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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歐陽青

  「天啊!有……有鬼啊!」

  第八章

  有人輕聲踏入房門,雖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仍驚醒床上淺眠的人。

  司徒虹吟睡眼惺忪,撐起上半身,「是你嗎?尚行。她擠出一個憨憨的笑容,縮起光裸的雙臂,窗外夜色昏沉,依稀記得三更已過。」

  「我回來了。」日尚行就著梳妝台旁的半益冷水洗把臉,脫下外衣,僅著貼身中衣上床?技著她溫熱的嬌軀躺平,「說過別等我睡覺,現在天氣冷,你的身子骨又弱,怎麼還是不聽話?」

  「我喜歡陪你一起入睡。」她攏緊棉被,蜷縮進他的胸膛,「因為這是我們唯一可以私下見面,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時候。」

  他的心開始抽痛,「對不起,我這陣子實在太忙了,等過完年後,我一定待在莊裡,陪你一起準備婚禮要用的所有東西。」

  「我才不要那麼早結婚,多羞人,好像趕著嫁你似的。」她基於小女兒心態,還希望一直過著單身快活的日子,不想這麼快成為新嫁娘。

  他輕笑著,「本來我也願意依你,不過,我等不及將你訂下來,好向所有人證明我擁有你,擁有幸福。再不用三個月的時間?我就能統合陝北一帶的商行,並且將事業重心移到這裡,我要風風光光的迎娶你。」

  她愣愣的望著他發著光的眼眸,他一定不知道他笑起來多溫柔,像個多情的戀人。

  「你猜我今天晚上去見誰了?」他興致勃勃的問。

  她蹙眉想了想,「我猜不出來。」至今,她對他的交遊情況仍不清楚,所以無從猜起。

  「我碰到十年前救我的江湖奇人了。」日尚行狂放的被散長髮,依然英俊得教人心動,「當年華山別後,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沒想到他竟為了我再下紅塵,並且來到齊州。」

  「怎不請他來莊裡住呢?」

  「我提了,可是他不肯,我也不好難為他。」日尚行頓了頓,釋懷的道:「在我的生命中,他是貴人,他說的話我不敢不從,他這次下山似乎也不光是為我而來,所以,他不肯來斷日山莊。」

  司徒虹吟嗯了聲,「這位前輩真是隨性。」

  「我們聊了許多,這些年來,我從沒有這麼暢快過,他知道我的所有打算,也知道我愛上你,他很替我們高興。」

  她也感染到他的興奮,認識以來,就屬今夜他最快樂。「嗯!他也算得上我們的長輩,我們成親的那天他可會來?」

  「會,一定會,他親口答應我的。虹吟,我今天真的很快樂。」他握住她的手,翻身與她面對面的躺著。

  「我知道,你沒有在我面前掩飾情感。」她抬起下顎,輕聲響應。

  「以後也不會,我要讓你明白我在想什麼。那位奇人一見到我,便說我跟從前不一樣了,我學會跟人親近,哪怕他們接近我是有目的,但我總算是已經跨出一步了。」

  司徒虹吟空出一隻手,撫摸他俊美的臉龐,「你向來仇恨人們,與人親近不是你最討厭的嗎?」

  「我從小就不喜歡與人親近,但情形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下華山後,我發現空有仇恨填不飽肚子,即使我再憤怒,但沒有崇高的地位與權勢來保障我的安全,我還是無法達到復仇的目的,說不定時候未到,我便屈服於人們對鬼魅的恐懼與厭惡,死在不知名的某個地方。」

  她將螓首偎向他,傳遞無言的慰藉,他知道,感到窩心不已。

  「我用奇人教我的經商術,在陝北、山西一帶建立屬於我自己的商業王國,為我累積足夠的財富,作為我復仇的後盾;回到齊州城後,我發現錢財仍不足以保障我和你不受他人的打擾,還必須有權有勢。一逞匹夫之勇是愚蠢的,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最強,讓笑他、罵他的人悔恨終生。」

  「你真的這麼想?」

  「不僅這麼想,也開始做了,前天已經見過縣太爺,他將為我們主婚,後天我會邀請城裡名人巨富來莊裡作客,為我將來的名望鋪路。」他執起她的下巴,深情的說:「虹吟,你要幫我,我對應對進退全無概念,但是,那晚的宴會對我倆非常重要。」

  將來能否不受流言干擾,全看他們能否在城裡安穩立足,日尚行決定孤注一擲。

  司徒虹吟突然發現自己距離他的心好近,近到可以察覺他心中澎湃的情感,他在尋求一個宣洩之道,籍著現今的崇高地位,埋葬當年無助淒慘的男孩影像,倏地,她覺得好難受,纖柔的心為他揪疼。

