以為只要把淚流完,她就不會再痛苦,儘管如此,心還是痛得難受,痛得令她無以復加。

  她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可以把持住,以為自己確實是公平的,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和那群不分是非的媒體記者一樣,她為了澄清自己的清白而硬要扒出他的往事,無恥地想要以他不為人知的過去而洗刷自己所受的冤屈。

  她不是最討厭那些搬弄是非、惟恐天下不亂的媒體?為何到最後她的行徑卻與他們如出一轍?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痛恨這樣的自己!她明明是那麼的愛他,可是她卻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他。

  或許她真的不適合當記者,因為,她仍是會為了自己而偏私。

  天啊,她真是無法想像自己會是那樣的人,可她偏偏就是。

  她到底傷他有多深?她明知道他的眼眸裡藏著太多悲傷,為何她仍執意要逼他告訴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為什麼這麼殘忍?才進入新聞界沒多久的光景,她已經變成這副德行,更何況是那些已經工作了一、二十年的同事,那她又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們追逐她?

  媒體的力量果真是無所不能、無所不至。

  叩叩!

  輕輕的兩聲敲門聲,彷彿是雷敲打在她的心頭上,將她幾欲脫離肉體的靈魂推回她的身體內。

  她無力地轉動木然的眼眸,望向門板,想不通到底是誰找她,她疲乏地調回視線,不理睬那擾人的敲門聲,逕自沉入自己的責難中。

  叩叩叩!

  急切的敲門聲似乎沒打算放過她。

  務晴歎了一口氣,努力地用雙手撐起虛弱的身子,坐在床畔喘息著,想要趕緊起身開門,無奈全身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她到底有多久沒吃東西了她也搞不清楚,只覺得一直都不餓。

  才要向前跨出一步,孰知腳絆到了床單,搖搖欲墜的單薄身子便結實地跌落在地板上,痛得讓她連喊痛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趴在地上,聽著那惱人的敲門聲。

  到底是誰?她都已經不想見人了,為什麼還有人要來打擾她?

  不管了,她不管了!她沒有力氣站起來,她不想開門、不想見人、不想聽見任何聲音,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贖罪。

  為什麼他們還不放過她?欺人太甚了!

  碰!碰!

  急切的敲門聲驀地轉變為粗暴的撞門聲,嚇得她趕緊坐起身子,望著那扇不算堅固的門板。

  「不會吧?」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那一扇幾欲被撞開的門板。「他們到底想把我逼到什麼地步?」

  碰!

  最後一聲仿若是撞擊在她的心頭上,門被撞開了,就連她的心房也被人撞出了一個大洞;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外頭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還有人群的最前頭那一張熟悉的俊臉。

  是他!

  「你在搞什麼?」桓愷的手上拿了一堆報紙,大步地走到她面前,驀地發現她衣衫不整地坐在地板上,隨即快速地關上門,杜絕外頭追逐他的媒體,不讓他們發現她的美。

  「為什麼我敲門敲了那麼久,你硬是不來開門?」確定把門關得死緊之後,他又來到她的身邊,帶著惱意的瞳眸直視著她,發現她臉上尚有殘留的淚痕,而且她消瘦得令他害怕。

  搞什麼,不過是幾天沒見面罷了,為什麼她會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你到底有沒有在吃飯?」

  該死,她是打算要讓他心疼死嗎?

  「你為什麼來了?」務晴有氣無力地問著。

  「你居然問我這個問題?」桓愷望著她消瘦的臉龐,再大的怒火都化為柔柔的憐惜。「你先看這幾份報紙吧!」

  他把報紙攤在她的面前,讓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報紙上的結婚啟事。

  「這是什麼意思?」

  他要和誰結婚了?他為什麼要特地來告訴她這件事?難道他是故意來羞辱她,告訴她像她這種人一點都不適合他嗎?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用不著他說,她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什麼意思?」桓愷怒瞪著她過分空洞的眼神,直接將報紙貼到她的面前。

  她是打算把他給氣死,是吧?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決定要娶她,如她所說的那般對她負責,孰知她竟然不看報紙,讓他白登了三天的啟事!不見她自動上門來,逼得他不得不直接到這兒來詢問她的意見。不知道她已經多久沒有踏出這個房間,她是打算把自己餓死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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