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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歐陽青

  一時間,車廂裡完全靜默下來,窗外嘈雜繁忙的世界宛如被隔絕般,無法影響到車內的兩人。

  甩甩頭,練湘婷重新啟動車子,往車道徐徐前進,然後姣好的唇瓣綻出一抹堅定的微笑,「不,我不會讓他這樣對待他自己,他已經受夠了,嚴格來說,他不是一個快樂的人,他身上背負的枷鎖太多,多到他不知道如何歡笑,而我,非常非常地心疼他。」

  她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沈刑天跨不過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鴻溝,那麼,她不介意自己搭起這座橋,而她的決心永遠不變,她跟定他了,如果他執意要下地獄,那麼她會先到地獄去等他。

  當沈刑天再次在餐桌上失了神,駱水凝終於卸下她那完美的淑女教養,「沈刑天,你究竟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問你的話?」

  這種宛如潑婦罵街的行徑,著實讓同桌的伍崇濤大開眼界,也頗為遺憾沈老爺子借口頭痛上樓休息,錯失這個千載難逢認清駱家千金真面目的好機會,然而,他只是個不便開口的「外人」,所以他只能低頭悶笑,半點也不敢讓笑聲放肆地溜出來。

  沈刑天懶懶地收回神遊的思緒,不感興趣地微抬一下眉毛,「有聽見、沒聽見反正結果都是一樣,有關婚事的事你做主就好,至於其他的,一概由我來決定,你,沒有置喙的餘地。」

  駱水凝氣得微瞇起雙眼,胸膛重重地起伏著,「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們在談的是你、我的婚事,你卻好像一個不情願的新郎,等著結婚後拋棄滿心喜悅的新娘似的。」

  伍祟濤忍俊不住「噗哧」一笑,忙搖搖手以示自己的無辜,急忙低下頭品嚐鮮魚羹的美味,藉以掩飾他不是有意在此竊聽。其實、他早巳豎起耳朵,好奇得很。

  「你的比喻倒是妙得很,我還不知道你有此專長呢!」沈刑天似笑非笑地瞥了伍崇濤一眼,警告似的說:「如果你還想吃完這餐飯,就閉緊你的嘴巴,我不希望在這個家中聽到任何不當的謠言。」

  他警告的對象不敢吭聲,但駱水凝卻忍不住又發火了,「你也會怕聽謠言,如果你還在乎謠言,你就不會人前人後對我完全是兩個樣,喔,慢著,你該不會是在玩弄什麼把戲?想耍我?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的,是吧?」

  她越想越不對,沈刑天的態度變得太快,也太令人難以理解,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和她結婚,直到上個星期他突然來找她,然後突然答應這個婚事,就像怕她,還是他自己,有反悔的機會似的,盡快安排婚期及一切,快得令人暈眩,也快得令人心驚。

  和他結婚是駱水凝的心願,雖然她不瞭解這個冷漠的男人,但她欣賞他,只要欣賞就夠了,她無法去瞭解他的一切,因為她怕越是探究,越挖掘出他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她不願與他分享醜陋的生命,她必須往前看,然而,她卻發現這男人根本不想與她分享,沈刑天把自己的內心保護得很好,完全不讓她介入,這讓她難掩嫉妒,且難以釋懷。

  尤其,當她發現沈刑天回到極東居之後,馬上收起他的冷漠反而熱情表現,令她疑心大起,讓她有不真實的感受,彷彿這一切都是虛幻的,禁不起一絲考驗,而且,是建構在她的一廂情願上。

  沈刑天沒有否認,也拒絕回答這問題,只專心地切割他的肉塊,咀嚼這食不知味的一餐,他的心思早已飛去練湘婷那兒。

  練湘婷和沈皓應該會是極相配的一對吧!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從那晚起,他拚命告誡自己,練湘婷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她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而沈皓,應該會對她很好吧!沈刑天突然發現他的心已經麻木不仁到——拒絕想像她沮喪且泫然欲泣的小臉,儘管他的心已經滿目瘡痍。

  「沈刑天,我要知道你究竟怎麼看待這件婚事?」駱水凝看著他表情深沉卻更形俊逸的側臉,心中卻漸生寒意,「如果你不贊成,為什麼要答應這件婚事?難道你在躲避什麼?還是我父親答應了什麼?」

  沈刑天先是淡淡地掃了伍崇濤一眼,「如果你已經吃飽了,就上樓,或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伍崇濤聳聳肩,起身離開飯桌,雖然他實在很好奇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但他聰明的知道在這時候,沈刑天絕對不會讓他繼續在此竊聽的。所以他步履緩慢地走向大廳,準備向樓梯走去,

