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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歐倩兮

  那一霎,可孤覺得他就要鼻子噴血了,一頭菜鳥當堂傻在那兒,直到那人都穿窗而去,只丟下一個玲玲瓏瓏、微微妙妙的印象兒,讓他半天還喘不了氣!

  回頭見到竇小姐昏下地,才又警覺過來,同時恢復他的責任心……整個情形太詭異,不宜再耽留。他是奉了將軍之命來的,這竇家小姐的安危自是他的責任,拚了一條命,他也得把她帶出長安!

  可孤轉至畫屏前,迅速將倒地的少女抬起來。

  俄頃,只見一匹紅色駿騎,掉頭又奔出了幽靜的竇家巷子。

  第四章

  西出長安,過了咸陽渡口,直跑了七、八十里,可孤才敢稍作停息。

  也不知竇家何故破人殺上門去,恐怕事情未了,又須提防官家追逼,在兩股威脅之下,可孤只得避開官道,揀那偏僻的郊路走。

  所幸那竇家小姐只是被拂中穴道,氣血震盪,一時暈厥過去而已。可孤已為她運了氣,想必只消休息個一宵,便可以好轉。

  黃昏還未到,但可孤見到鄉間一戶農家看來可靠,給了一些碎銀子,要求借宿。一方面也是顧慮竇小姐情況,要讓她早點歇下了。

  農家的老主婦捧了銀子,歡天喜地去了。不久,用個陳舊的木托盤送來飯菜,可孤瞧過,是粟米飯和雨碟子野蔬,難得的還有盤白斬雞。他指點那老婦先迭人房裹給姑娘。

  突然一陣尖叫從房裡傳出來。

  真淒厲呀,竇小姐那川法,可孤背心上一涼,不相信這麼快又出事了,拔劍趕入房間。

  那老婦跌跌撞撞從他身邊跑出去,可孤幾乎懷疑她有問題,但顧不得她,先掉頭去看竇小姐。

  一眼見了,可孤以為她中了暗算,她歪倒在床邊,身子僵得很厲害,後來他才發現她手裡握了個東西,兩眼直勾勾的,死瞪著它看。

  原來……她是在照鏡子!

  那是面圓圓的小銅鏡,不過手心大,雕花鏤草紋著銀絲,一看就知道是珍品,應該是她隨身的玩意兒,不是這寒窮農舍裹有的東西。

  她一醒來就照鏡子,一照鏡子就尖叫……可孤的理解力就只到這裡,他小心問:「怎麼了,竇姑娘?你哪裡不舒服嗎?」

  她一面盯著鏡子,一面摸著臉頰,顫聲道:「我……我的金靨掉了!」

  就是女人貼在臉上那兩片莫名其妙的東西嗎?她就為了這個,慘叫得讓他起了一身雞皮吃塔?可憐魏可孤覺得他現在更糊塗了。

  「竇姑娘,那東西掉了……很嚴重嗎?」他虛心的問她。

  「那當然!」她哇哇叫,「我就只帶了這封金靨出來!」

  「那麼等進了城,再買一對不就成了?」

  「你不懂,那對金靨是特別制的,金箔上還點了紫漆,好配我衣棠,你們中原根本沒得買!」她抽抽嗒嗒哭起來。可孤正覺得她那句「你們中原」話說得奇怪,她手裹的銅鏡陡然就砸了過來。

  別以為她是亂砸,那一記可也有準頭的,朝可孤的肩尖穴直飛過來!要不是閃很快,肯定可孤現場便要頭破血流。那銅鏡撞了牆,孤零零地跌落在地上了。

  可孤不免氣惱,但見她趴倒在床上,哭得那麼淒慘,心又軟了,好聲好言地勸:「竇姑娘,你爹娘把你生得好,用不著那玩意兒點綴,人就夠美的了。」

  那姑娘原本肩兒一聳一聳的在哭泣,聽了他的話,慢慢抬起頭著他,臉上還掛著淚……猛地,她眼睛一張,跟著跳起來,整個人朝可孤撲了來。

  饒是可孤反應再好,也料不到她這一著這回她攻擊的手法就更離奇了,伸出一雙玉手在他身上又摸又扯,一急,索性狠狠剝了他的衣服。

  襟口一敞開,可孤那古銅色精壯的肩頭和胸膛都袒露出來,給她那雙柔膩嬌小的手,上上下下,來來回回,一點忌諱也沒有的摸來又弄去!

  可孤是個年輕小伙子,怎經得起一個女人這樣子折騰?他渾身打哆嗦,叫著:「住手,竇姑娘,你不要不要這樣」

  卻聽見竇姑娘發出一聲歡呼,從他身上搜出了個東西,捧在手心,歡喜勝利地說:「我沒看錯,掉到你衣服裹頭去了。」

  就是她那對金靨!

