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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蔡小雀

  觀觀這才覺得,其實像何大少那樣的惡霸並不多,害她沿路緊張兮兮的,彷彿草木皆兵呢!她雖然不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之姿,但長得人模人樣,難保不會有人一時昏了頭,要捉她回去當押寨夫人。

  「姑娘,這些烙餅給你路上充飢。」

  「謝謝你,大嬸,你幫我太多忙了。」觀觀好生感激,難為這位大嬸還追出來送她糧食。

  「你一個姑娘家要小心,現今雖然是太平盛世,但是偶爾仍會有些盜匪下山劫掠,何況許多異族皆和咱們天朝有生意往來,世局雜了些,你凡事都得多注意哪!」大嬸見多識廣地叮囑她。

  「觀觀曉得,多謝大嬸。」

  「對了,你再走過下座城鎮,就離長安不遠了。」

  「真的?」

  「再走三十八里路就到啦!」

  三十八里路?觀觀霎時腳軟,「這麼遠?」

  「長安城更大,少不得又要走些路才找得到你的目的地。」

  「我的天啊!」觀觀歎口氣,「還是多謝你了,大嬸。」

  「保重。」

  觀觀想起慈藹的奶娘,強忍著鼻頭的酸楚振作腳步,她心想,快些趕至長安千葉山莊,便能早一步救奶娘。

  ☆  ☆  ☆

  好繁華呀!觀觀一時看傻了眼。

  天子腳下、京畿之地就是不同,不但建築規模宏大氣派,來往行人還都相當有氣質,觀觀看在眼裡頓覺自己好庸俗——就連路上挽著籃子的婦人們都高雅不凡,更甭說那些閨閣小姐們了。

  觀觀走得匆忙,沒能細想「千里尋夫」有何意義,現下果真到了長安,她反而遲疑起來。說不定那個李公子早已成親,而且妻妾成群,她這麼莽撞地尋上門去,算是什麼呢?尤其對方家世顯赫,有可能根本就忘了這門親事。

  還有,說不定他長得奇醜無比、庸俗不堪,每天吃飽沒事做就是打老婆……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這位姑娘……」

  「啊,」觀觀嚇了好大一跳,凝神一看,是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哥兒,兩隻眼睛正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打轉。她警戒地問:「有事嗎?」

  「姑娘打哪來的?」那男子盯著她背上包袱問道。

  「這位公子有何指教嗎?」

  他賊兮兮的模樣讓她渾身不自在,觀觀向後退了幾步。

  「在下吳金城,世居民安城,家父乃是城中著名的珠寶富商。今日乍見姑娘艷容,驚為天人,欲邀姑娘到府作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滿口油腔滑調,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直盯著觀觀。

  又是個仗勢橫行的紈挎子弟!觀觀忍住想踹他一腳、賞他兩個「鍋貼」的衝動,扭頭便走,卻被吳金城一把攔住。

  「姑娘別這樣,在下是誠心誠意想……」

  「非禮啊!」她的大嗓門扯開,瞬間驚得路人紛紛側目,好奇地竊竊私語。

  吳金城老羞成怒,惡狠狠地道:「不知好歹的賤人,本公子看上你是三生有幸,竟然不識抬舉——」

  觀觀恨死了這種自命風流、橫行霸道的惡人,如果不是這種人渣的迫害,她今日也就不會和奶娘分離。

  對蘇州何大少的怨恨加上對眼前人的厭惡,觀觀的滿腔怒火剎那間爆發——

  她抬腳重重地踹向他的脛骨,然後握拳狠狠地擊上他的扁鼻;別瞧她瘦瘦弱弱的,平時當慣了孩子王,也有幾分蠻力。

  只聽「哇!」的一聲,惜手不及的吳金城被她打倒在地,撫著傷處哀嚎。

  「軟腳蝦。」觀觀不屑地叉腰直立,只差沒吐他口水。

  「你……你這賤人!」吳金城氣得強自站起身,正打算撲上前去「復仇」時,觀觀朝他大扮鬼臉,然後腳底抹油地鑽進人潮裡,轉眼間消失無蹤。

  「賤人,不要讓本公子逮到,否則有你好受的。」吳金城跛著腳,氣急敗壞地大吼。

  ☆  ☆  ☆

  觀觀在人群中瞎闖了半晌,確定擺脫吳金城後停下來喘口氣,觸目所及依然是繁華街市,行人來往絡繹不絕,看來她還在城中。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路旁石階上,抹了把汗,「被那個登徒子一鬧,都沒能仔細看看這繁華的長安城。」

  她索性雙手支著下巴,好奇地觀看這富足城中形形色色的街景。

  的確和蘇州有天壤之別,縱然是蘇州最熱鬧的城鎮,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更遑論碧安村是座鄉下小村落——她簡直就像是鄉巴佬進城,眼珠子瞪得老大。

  乍讓她感到熟悉的,恐怕就只有那插得跟刺蝟似的糖葫蘆。觀觀驚喜地跳起來,想也不想地奔向小販,衝力之大還差點將小販撞倒。

  「姑娘,你買……買糖葫蘆……嗎?」看起來更像「吃霸王飯」的土匪,他這小本經營的生意可禁不起呀!