  背後沈刑天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但他已經無法聽到全貌,只依稀聽到幾個字眼,好像是結不結婚與愛不愛之類的事。

  伍崇濤搖頭一歎,離開富麗堂皇的飯廳,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電話聲刺耳的響起,伍崇濤不假思索的拿起話筒,那端傳來的竟是沈皓慌張恐懼的男中音:

  「崇濤,快叫大哥來聽電話,湘婷她……在醫院裡教人給強行帶走了。」

  伍崇濤連忙將無線話筒遞給沈刑天,只見他臉色凝重地聽著,不時問上幾個關鍵的話語,然後眉頭越皺越緊,臉色更形鐵青。

  直到他放下話筒,擁有女性纖細敏感的駱水凝預料將有不利的事發生,迎了上來,「發生了什麼事?」

  沈刑天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復心中沉重的壓迫感,閉上眼,他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沈皓和他的伴護練小姐在醫院裡遭人襲擊,練小姐被人強行帶走,沈皓手腳也受了一點輕傷,人已經在極東組的保護之下,但練小姐卻下落不明。」

  「哦,只是一個伴護而已,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駱水凝滿臉不屑。心中,充滿自信地告訴自己,沈刑天對她的淡漠抗拒雖然是一種負面反應,但至少他沒有拒絕,何況剛才他才談到結婚後的責任與義務,她不容許此刻有任何人、任何事來打擾,尤其是一個不重要的小伴護。

  沈刑天即使有任何震怒冒火的反應,也掩飾得十分成功,因為他急著去找練湘婷,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鬥嘴上,「練湘婷不止是一個伴護而已,沈皓受到襲擊的事也非同小可,如果你想做我的妻子,你最好現在就學會把這兩個人的事擺在自己的事之前。」

  「你莫名其妙,」駱水凝不顧形象地瞪圓了雙眸,望著沈刑天飛快地離開她的視線,他甚至沒有禮貌性的說一聲再見,「沈刑天,不把事情說完,誰也別想走。」

  沈刑天聽到了,俊逸漂亮的臉仍然毫無表情,只有一徑的冰冷,他的腳步沒有停下,快速衝出大門,來到他的蓮花跑車旁,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上。

  駱水凝追了出來,「沈刑天,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哪裡都不許走。」

  回答她的,只是一陣跑車的引擎聲,而他,頭也不回,不帶一絲留戀的離去。

  隨後跟出來的伍崇濤,望了一眼大受挫折此刻顯得有些茫然的駱水凝,好心走近她身邊,低沉地開口勸道:「如果你真心想嫁給沈大哥,你必須習慣且體會他把那兩人看得比他性命還重要的事實,否則你永遠也不會得到他的認同。」

  駱水凝若有所思且有所悟地咬著下唇,儘管備受震驚與冷落,她那完美且無懈可擊的女性風情,還是教伍崇濤看傻了眼。

  「見鬼了,沈刑天到底在想什麼?一輩子替沈家做牛做馬?無可救藥的大白癡!」駱水凝深吸了一口氣,同樣也做了件決定,她指揮司機開車載她回去。

  伍崇濤還是看傻了眼,同一個女人居然有如此多不同的風情,難怪優秀如沈大哥都會陷了進去,他攤攤手,回頭向猶不知詳情的沈老爺於報告去。

  「事情來得太突然,我和湘婷正在復健室裡等我的復健師時,門口竟然闖進七八位彪形大漢,直接指名

  要找湘婷。」沈皓的手腳處都有擦傷,還等不及由醫生上藥,沈刑天便主動接手醫護的工作。

  見他鐵青著臉色,從趕來醫院到現在,一直平靜的不出聲,這種異常的冷靜讓沈皓不安,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般,令人忐忑不安,所以,沈皓便自顧自地說著當時的情形,「沒錯,他們指明要找湘婷,原本我以為是極東組惹來的仇家,但似乎不是,湘婷先是二臉不解,然後他們粗暴、不客氣地毀壞我的輪椅,將我推倒在地上時,湘婷才生氣了,她大聲指責他們,而且說極東組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沈刑天正在纏繞繃帶的手微微頓了頓,但幾乎無人發覺,只除了他自己,他將牙關咬得緊緊的,沈皓的話在他糾結抑鬱的心裡再次捲起千堆雪,他無法想像當時她是何種心情,一定很怕,而他,竟然沒有在她身邊,該死的!

  「但沒用,那些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威脅,甚至掏出槍來阻止其他的醫護人員進入復健室,後來他們打破後門強行帶走湘婷,」沈皓沮喪地望著毫無知覺的雙腿,痛恨且自責地說:「沒有輪椅的我就跟一個廢物一樣,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什麼都不能做,大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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