  可孤還站在那裡頭部充血,竇小姐已去牆角拾回她的小銅鏡,盈盈轉過身子,舉鏡端詳嬌容,揣摩著貼靨的位置。

  鏡裹映出可孤的影子……他那件交襟的青衫給她扯得半脫了,裸現的胳膊、胸膛都是壘起來的肌肉,遠看著,也還是結實暖熱。大塊頭的武士她也見多了,但要像他身勢這麼軒昂,肌理這麼雄壯漂亮的,那挑不出幾個。

  她慢慢回眸過來,似笑非笑的瞧他,問:「你方才是不是說我生得好,有沒有這玩意兒,人也夠美的了?」

  他真有說得這麼諂媚?然而竇姑娘盯著他,在等他回答,那眉梢眼底有一種椅旎動人之色,不是個活脫脫的美人兒又是什麼?

  想到剛剛給她上下亂摸一遍,可孤實在臉皮薄,兩個耳根燒得熱辣辣的。

  「到底是不是嘛?」見他傻著不吭聲,竇小姐慎問。

  「呀……是、是的,夠美了,夠美了。」

  竇小姐嫣然笑了笑,忽走到木條窗前,「既然這樣,我就不戴它了。」說著,把前一刻還呼天搶地要找的一對金靨,隨手便往窗外扔了,轉眼一點也不在意。

  對於女人的瞭解和認識,魏可孤在這一刻到達一個最渾沌的地步,他斷定自己是不可能更懂她們了。唉,還是算了。

  匆忙整頓衣衫,束好腰上的革帶,可孤準備告退,讓竇小姐用了飯好安砍。突然窗外一道鋒芒,閃過眼角,可孤憑一個習武之人的直覺,知道有蹊蹺,立刻壓聲道:「把門鎖上,竇姑娘,別出聲,也別出來!」

  剛回鞘的寶劍又抽了出來,可孤從後院子出,穿入棗子林,果然瞥見前頭荊棘叢中,潛伏著四、五人,提刀在手,正窺伺竇小姐的肩閒。

  他身法輕捷,已揀到那幾人背後,只差三、五步距離了,對方還沒一個覺察。他向來是作風坦蕩的,即使在這種時候,也不屑使用偷襲手法,故而出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鬼鬼祟祟!」

  這夥人反應也要得,一回頭馬上出手,幾把大刀從他的門面、兩側劈來,凶悍非凡。不過可孤是武學行家,這些人固然有勇力,他卻能以身手巧妙取勝,以一斗五,投給對方吃到一點便宜。

  然而也不能小看這一票:觀察他們穿著袍靴,頭上也裹著黑帽巾,一派中土打扮,但那濃眉凹眼,黝暗的膚色,又顯然不是中原人士。可孤非常狐疑,在打鬥中放聲質問:「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找喳?不說清楚,我可不客氣了。」

  幾個人卻是裝聾作啞,吭都不吭一聲,一味猛攻。可孤不想和他們歪纏,使出上乘劍法,算定了,十招之內撻倒這五人。

  誰知才出了三劍,擊倒一人,把另一人的大刀卸落地霍然有暗器擊來,是彈丸之類的東西。搞半天他才發現,原來竇小姐在窗後發暗器,但她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害他?

  她每一枚彈丸打的都是他!

  這麼一搞,倒讓自知不敵的那票人,趁可孤分神應付暗器的當兒,一個個落荒跑掉了,留下可孤在那兒喘氣把他弄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不是那五名殺手,是竇小姐的暗器!可孤氣呼呼要回屋裡,共檢查竇小姐的腦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他會用內功幫她「治病」

  的:忽瞥見黃土地上敵人留下的兵器,他用腳一挑,把刀接在手中細看……很特殊的兵器,刃上有鋸齒,可孤心一動,想起竇家那美婦身上的刀痕,與此吻合。明顯這不是秦王的追兵,而是襲擊寶家的另一路人馬……這時候,猛聽得一聲激昂的馬嘶,登時便見他那匹寶貝的紅膘馬由草棚子衝出來,馬上一個人正是竇小姐!

  這下不必檢查了,這女人的腦子是壞了沒有錯,她騎了他的馬跟著那票人後頭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那樣子不像追敵,倒像要和他們結伙兒落跑!

  這麼「幸運」的事,就讓他給碰上!可孤拔身開始追,心裡卻比什麼都明白,以過雲紅的腳力,又是那樣子發足狂奔,追它一定會追到死……他正悲觀,前頭卻「砰」地一響,有人哎吱叫起來,好像跌了大跤。趕過去一探,棗子林裡,他的紅膘馬停在那兒悠哉的啃葉子,而竇小姐則趴在地上吃土。

  見到主人,紅膘馬搖尾高高興興走過來,挨著他親熱,他笑咧了嘴巴,偷間馬兒:「你是不是不服女人騎你,把她摔下地了?」

  馬兒昂首嘶了嘶,說「是」。

  那一端,竇小姐大發嬌嗔,氣得俏臉都紅了,「死馬、臭馬,居然摔我,壞死了!

  「見可孤幸災樂禍,笑得一把臉都快像那匹馬了,她顫聲說:「你、你還不快來扶我,淨笑我,我要……我要告到你上司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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