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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樓心月

  他端坐在辦公室中等著筠庭的到來,他想聽聽她怎麼說,無論解釋得如何差勁,他都打算接受——只要她說得出口。

  很傻是不?他也知道,但是他就是不肯輕易放棄,不願相信他真的看錯了人,堅持了這麼久的事,一旦要承認自己其實錯了,需要的何止是勇氣而已?所以,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他仍選擇繼續堅持下去。

  一直以來,就有一份恐懼潛藏在心底,但他總是努力忽略,不敢正視它的存在,因為他已賭上了一切,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事業、他所有的一切,他無法承擔失敗的後果,一旦他得知自己確實錯了,那——他簡直不敢想像自己究竟該如何面對那足以顛覆他的狂濤駭浪,那股致命的傷害!

  然而,他僅餘的一絲期待,卻在筠庭一個上午的芳蹤杳茫下,化為無盡傷心的泡沫,消失在絕望的河裡。

  僅餘的一股執著,教他撐著身心俱疲的軀體,繼續苦候下去。可,偏偏他等到的卻是一通殘酷的電話,同時粉碎了他所有的癡傻執著,將他打入無邊的煉獄。

  「嗨,老同學,別來無恙。」

  「是你?」趙毅翔厭惡地蹙起眉,言語中充分流露出不耐。

  「哎喲!」柯紹朋虛假地怪叫了兩聲,「有點風度嘛,可別成了人家的手下敗將,就連絕佳的風度也一併喪失囉!」

  趙毅翔不為所動,冷冷地輕扯唇角,反唇相譏道:「我的風度是用在『人』身上的,你看過有人對一隻包藏禍心的畜生講風度嗎?」

  「你!」趙毅翔的話激怒了他,但,他很快壓下了熊熊怒火,取而代之的是無所謂的冷笑,「沒關係,你可以逞口舌之快,反正——你就快笑不出來了。」

  「什麼意思?」心弦倏地緊繃,趙毅翔聽見自己森寒的聲音如是說著。

  能引起他的緊張,柯紹朋顯得很得意:「怎麼,你也會緊張害怕?那麼如果我告訴你,貴公司近來大張旗鼓、緊密籌劃的企劃資料全在我手上,你豈不是要氣得吐血了?」

  「什麼?」他倒抽了口冷氣,不敢置信地低喃。她真的做了、真的做了……

  「看開點啊!趙總經理。」柯紹朋邪氣地笑著,「我還有一件更刺激有趣的事想和你分享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點他深信不疑。「敬謝不敏,我沒興趣。」此刻他只想一個人好好地冷靜一下,思考柯紹朋話中的真實性,沒心思和他周旋。

  「就算和莫筠庭有關,你也沒興趣?」

  在掛電話前,他及時聽到這句話,握著話筒的手微微一顫,他遲疑地停住欲掛電話動作。

  「嚴格說起來,你還應該喊我一聲前輩,至少,我比你早一步嘗到莫筠庭。」柯紹朋邪氣地笑了笑,「我在猜,你可能沒碰過莫筠庭吧?老實說,那股銷魂忘我的滋味,至今我還陶醉不已,當初將她送給你,我還著實孤枕難眠了好一陣子……」

  「閉上你的髒嘴!」趙毅翔狂怒地大吼,緊緊握拳的手,幾乎快將手中的聽筒握碎!

  對筠庭,趙毅翔是絕對地尊重,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孩,從不曾對她有過逾矩的行為,否則這會兒柯紹朋的謊言就不攻自破,而柯紹朋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地顛倒黑白,捏造出這種惡毒的謊言。

  「喲,火氣更大。不是我在說你,趙總經理,我忍痛割愛,照理說,你應該向我道聲謝才對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向來習慣凌駕在我之上,撿了我的破鞋還真是委屈你了,也難怪你……」

  「柯、紹、朋!」趙毅翔壓抑著澎湃的怒潮,咬牙一字字迸出,「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你敢再說一個字有關筠庭的是非.我保證要你付出代價!」

  「哈!要付出代價的是誰還不知道呢!」柯紹朋獰笑著,「你可真寶貝莫筠庭,難不成你還真當莫筠庭是純潔無瑕的好女孩?可笑,她要真愛你,就不會一再地出賣你了,搞不好,我在她心中的份量還比你重要呢!只要我手指一勾,擔保她立刻一腳踹開你,重投我的懷抱。」他竭盡所能地抨擊道,有現成的機會可以打擊趙毅翔,不善加利用、發揮到極致,好像有點太對不起自己了。

  第一次,趙毅翔發現他有殺人的衝動!深深地吸氣、再吸氣,然後他選擇了較文明且溫和的做法,「輕輕」地掛斷電話。

  不!不能受柯紹朋那番下流話的影響,要相信筠庭、相信筠庭!然而,他的心好痛、好痛,像遭到劇烈的撕扯,疼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無力地仰後靠著椅背,再一次嘗到錐心刺骨的痛楚。

  好半晌,他抱著殘存的勇氣,撥了通電話到企劃部,在得知那宗併購開發的所有資料全在筠庭手中時,一顆心完全涼透!

