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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蔡小雀

  「人家關起門來的醜事怎麼可能會讓你們知道?都給我退下去,我又沒叫你們上來作證,你們瞎嚷什麼?」大老爺驚堂木拍上癮了。

  「大人,你不是要憑證嗎?」堂衣冷冷地出聲,「你再這麼偏私被告辦案不公,我只好告上朝廷為民伸冤,你想想,你頭上這頂烏紗帽……可能再戴得穩穩當當?」

  大老爺胸口一緊,臉色蒼白了起來,「你敢威脅本官?」

  「豈敢?我只是就事論事,希望大人秉公處理。」他的笑容不減,眼神卻凌厲得教大老爺當場敗下陣來。

  他的威脅絕不是空言,大老爺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那……現在要怎樣?」大老爺吞吞吐吐。

  「大人,律法當前講求證據和真相,盧方氏說盧春多次因貪賭而打她,在前天晚上依舊如故加以毆打,既是如此,就請堂上為盧方氏驗傷,證明她所言不虛。」

  盧方氏倏地吸了一口涼氣。

  眾人鼓噪了起來;是呀,既然盧方氏說一天到晚被毒打,此事真假一驗就知啊!

  大老爺遲疑地望著傻愣住的盧方氏,「這個嘛……」

  真真是氣死人了!

  還以為有縣太爺的拍胸脯保證,今天這場官司自己是隨便坐著告、躺著聽就穩贏了;沒想到臨時殺出個程咬金,「唰唰唰」三斧就砸壞了她的好事!

  虧他長得這般英挺倜儻、動人心神,竟是任她怎麼暗示勾引都不肯站到她這邊來……盧方氏是又氣又惱又愛又恨,咬著手絹兒一會兒氣惱難禁,一會兒失魂落魄。

  「大人,你還在考慮什麼?」他挑眉,「難道我這個法子不公正嗎?」

  「這……」大老爺再看了看盧方氏。

  盧方氏陡然心一狠,淒然哭喊道:「不用驗了!我身上是沒傷痕,可是沒傷痕並不表示他沒打過我,其實他每回都用棉棍子打我,讓我筋骨傷折表面卻毫無痕跡,大老爺,請為我做主哇!」

  用棉緞裹住棍子打……的確是難以看出傷痕,這可傷腦筋了!

  大老爺臉色一喜,趕忙附和道:「是啊,聽來盧方氏確有苦情,左狀師,你又怎麼說?」

  他滿臉同情,同意地點點頭,「嗯,遭遇淒慘的確令人鼻酸,盧方氏,你外表無傷,想必內傷極為嚴重吧?」

  「那可不?傷藥都不知吃了幾百帖去了。」盧方氏藉機掩嘴假哭,心中暗喜左狀師炮轟的聲勢已經疲軟下來。

  哼!她就不相信這副柔弱嬌憐的模樣兒還引不起他的愛憐,男人呀,還不是同一個樣兒的嗎?

  堂農再點點頭,鬱鬱地歎了口氣,「但不知你吃的是何種傷藥?買的是哪家藥堂?請盧夫人告知,我也好召他們來為你做證洗冤。」

  盧方氏臉色又變了,狼狽得有些招架不住,「我……藥……藥……」

  他神色瞬間危險了起來,唇邊的笑意令她不寒而慄,「說不出?我幫你宣之大眾如何?」

  「我……」她臉色慘白一片,害怕地瑟縮成一團。

  難道他會知道……內情嗎?

  堂衣的眼神直望進她心底去,「俺家藥鋪,五兩斷腸草,一斤決明茶,我有沒有說錯?」

  她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睛都發直了,「你……你在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所有的人滿臉茫然的看著他們倆,不知道堂衣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斷腸草名為斷腸,其實毒性遲緩,每日下半錢可銷蝕人的五臟六腑,只要十天半個月後,稍稍一受重擊便會暴斃不起,並且外觀看不出任何中毒跡象。」他向大家解釋,「沒有口吐鮮血。沒有臉色紫青,除非仵作解剖肝臟襄驗。」

  眾人嘩然,這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大老爺吃驚地問道:「你……你……真有此事?」

  「大老爺,冤枉啊,奴家怎麼會知道這些呢?這一切都是想污蔑我的人杜撰出來的呀!」

  「決明茶!」盧老兒像是想到了什麼,全身一震。

  「盧老先生,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是,大約半個月前,我媳婦兒天天煮決明茶給我們喝,可我和我老伴並不習慣那決明子的氣味,所以只喝了一次就沒再喝了,但是我兒卻天天喝……」他臉色蒼白了,「難道……毒就下在決明茶裡?」

