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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典心

  「謝謝,我好多了。」她喘了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

  「我真會被你嚇死。」花穗嘴上嘟囔著,仍舊細心的取來濕毛巾。「吶,把臉上的汗擦擦。」

  「我是真的搬不動,才會打電話請你幫忙的。我還走了好久,才找到公共電話。」她委屈的說道,拿毛巾抹去淋漓香汗,露出最無辜的表情。

  花穗也坐下,仔細審視花苗的臉色。妹妹從小就體弱多病,心臟上的毛病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在鬼門關前轉過好幾次,半年前才又動過一次大手術。

  她先前接到電話,問清楚地點後,匆忙扯了皮包就往外衝,李芳農還在背後叫囂,嚷著她不假外出,威脅要扣她薪水。

  花穗以為,妹妹臨時發病,打電話來求救:心急如焚的連忙趕去。等趕到指定地點一看,眼前的景況讓她愣住。

  她想像中,妹妹捧心昏厥的畫面,根本不存在。只見花苗使盡吃奶的力氣,拖著一個原木大書櫃,一步一步往前艱難的走著,活像一隻不勝負荷的小蝸牛。

  看見花穗出現的那瞬間,她顫抖的伸出手,掙扎著朝她求援。

  「姊……老姊,幫、幫我……我搬不……不動……」她狂喘的模樣,彷彿下一秒氣接不上來,呼吸就要斷了。

  節儉是美德,花家的人看見有好傢俱被棄置路邊,絕對會拿出隨身麻繩,捆了搬運回家,做資源回收利用。

  花穗鬆了一口氣,差點沒跪倒在地上。確定妹妹平安無事,只是欠缺幫手,無法獨立搬運書櫃,而那顆縫補過數次、時常讓全家人仰馬翻的心臟,仍聽話的跳動著。她這才一邊罵著,一邊幫忙,同心協力把原木大書櫃往家裡搬。

  見姊姊彎彎的柳眉仍舊皺著,花苗的表情更無辜。

  「不要罵我嘛,這原木書櫃好漂亮,都沒有損壞,只要擦一擦,肯定煥然一新,我才急著搬回來,怕慢一步,被別人撿去了。」她扯扯花穗的衣袖;躇出哀求神色,只差沒發出小狗的哀鳴聲。

  嗚嗚,怎麼能怪她嘛!姊姊出嫁時沒附贈啥嫁妝,為了幫姊姊充實新居,身為妹妹的她,才這麼努力的把看上眼的傢俱,全往這裡搬來。

  花穗捏捏妹妹的鼻尖,美麗的臉龐上,儘是莫可奈何的表情。

  「你啊,放羊的小孩當久了,小心下回真的發病,我反倒扔了電話不理你。」知道家人安然無恙,她心上淺淺怒氣,早已煙消雲散。

  「你才不會丟下我不管呢!」花苗親暱的抱著姊姊,一臉的甜笑,美麗的容貌跟姊姊相仿,更添了一分少女的柔弱。「不過,我這兩個多月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人在跟蹤我似的。」她蹙起眉頭,少女的愁容更是令人憐愛。

  「你偵探小說看太多了。」花穗下了結論,起身先行將書櫃審視一遍,接著拿起抹布,開始擦拭清理。

  花苗把雙腿縮上沙發,像貓兒似的蜷著,眉頭沒有鬆開,紅唇嘟起。

  「真的嘛,上次回醫院檢查時,醫生不也說病歷室遭竊,連我的病歷表也被人偷了?說不定對方根本就是想偷我的病歷,魚目混珠下,才把其他人的一併帶走。」她動用起推理能力,腦細胞努力跳躍,靈活的大眼眨啊眨。

  花穗不感興趣,扔來一條抹布。

  「花小姐,請停下你的推理劇情模擬,過來幫個忙吧!」她雙手插著腰,側著臉看著妹妹。

  這書櫃髒得很,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這丫頭不會想丟給她清理吧?

  花苗嘟嘟嚷嚷,乖乖的靠了過來,用力的擦抹書櫃,同時口中仍嘮叨的念著,想繼續說服姊姊。

  「我不是神經過敏,是真的感覺有人在跟蹤我嘛!而且似乎還不只一個人,我夜歸時老是會看到好幾個熟面孔在……啊!」叨念的話語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叫聲。

  「怎麼了?」花穗順著妹妹的視線,往門前瞧,也跟著倒抽一口涼氣。

  一個巨大的陰影,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如今正籠罩門口,銳利的視線從陰暗處射來,筆直的看著她。

  老天!那是誰?!