  「該死!」他發洩地一拳擊向辦公桌,而後痛苦地抱著頭,任錐心的悔恨重重撕扯著他已支離破碎的心。

  此刻,他已無法不去承認——他錯了,錯得離譜、錯得一塌糊塗!這根本是一樁有預謀的計劃,而他居然傻得到現在才看清,蠢吶!

  夾帶著滿心的創痛與悲憤,他沉痛地低呼出聲,不斷在心底自問著:這就是我的命嗎?注定衷心所愛的女人,沒有一個肯真心待我,莫非,我趙毅翔就這麼不值得人去愛?為何一段深情的付出,永遠只能換來滿心抹不去的疼?

  回答他的,卻是一室的沉寂。

  第十章

  瞧瞧鏡中的她,一張臉白得像鬼,一雙眼腫得像核桃似的,這樣怎麼出去見人?

  這是筠庭為自己想的第三十七個借口。

  唉!她幽幽歎了口氣。承認吧,那三十七個不成理由的理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的怯懦,沒有膽子面對趙毅翔。

  她沒有逃避的權利,再如何艱難,她都必須去見趙毅翔一面,無論他是冷酷無情地指責她也好,尖銳嘲諷地羞辱她也罷,這是她欠他的,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堅持躲在家中逃避一切?

  她掏出粉盒,輕掃娥眉,淡淡的薄妝掩去了她的蒼白,卻仍掩不住惹人憐惜的柔弱。

  確定檔案夾中的資料已整理齊全後,她拿著它走出家門,直奔翔源企業。

  到了公司,她將所有的文案資料全交給企劃部經理,並告知他要注意企劃部中一名叫陳建民的新進員工,那是她由柯紹朋口中套出,並結合他的反應所得出的結果。

  然後,她來到了總經理室。

  看了看手中的表,三點四十五分,是晚了點,不過,誰在乎呢?

  她苦笑了一下,終究還是得面對這種情況。誰能明白此刻她心境的淒苦?曾有的深情纏綿,面對揭露出的殘忍真相,所剩的只是冷眼相望與無情的對立。

  甩甩頭,拋掉自哀自憐的淒迷心境,抬手輕敲了幾下門板。

  「請進。」裡頭傳來他疲累的聲調,她鼓起勇氣開門走了進去。他正撐著頭,背著門口,看也不看來人便道,「如果沒有比天塌下來或地崩裂了還嚴重的事,那就不用向我報告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資料放下,人可以走了。」

  「包括我嗎?」筠庭幽幽然開口。

  趙毅翔倏地驚跳起來,轉身震愕地瞪視著她。

  筠庭無聲一歎,取出她擬好的辭職信放在桌前,「這是我想呈遞的資料,我走了。」

  「等等!」趙毅翔喚住正欲轉身的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輕輕地,她笑了,笑得好悲楚、好心酸:「你肯聽嗎?」

  他強迫自己忽略她的蒼白荏弱所帶給他的揪心感覺,故作強硬地拿起那封辭職信,冷諷道:「這算什麼?做賊心虛?還是引咎辭職?」

  筠庭咬著唇,無盡祈憐地望著他:「你明知道的,毅翔,不要曲解我。」

  「曲解?」他冷冷一笑,「我有嗎?」

  「毅翔!」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解釋些什麼,至少,不該背負她沒有犯的罪名,「你誤會了……」

  「誤會?呵,好湊巧的誤會!」他寒聲譏諷。

  「不是的,我昨天其實……我沒有!」

  他無動於衷:「事到如今,你還想解釋什麼?事實已經這麼明白地擺在眼前,再美、再動聽的說詞,在這種時刻我只覺得好笑!曾經,我是那麼義無反顧地對你推心置腹、全無保留,可是你回報我的又是什麼?傷害和背叛,這對我而言是一輩子的屈辱,你明不明白?而你居然還要我相信你?莫筠庭!你夠狠!你幾乎毀了我了,難道還不能放過我?是不是一定要我死在你手裡你才甘心?」

  筠庭駭然退了一步,寫滿驚痛的眸子震撼地望著他,慘白的小臉沒有半絲血色。

  她從未想過會帶給他這麼深的傷害,他的話,讓她心頭揪得好緊、好痛!

  望著她搖搖欲墜、弱不禁風的楚楚嬌軀,竟又讓他莫名地升起曾有的憐惜和心疼。「該死!」他懊惱地重重捶著桌子,忍著想將她摟進懷中的衝動,「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當過一次傻瓜,夠了!我不會讓同一個女人耍我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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