  「我喜歡你!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

  她有如誓言般的話語,霎時溫暖了他的身心,他激動地反身壓下她,乾脆鎖住她那令他心疼的小嘴,以憐愛為名,建構起兩心交融的狂野天地。

  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他又何嘗不是?若不是為了她,他何必委屈自己,與不相干的人虛偽應酬。

  天色將明的此刻,他終於明白有心愛的她陪在身邊,幸福便籠罩著他。

  他滿足的笑了,俊美的風采頓時讓她看傻了眼。

  這般無慾無求的笑靨?宛如他得到了全世界,可矛盾的是,當他真的得到全世界時,他還會是現在的他嗎?司徒虹吟眉間輕染淡愁,悄悄的不安了。

  ※  ※  ※

  「所謂『夜魅』者,是這幾年來名震西陲一帶的怪客,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因為他總是戴著面具,只在夜晚出現,『夜魅』的個性難以捉摸,行蹤也不定!但每次出現,都會引來極大的爭議。」

  茶館中,說書人和三兩位客人在閒嗑牙,話題從城裡近來發生的幾樁命案,延伸到西陲的傳奇人物「夜魅」,說書人見大家聽得有味,說得也更加起勁。

  「你們猜怎麼來著?『夜魅』擁有一身好武功,但似乎對人沒興趣,據說他曾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著有人在他面的斷氣,也可以單槍匹馬闖進土匪窩裡降服土匪頭,只因為他們犯了『夜魅』的大忌,在『夜魅』面前提到鬼這個字。」

  此時,茶樓步入一對出色的男女,男子一身黑衣,英挺俊美,眉眼略帶冷漠冰霜,他微低頭傾聽女子的話語,那一瞬間,大家都感覺到那男子以極溫柔的眼神凝視著那女子,那女子面容不見得有多出色,但那雙澄澈的美眸!卻讓她看起來飄逸出塵,兩人一白一黑,頓時讓茶樓裡亮了起來。

  這對男女旁若無人地選擇靠街的位置坐下,眾人只聽見男子用低沉的嗓音點了一壺龍井,三碟乾果,大概是逛街逛累了在這歇息。

  說書人續道:「『夜魅』不僅人怪,連行事作風都很獨特,據說他討厭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鬼,凡是在他面前大談鬼怪的種種,事後都沒好下場。」

  「有這麼神?」大家感到好奇,但也覺得疑惑。

  「當然哪!大家還記得山西首富海大爺一夕之間家財散盡,逃到南方保命的事吧!據說海大爺就是因為得罪『夜魅』,這才怕得連財產都不要,舉家遷移,為的是怕自己會死於非命。」說書人喝一口茶喘喘氣,齊州城雖大,但往來訊息的管道不夠,幾年前發生的事,他們現在才聽聞。

  「既然『夜魅』如此囂張,官府怎麼不派人逮捕他?」

  說書人歎道:「沒憑沒據的,你叫官爺怎麼逮人?而且『夜魅』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現在沒有人敢確定,就算『夜魅』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

  坐在一旁靜靜聽著他們高談闊論的日尚行似笑非笑的揚眉,「想不到這麼快『夜魅』的事就傳到這裡了。」想起年少輕狂,他不禁輕歎。

  司徒虹吟很難不想起另一件事,「他們口中的『夜魅』可是指你?」

  斷日山莊就有一座夜魅居,還是他最鍾愛的地方,也是他們每夜同床共寢之處。

  日尚行會據實以告,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不錯,但不全然像他們說的,我對不相干的人,根本不會花半點心思。」難得陪她逛街,不經意聽聞自己的風光往事,他笑了。

  司徒虹吟放心了,學著他悠悠閒閒的捧起茶杯,品味芬芳沁人的香津,笑著世人的愚昧閒扯,並且從容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這樣聽起來,『夜魅』只能算是怪人,比起城裡最近發生的幾件案子,我倒覺得『夜魅』沒有那麼可怕。」

  「說的也是,老兄,『夜魅』的性格再怪,但從不傷人命,只是說跟他作對的人,不是莫名其妙嚇破了膽,就是被收去累積大半輩子的財富,要真說起來,大家怕這個人,是怕他可能會對自己作出不利的事,所以一再逃避退讓,倒沒真聽過『夜魅』下毒手害過誰。」

  「這就是啦,城裡出現的那幾件命案才嚇人呢!」那人壓低聲音,深怕大禍臨頭似的,「兩天前,城裡有戶人家的男主人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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