  觀觀噗哧一笑,看著那小販期期艾艾的驚恐狀。「給我一串糖葫蘆好嗎?」

  「一串是吧?」小販飛快地拔下一串。「兩文錢。」

  「喏!」她掏錢付帳,看著鮮紅晶瑩、香甜甘脆的山檀果,迫不及待地張口欲咬,突然一陣快馬奔馳的蹄聲響起,觀觀飛快地跳向一旁,避開疾馳的馬兒,卻讓糖葫蘆失手掉落塵土中。

  「喂!前面的冒失鬼給我停下來。」她一急,大聲吼道。

  疾馳而過的馬上大漢聞言,猛然勒住馬匹,掉頭奔來,一臉不善之色。

  小販嚇得臉色發青,好心地拉過觀觀,「這位姑娘,算了吧!別惹事。」

  「黃毛丫頭,你找死嗎?」大漢凶神惡煞般地怒喝。

  「你太丟臉了,竟然以大欺小。」觀觀全然不懼,其實是呆裡呆氣,不知死活。「你在鬧市中這樣縱馬狂奔對嗎?若是傷了人怎麼辦?竟然還敢凶別人,羞羞臉!」

  路人都很佩服她的勇氣,卻也一致對她的愚行大搖其頭。長安城中的能人異士不計其數,其中多得是大有來頭的,這些人可是招惹不得,否則只怕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

  「大膽!竟敢對本大爺出言不遜,看樣子你是不想活了。」那大漢果然怒氣大熾,背上大刀眼看就要手起刀落——

  在眾人驚喘屏息、觀觀駭得來不及閃避時,一顆小石子鏗然擊落大漢手中的刀。

  眾人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而猶似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觀觀更是撫著心口吸氣,紛紛本能地轉頭看向來人。

  一位身長挺拔的白衣公子玉樹臨風般地佇立在樓閣上,他微笑翩然地縱身躍下,俊逸的外貌自然地流露一股英氣,尊貴的氣質渾然天成。

  「閣下好大的膽子,敢管本大爺的閒事!」大漢冷哼,心中卻是驚疑不已。

  能以小石子擊落沉重刀刃,這等功力不可小覷!

  「路見不平罷了!」白衣公子溫和地道:「如此欺陵弱質女流,不是英雄所為,更何況是你有錯在先。」

  「笑話!老子在關外向來直來直往,從未有人敢大膽阻攔,更甭說出言不遜。」大漢努力擠出這些話。

  「關外?」白衣公子輕輕笑道:「難怪。只不過這裡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不是漠野之地,豈能容你如此放肄!」

  「你想怎麼樣」大漢口出狂言,但被他如星子般湛然的眸光一掃,卻驀地住了口。

  這男子的氣勢令他氣焰全消,感覺有一股沉甸甸的壓力積在心胸。

  「我奉勸仁兄速速離開,莫在此地惹是生作。」白衣公子好言勸道,不欲妄自出手,以免錯傷無辜。

  「你……」大漢本想再耍耍威風,可是直覺告訴他,及早順著台階下才是明智之舉。

  他清清嗓子,又說些場面話:「好吧!就看你的面子,大爺我不追究。」說罷,急急策馬狂奔。

  明眼人一看即知他是「落荒而逃」,人群中響起哄然笑聲,而觀觀卻渾然不覺,早在白衣公子現身時,她就被他的俊挺外貌和輕身功夫震住了。

  「姑娘無恙吧?」白衣公子親切關懷地問她。

  「嘎?」觀觀這才闔上大張的嘴巴,回過神來。

  「姑娘沒事吧?」他怕她被嚇傻了。

  「多謝公子……他走啦?」她問得好白癡。

  「是的。」白衣公子頗感意外,這女子真是奇特,非但沒有受驚後的怯弱膽小,反而興致勃勃地盯著他。

  「哎呀!」觀觀大叫一聲,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莫非她受了傷?

  「我忘記要他賠我糖葫蘆。」她氣呼呼地說,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

  「哦!在下送你一串吧!」他失笑道。

  「不,謝謝你的好意。」觀觀紅了臉,「我要的只是個公道,東西既是他嚇掉的,就該由他負責賠。」

  這位公子人真好,還好心的要送她糖葫蘆……長得俊的人都是這麼彬彬有禮的嗎?

  「原來如此。」

  她倒是很有原則,並非一味責怒之人。白衣公子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公子,為了答謝你見義勇為,不如我請你吃糖葫蘆吧!」她天真地笑道,回頭喚那小販。

  可是賣糖葫蘆的小販不知躲到哪兒去了,觀觀遍尋不著,失望地跺腳……總不能請他吃地上那一串「灰糖葫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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