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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金萱

  文苡安緩慢的抬起頭來看他,臉上表情空茫絕望得讓人心驚。

  「跟我進屋去。」他強硬的命令她,然後不由分說的將她往屋裡的方向拉去。

  她依然沒有開口說話,卻在突然之間用力的掙開他的手,轉身就往馬路上跑去。

  「該死!」

  梵騰憤怒的低咒一聲,因為剛剛從屋裡追出來時,他腳上並沒有穿鞋子,所以在他反射性的追她時,腳底不知道被什麼刺痛了一下。

  他迅速的衝回大門內套了雙鞋子,轉身立刻朝她跑開的方向追了去。

  幸好她的身影還在他視線內。

  文苡安拚命的往前跑,風聲在她耳邊不斷呼嘯著,四周的影像迅速的從她眼前飛越而過,但她卻什麼也感受不到,唯一感受得到的只有跑、只有逃的意念。

  她再也不會回到那個讓她痛不欲生的空間,不會回到那個人的身邊,現在的她連多看到他一眼,都會有想死的衝動。

  她為什麼會愛上這麼冷血無情的人?

  她為什麼會笨得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

  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如果她的愚蠢只是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就算了,但是現在她卻還得賠上另外一條無辜的小生命……

  不,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文苡安!」

  一聲雷霆萬鈞的咆哮聲突然從她的身後響起,嚇得奔馳中的她身子一顛,差點跌倒。

  他追過來了嗎?還差多遠的距離?她逃得掉嗎?他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不可,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一半流著他身上的血液呀。

  她不能被他抓到,絕對不行。

  文苡安拚命的往前跑,急促的呼吸著。她的心跳劇烈得就要像跳出她的胸口一樣,呼吸頻率雖快,但空氣卻似進不了她的肺部,讓她有種缺氧的痛苦。

  她邊跑邊回頭,每回頭一次就發現他距離自己又近了一分。

  不,她不能讓他抓,她一定要想個辦法擺脫他。

  本能的,她將視線轉而望向馬路的對面,只要穿過中間這車水馬龍到對面去,相信他就沒辦法追上她了。

  心念一動,她毫不猶豫的將奔馳的方向轉向馬路中間,不顧自身安全只為了要擺脫他。

  她一邊逃一邊慌亂的回頭看他,卻見他突然雙目圓瞠的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神情,狂亂的朝她大吼出聲--

  「苡安--」

  這是她在昏厥前的最後一個記憶,因為下一秒一個巨大的力量突然撞擊到她,她好像飛了起來,又好像跌了下去,然後黑暗便攫住了她。

  ☆☆☆☆☆☆☆☆☆☆  ☆☆☆☆☆☆☆☆☆☆

  梵騰渾身無力的頹坐在醫院急診室旁的長廊上,心臟卻以激動而強烈的頻率狂眺著,幾乎像是要跳出他的胸口一樣。

  他的手顫抖,唇雪白,雙眼呆滯,像是剛剛經歷了極恐懼的驚嚇,至今猶回不了神。

  「先生,這個給你擦手。」

  一塊沾濕的白紗布突然遞到他眼前,他茫然的抬頭,只見一名護士微笑的站在他眼前,手上拿著浸濕的紗布。

  「你的手上都是血,這樣會嚇到其他病患的,麻煩你了。」護士說。

  他茫然的伸出手,見護士將紗布放在他手上之後,對他輕點了下頭後便轉身離去。

  白色的紗布,紅色的血,可怕的撞擊聲,她倒在血泊裡一動也不動的驚恐畫面……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傷害她、折磨她、讓她難過、讓她淚流,他要她嘗盡媽媽生前所受的所有痛苦,讓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媽媽在生前曾經犯不如此罪無可赦的事,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從沒想過要傷害她的性命呀。

  她會死嗎?

  不。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他不允許!

  他們之間的仇恨還沒有了結,他還沒有親口告訴她她母親曾經犯下的罪行,也還沒有告訴她他恨她、折磨她、傷害她的原因,他甚至於還沒告訴她他是不能愛她,而不是不愛她。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要讓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如果她真的有了三長兩短,那他……該怎麼辦?

