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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陳毓華

  安琪路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好選擇。」他很難得的欣然同意別人的想法。

  她有雙靜謐而攸長的眸子,談不上乾淨的鵝蛋臉有股氣質,那是化妝品還有時尚服飾妝點不出來的感覺,被日頭曬得通紅的肌膚仍舊不失透明感,是個讓人一見就會喜歡的小姐。

  「謝謝你同意我的看法。」

  「我很樂意為小姐服務。」

  「我們還要一直謝來謝去嗎?」要是可以她比較想進屋子裡去好好洗個澡,把身體前後左右上上下下都好好刷上一遍。

  安琪路羌爾退下。

  獨立式的房子隱藏在綠蔭和花香之間。

  也難怪安琪路要質疑她的選擇,這是間和主屋有段距離的二樓房子,彎彎曲曲的路徑並不在規劃好的道路上,平常很難得到訪客們的青睞。

  大家都嘛希望住得離主屋越近越好,要是能住進主要大屋就更好了,想接近納日的機會就更多。

  白光才沒那麼多曲折的想法。

  這裡有老家的味道,就這樣。

  義大利沙發、波斯地毯、法國式宮廷古董老櫃、精緻拼布繡功的中國花鳥刺繡壁掛,簡單的迴廊,一張大床佔據了空間的一部份。

  那是張滿是羽毛墊還有蕾絲飛揚的大床。

  雪—樣的白,雲一般的柔軟。

  身陷下去就再也不想起身了。

  管她身上的黃沙有幾斤重,管她頭髮是不是硬得跟鋼絲一樣,管她身上有多臭,好……舒服的床鋪喔。

  她離開台灣幾天了?

  一直以來像陀螺的被納日拖著走,先是搭上夢幻郵輪,幾天的乘風破浪,幾乎讓風吹麻了半邊臉,卻也見識到大海的遼闊和胸襟,也看見了跟她絕緣的金字塔頂尖的上流社會人物,讓她由極度自卑學到適度表現自己,上岸後,臀部被哈雷的加速度顛得忘記主子是誰,整天吹不停的狂風沙和到處在馬路上滾動的乾稻草,讓她差點曬成蜥蜴乾,割仙人掌汁液的時候她問過,問他怎麼會懂這麼多野外求生的活?

  納日一貫的露出白牙吊了書袋。「吾,少賤,故多鄙事。」

  才幾天,居然會咬文了。

  她還記得自己恰北北的賞了他一拳,兩人笑得星光也失色。

  半夜搭帳篷犧牲睡眠看星星的那一刻好美,美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然後,她來到了這裡。

  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堂。

  她甚至沒有勇氣發問,問納日是誰?他的身份是什麼?

  她那麼相信他,讓他把自己帶來帶去,絲毫不覺得荒謬,也沒有任何不妥當的感覺。

  她是怎麼啦?

  她從來都不是隨便的女孩,要是多點「熱血」,跟徐仲的發展大概不止逗留在不上不下的戀人未滿吧。

  是她鴕鳥,鴕鳥的不敢多想,因為一想,就要有心,有了心眼,跟他就再也自然不起來了。

  是啊,目前的關係很好,她不想多心。

  翻了身,雪白的天花板有盞水晶吊燈。

  白光忽而露齒。「白光光,你想欺騙誰,還是承認吧……」

  承認什麼?承認她——

  其實是想擺脫一成不變的生活,想暫時忘掉那些吸血鬼討債集團的嘴臉,想忘掉那些利滾利的可怕數字,想暫時離開那些叫人窒息的處所,想給自己一段還能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

  她是膽小鬼,她需要,所以,任隨納日帶著她到處跑。

  她利用了他!

  她是卑鄙的小人!

  她沉沉的睡去,墜入無名的夢鄉,不知道納日踮著腳進來看過她,也不知道這一覺睡到黃昏去了。

  ☆☆☆☆☆☆☆☆☆☆  ☆☆☆☆☆☆☆☆☆☆

  海浪沖激著礁石的聲浪時有所聞,偶爾浪花會從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打得人一頭一臉的狼狽,可是沒有人惱怒,有人逐浪,有人繞著營火戲笑,還有人變出吉他扣起和弦唱起歌謠來。

  烤肉香四溢,類似雅加達口味的沙嗲,裹住濃郁的醬料架在網架上,負責碳烤肉串的人彷彿還嫌色澤不夠艷麗,拚命的把沾辣味的花生醬往肉串上刷。

  「再吃一點,別辜負安琪麥的好意。」穿著朱槿花寬口褲光裸著上身的納日把一頭媲美日輝的金色長髮綰在腦後,本來就很有料的身材更毫不避諱的展現在大家面前。

  他習以為常,倒是白光臉蛋飛紅,眼光就是不太有辦法正視他光滑結實又生猛的胸膛。

  要不是夜色深濃他一定能看出端倪來。

  相較他的自然,兩截式的泳衣穿在白光身上就無限彆扭。

  除了以前讀書上過游泳課,她已經不曉得有多久沒穿過泳衣,而且還是這種泳衣,老天爺,饒了她吧!