  龐大的陰影踏了出來,原來是男性健碩高大的體魄;那人的五官,先是出現在黑暗與光亮間,深邃的黑眸黝暗深沉,一雙濃眉直入髮鬢,挺直的鼻、微薄的唇,有著讓女人心跳的神秘與危險,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將她當成最重要的獵物……

  男人又往前踏了幾步,頎長的身形,以及英俊的眉目完全現身在陽光下。

  「是我。」冷天霽走入客廳,露出一貫的溫和微笑。

  那抹微笑,軟化他的五官,卻也消去那股神秘。先前所有的危險氣質,全像是幻覺,當他微笑時完全消失不見。

  花穗的手仍撫著胸前,先前那匆促的一眼,造成強烈的刺激,她的心至今還在狂跳。

  「你怎麼也回來了?」她半晌後才有辦法開口,愣愣的看著他。

  他站在那裡,以那種目光盯著她看了多久?她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更沒有察覺他是何時出現的,這麼高大的一個男人,難道行走時,不會發出腳步聲嗎?

  剛剛在陰影中,冷天霽的容貌氣質都變得陌生,像是成了另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除卻對他溫和性格的依賴眷戀,她對他又有幾分熟識?在某種層面上來說,她對他的認識其實少得可憐。

  這不是挺諷刺的嗎?嫁都嫁了,她這時才發現,對這個男人的瞭解並不多。

  套一句最浪漫的說詞,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瞭解他。目前,她只要確定,他是個疼她護她、能讓她托付終生的男人,就已經足夠。

  但是,她心中就是不踏實,總覺得若有所失,就像是拼圖到了最後,卻發現缺少最關鍵的一塊碎片,無法窺見整幅拼圖完整的面貌……

  認識他到現在,她只瞧見他溫和的一面,卻從沒見過他發怒的模樣。是他脾氣絕佳,還是他不肯在別人面前流露真正的情緒?

  說不定,剛剛他出現在陰影中,那冷傲危險的陌生神情,就是那塊她遍尋不著的碎片。

  冷天霽緩步走過來,舉止優雅如歐洲的貴族,舉手投足都有內斂的沈穩。他禮貌的朝花苗點頭微笑後,目光鎖緊妻子。

  「我本想詢問你,晚餐是否要一起去買菜,撥電話到幼椎園,你同事說你不假外出。我猜想,會讓你扔下工作的大概只有花苗,所以也趕回來,想幫你。」他的手撫著她的發,黑眸遊走過她全身,而後在她發上印下一個吻。

  花穗的粉臉微微燙紅,心中的不確定感,被他的親匿舉止,以及溫柔的語氣驅離。

  「她沒事,只是搬不動這個原木書櫃,所以來討救兵。抱歉,讓你擔心了。」她輕聲回答,在心中暗罵自個兒胡思亂想。

  她的道歉,反倒讓他皺起眉頭,深不可測的眸子看著她,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姊夫,你嚇了我一跳!」花苗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老天,剛剛那一瞬間,她腦袋裡的想像力狂飆,還以為是什麼職業殺手躲在那兒,要伺機取她性命。

  冷天霽淡淡一笑,黑眸看向書櫃,臉上沒有流露半分詫異,已經習慣妻子隨手做環保、扛傢俱回家的習性。

  「這要放在哪裡?」他挑眉問道。

  她偏頭想了想,半晌後才替這書櫃想出容身之處。

  「嗯,就放二樓書房吧,剛好可以拿來擺你那些書。」第一次踏進他書房,她差點被那小山似的書嚇著,各種語文、各種範疇的書都有,他的閱讀範圍廣得驚人。

  「我搬上去。」冷天霽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扣子;躇出令人咋舌的結實肌肉。

  「謝謝。」花穗回以笑容,感激的看著他。

  兩個女人拚死才搬得動的書櫃,他臉不紅氣不喘、輕而易舉的扛了就走,動作流暢,沒有半分的遲緩。就算是勞動工作,他也做得格外愜意自在,肩部賁起的,不是糾結的肌肉,而是充滿力道之美的曲線。

  花苗溜到姊姊身邊,把聲音壓到最小。

  「怎麼就連婚後,你對姊夫說話仍是這麼拘謹啊?」她皺起眉頭,沒看過哪對夫妻,比眼前這對更相敬如賓的。

  「我改不過來。」花穗無奈的說道,也說不上,為何看著他時,仍會緊張不安。

  她愛著他,這點無庸置疑,否則絕不可能會答應他的求婚。但是,她總是覺得,自己像是難以觸及到他靈魂的深處,他彷彿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你這麼拘謹,怎麼跟他撒嬌?難道連坐上他大腿前,還要禮貌的詢問他是否方便?」花苗翻翻白眼。

  「我……我才不會……」花穗羞紅了臉。

  「不會什麼?」

  「……不會坐到他大腿上。」她半晌後才回答。

  啥?

  花苗的眼睛瞪到最大,一臉錯愕。她是知道老姊生性害羞,但是羞怯到不跟老公撒嬌,是不是太反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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