  她不會有事的,雖然流了不少血,雖然送醫途中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害怕的感覺像狂風暴雨般的不斷襲擊著他,幾乎要把他擊潰。他握緊手中的紗布,浸濕的紗布被他手掌上的血跡染紅,鮮紅的血水觸目驚心的滴了一地,而他卻茫然的瞪著它們,痛不欲生。

  「先生。」匆忙的腳步伴隨著著急的叫聲朝他直衝過來。

  梵騰渾身一僵,幾乎沒有勇氣抬起頭來面對停站在他正前方的醫護人員。

  「先生,你是文苡安的親屬嗎?」護士的聲音從他頭頂響起。

  梵騰雙手緊握,面無血色的緩慢抬起頭來。他深黑的眼中充滿了恐懼、痛苦與害怕,整個人緊繃到極點。

  「我是。」他啞聲答道。

  「是這樣的,你太太現在正轉往二樓的手術室準備動手術。這是手術同意書,要麻煩你先簽名蓋章,我們才能幫你太太動手術。」護士將手上的手術同意書連同一支筆遞給他。

  他將她手上的手術同意書和筆接過來,欲在大腿上填寫,怎知握筆的手卻顫抖的完全不肯合作。

  「她的傷……是不是很嚴重?」他啞聲問道。

  「你放心,你太太的傷勢並不算是很嚴重,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護士保證的回答。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他一定被嚇壞了。

  梵騰閉上眼睛,在心裡激動的吶喊著,感謝老天!他的眼眶微微的發熱,鼻頭發酸。然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你太太她懷有身孕?」護士驚愕的問道,「這件事你應該要早點告訴我們才對。老天,我必須馬上通知醫生才行。」她說著匆忙的轉身跑開。

  梵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紊亂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清明的思緒。

  那個孩子平安無事嗎?還是流掉了?

  他--希望他流掉。

  如果她想要孩子的話,等她出院傷好了之後他可以給她。等她傷好了之後,他不僅可以給她孩子,也能給她愛。

  他已經想通了。

  亡者已矣,來者可追。媽媽都已經過世了,而她媽媽甚至於在更早之前就已經離開人世了,既然如此,那他還報什麼仇呢?報了仇之後,又有誰能夠獲得好處?

  沒有!

  他早應該想通這一點的,如果早想通的話,她也不必遭受到今晚這個劫難,一切都是他的錯。

  不過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只要她沒事,他們還是有機會得到幸福的,不是嗎?只要她肚子裡的那個小孽種不在了。

  「梵先生,你的手術同意書寫好沒?」剛剛離去的護士又跑回來了。

  「寫好了。」梵騰將同意書遞給她。聽見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後,他懸掛在半空中的擔憂也跟著平復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在這個地方蓋個手印。」護士將手上的印泥打開來,指著同意書上他簽了名的地方。

  梵騰照著她的指示一一蓋上手印。

  「謝謝。我帶你到二樓的手術室。」護士說。

  梵騰點點頭,起身跟著她走。

  「對了,剛剛我已經告訴醫生你太太懷有身孕了,你不必擔心。」

  「她……流產了嗎?」

  「還需要會同婦產科醫生看診之後才會知道。你放心,醫生一定會盡力的救你太太和孩子。」

  「孩子沒關係,只要大人沒事就行了。」事實上他希望孩子能流掉最好。

  「梵先生一定是個很愛太太的好丈夫。」護士看了他一眼,微笑的對他說道。

  梵騰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苦澀的滋味讓他連一個簡單的微笑表情都做不出來。

  「希望你太太肚子裡的孩子沒事。」護士說。

  「為什麼?」梵騰不由自主的衝口道。

  護士呆了一呆,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懷疑的看著他。「什麼為什麼?難道你希望你太太肚子裡的孩子有事?」

  梵騰渾身一僵,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僵硬而且難看。

  「啊,對不起。」護士瞬間驚跳的道歉,「你的意思當然是問我為什麼要這樣說,而不是……天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的很對不起。」

  看她一臉自責倉皇的模樣,梵騰只能對她搖搖頭。

  他怎麼能告訴她,他的確希望苡安肚子裡的孩子能夠在這場意外中流掉呢?因為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骨肉。

  見他好像沒有生氣,護士小姐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我剛剛的意思是說,小產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很傷身體的,如果你太太因為這場車禍而不幸小產的話,她不僅傷身還會很傷心,這對一個病人而言絕對不是件好事。」她小心翼翼的對他解釋。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我也相信你會。」護士對他微笑。覺得這男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前方就是手術室了,你可以坐在這裡等。你太太手術完了之後,會有人叫你。另外,待會兒可能會有人請你先到一樓的櫃檯辦理住院手續,這是正常的程序,我先跟你說一聲。」她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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