  「你穿這樣很好看。」納日衷心誇獎她。

  她皮膚白,身材婀娜有致,均勻的體態穿起紅白相間的泳衣更顯得唇紅齒白,秀外慧中。

  暗影光火綽約,她秀致的輪廓,光裸的細緻胳臂,小蠻腰下的肚臍眼,對他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

  「太露了。」胸脯的部份不說,乳溝還清晰可見,真不知道他去哪借來的衣服。

  「嗯……我也這麼覺得,不如……全部脫掉好了!」

  白光的臉蛋爆紅,把他剛剛遞過來的飯團原封不動塞進他大嘴。

  這一夜,說是為了歡迎她的來到刻意舉行的營火晚會。

  她脖子上有村人獻上的花串,耳邊有花香,身邊,坐著打她開始出現就把她當「神豬」養的納日。

  從村人的態度看得出來納日是這座島的主人翁。

  他簡直是脫胎換骨,自從回到島上,渾身上下哪還有身為人家「弟弟」的感覺;好吧,所謂的弟弟根本是她自己一相情願,與他無關。

  那磅礡的氣度,那霸氣,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像人家弟弟的?

  就連現在色色的模樣也著實叫白光駭了一跳。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不會是誰的弟弟……

  她披上了隨身帶著的大毛巾。

  「怎麼?」

  「有點涼了。」

  納日知道自己剛剛唐突到她了,他默默把才纔別人送過來的用當地樹葉包裹的糖醋魚及飯團遞到白光手心。

  「多吃點。」

  「嗯。」

  飯團五顏六色,還有爪哇風味的香料,微甜不辣很好入口。她咬著魚肉,悠然的看著看不到邊際的海。

  忽然。

  「對不起。」

  風吹過來什麼,很快的抹去。

  她轉過頭來對納日心無掛蒂的彎起眼眸。「你也吃一塊魚,很好吃唷。」

  「白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就像洗三溫暖一樣,剎那間的蒸煮烤把納日煎熬了一遍,他討厭這樣的情緒。

  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卻對她有了很不確定的得失心。

  要怎麼示愛,看起來這門課並不如想像中的簡單容易……

  「啊,嗯嗯……你在我嘴巴放了什麼?」納日慘叫,呸呸呸的不停把口中的食物吐出來,漂亮的眼睛居然含淚光,就像白光欺負了他。

  「只是一塊蘇門達臘風味的臘肉而已。」白光回答得雲淡風清,一臉無辜。

  蘇門達臘臘肉,辣、超辣、霹靂無敵……的辣,那不是普通人敢領教的辣味。

  納日稀少的弱點中,就是對酸辣的食物一點轍都沒有。

  霹霹剝剝的火柴輕燒著,氣氛有些寧靜得過頭。

  「白光光,你欺負我……」他去掐她。

  白光可不會白等著束手就擒,她早跑遠,短髮蕩漾在空中,不忘回過頭來對他扮鬼臉。

  士可殺不可辱……款,是沒那麼嚴重啦,不過,從來可沒人敢欺到他頭上來,他要她好好嘗嘗被逮到後搔胳肢窩的滋味!

  一前一後追逐的男女在綴滿星子的穹蒼下無憂嬉戲。

  這時,在海灘的另一角——

  「安琪路,你確定跑得像猴子的那個人是你家大人?」黑暗中,有張看起來神氣活現的臉張揚著大大的黑眼,眼中閃著幽光。

  「剛開始,我也以為大人被外星人附身了。」安琪路手中抱著柴火,沒錯,他被派到撿木柴的命運,不意,卻被人攔住了。

  那佈滿光彩的臉瞅了瞅安琪路狡猾的狐狸臉。「納日那華麗的惡魔是被女鬼迷了心竅……至於你,安琪路,我覺得你才是借用人類軀殼的外星人。」

  安琪路臉上黑線三條。唉,有個裡外不一、陰陽怪氣的主子就夠晦氣的了,三不五時還要應付這個跟主子不相上下的神氣惡魔。

  難纏人物。

  他家三代祖宗肯定造了不少孽,才讓他跟安琪麥淪落到這裡無法翻身。

  「還有……」神氣惡魔的聲音尚未停歇。「我要告訴那個華麗的惡魔,你在背後說他壞話。」

  「哪有,你別造謠!」

  安琪路頓時只想掐死對方然後自己跳海自殺。

  總有一天他會被這只惡魔害死的啦!

  「這裡只有你跟我,我造謠給誰聽?難道你覺得我向來很多嘴?」

  「我不敢。」就算偶爾不爽也只能在心裡腹誹。

  「安琪路,你每次說謊的時候眼皮都會跳。」神氣惡魔觀察入微。他雖然沒有納日的神通,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想唬他,這些人還不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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