  「決明是明目清肝火的良藥,它的氣味可以中和斷腸草微帶辛辣的味道。」堂衣鏗鏘揚聲,「朱大人,請傳人證佟運上堂來盤問。」

  「這……」眾目睽睽,大老爺只得硬著頭皮拍了一下驚堂木。「傳佟運上堂!」

  小寡婦在地上癱軟成一攤水似的,全身發抖臉色發青。

  一個掌櫃模樣的胖男子被帶上堂,急急跪倒在地上伏低了身子,連頭也不敢抬。

  「堂下所跪何人?姓啥名誰又是做什麼的?」

  「小的……叫佟運,是俺家藥鋪的掌櫃。」

  「你可認得身旁的這名婦人?」

  佟運這才敢抬起頭往身側瞥去,整個人震了震,「是……認得……」

  「她是誰?」大老爺心中暗叫不妙。

  「她是盧老兒的兒媳婦兒盧方氏。」他重重叩下頭去,嚇得全身發抖,迫不及待地叫道:「求大老爺明鑒呀!這盧方氏跟我買斷腸草說是要毒老鼠的,決明茶說是要煮給全家喝的,小人什麼都不知道,統統不知道哇!」

  盧方氏驚到極點,反而橫了心腸承認道:「是,我是買了斷腸草和決明茶,可有什麼證據說我是拿來毒死人的?我是真的要毒耗子,怎麼?毒耗子也犯法嗎?」

  「大人,是毒耗子還是毒丈夫,只要下令仵作驗屍就真相大白了,請大人明鑒。」堂衣嚴肅地望向大老爺。

  他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信任的潰堤。

  「這個……」

  「大人,你可知道盧方氏前任夫婿的死因也是不明不白?」

  眾人大大嘩然。

  盧方氏張口結舌,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內幕?

  「我向來習慣做好事前準備。」他衝著她迷人一笑。

  盧方氏臉色刷地慘白了。

  「這個……」雖然她口口聲聲不承認,可大老爺也不是當真笨到底的人,他看這情勢自然知道盧方氏毒夫案是真是假,一想到這個外貌嬌美如仙的女人卻心若蛇蠍,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天呀!既然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丈夫都能毒死了,他這個大老爺倘若被她利用完了之後,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嘿咻嘿咻」的時候突然被她害死呢?

  大老爺雞皮疙瘩從頭頂直冒至腳底,從昨兒個到現在勃發不散的色念頓時被這個領悟驚嚇得煙消雲散。

  「盧方氏,你還嘴硬,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你還不老實招來嗎?」他一拍驚堂木,這下子真是氣勢十足了。

  四周響起了鼓勵叫好的掌聲,大老爺終於有點兒良心,恢復點兒官樣了。

  被這樣如雷掌聲鼓舞得渾身上下熱血沸騰,大老爺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青天大老爺了。

  他低聲咕噥:「哇,這滋味還真他媽的不賴。」

  拿錢捐來的小官兒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可今日的掌聲算是補足了他所有的自卑和心虛呢!

  只要好好的為百姓做事,不偏私、不妄貪……或許他也有機會往上升,明正言順穩穩當當的當官兒吧?

  一想到這裡,朱大老爺五臟六腑充塞著蓬勃的熱氣,他瞬間覺得自己像是個巨人一樣。

  他的轉變看在堂衣眼底禁不住微笑了。

  朱縣令的心腸並不壞,只是自私了點兒,可是貪官也有可能變清官,進退之間只在方寸而已。

  他念頭這麼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轉,獲益的將是老百姓呢!

  嗯,不錯!不錯!

  「大老爺,他都是胡說的,你!你昨兒不是答應為我擺平這案子的嗎?只要你答應了,我的身子和私房錢統統給你!」盧方氏但求保命,絕望地尖叫。

  大老爺臉漲紅了,這次是出於羞愧與憤怒,「大膽,昨日本官是……是……」

  「是為了要引君入甕,所以才不得不與你虛以委蛇,」堂衣露齒一笑,眸光清亮,「是吧?大人。」

  大老爺這下子真的感激到了極點,連忙點頭,「是是是,就是這樣。」

  這個左堂衣真不錯,真真不錯!事已至此,盧方氏整個人委靡不振地跌坐在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半晌後,她汗如雨下,低低地說:「不……不用驗屍了,我……認罪了」

  在眾人的歡呼聲和盧老夫婦感激的啜泣聲中,堂衣優雅地向眾人點點下巴,迷人地微笑著。

  小儒生看著他,突然間覺得……

  好崇拜他喔!

  ***

  午後,堂衣哼著調子瀟灑地漫步在大街上。

  從昨日搜集情報、線索分析處理,到今日的案件完結,因為太興奮的緣故,所以連飯也沒能好好地吃一頓。

  現在案子處理完了,他也該好好犒賞自己了。

  堂衣往他最喜歡的清哉綠豆樓走去,可一邊走一邊覺得身後始終有個鬼頭鬼腦的傢伙跟蹤著。

  而且跟蹤的技巧實在太拙劣了,只要他稍稍一回頭,那人就連忙假裝在攤子前買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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