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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陳毓華

  「謀啦,我只是想妳。」

  「憨囡子,回來給阿母看看,飛機票我寄給妳,阿母還有私房錢,不要怕喔。」

  她破涕為笑,不自覺溫柔的聲音有著當人家小孩才有的撒嬌和甜蜜。「飛機票錢妳免驚,我有啦。」

  「好啦,哪趕緊去劃位置,阿母趕緊來去跟妳阿爸講,他會高興死了。」

  掛了電話,熱熱的淚沒有預警的奪眶而出,遊子回家……那個遠在要飛一天一夜才能到的小島。

  彎下腰,把頭埋在雙膝中,淚如泉湧,歇不住。

  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  ☆☆☆☆☆☆☆☆☆☆

  狼吞虎嚥的婚姻,搞得大家都消化不良!

  要問為什麼,連上帝都無解。

  東方狂也一如往常出門就沒有消息。

  她去買了許許多多的報紙、八卦雜誌,不論是街頭巷尾的火並、暴力事件,頭條版面,黑社會動態都鉅細靡遺的看了又看,好幾次經過警局,差點衝動的衝進去問人家這幾天有沒有暴力事件發生。

  她快瘋了!

  雪上加霜的是魂不守舍的她,差點把人家擺在畫廊要參展的雕塑品給毀了,詹姆雖然沒有出聲指責,可是那臉色比吃了毒藥還難看。

  愛讓人不由自主,她好傻,不小心就把心交到別人手中,任人搓揉捏扁,她一心在意的人心裡卻沒有她!

  她為什麼把自己放到這麼苦的地方?

  她好想找人商量訴苦,就算會被狠狠罵上一頓也好,可是天不從人願,唯一知道她秘密的米拉放暑假回印度去了。

  真悲哀,她連宣洩出口也沒有。

  絕境如此,神魂收不攏的她終於闖禍了。

  說闖禍,好像嚴重了點,可是她的單車去撞到人是確定的。

  連忙跳下車,不管撞到的是天王老子或路人甲先道歉就是。

  「對不起,撞傷你哪裡了嗎?我不是故意的……有點睡眠不足,眼睛花花的……」

  就在她拚命道歉的時候--

  「不礙事的,我自己也不小心。」一口中文,帶著濃濃的腔調。

  被擦撞的男人一副休閑雅痞樣,黑髮深目,清爽斯文的五官,很得人好感的長相。

  雖然說曼哈頓是世界大同村,遇到東方人的機率並不多。

  「要不你留張名片給我,我付你洗衣費。」咦?

  男人亮著潔白的牙笑。

  梁菱光總算有了認知,「你……會講中文?」

  「基本上我好像已經講了好幾句了。」是個迷糊得很可愛的小女生。

  「你不會是--」

  「很遺憾不能如妳所願,我是日本人。」

  「又是日本人。」她最近是怎麼了,跟日本有緣得不可思議。

  「妳說什麼?」

  「沒事!」

  「這是我的名片。」一向豐滿的自尊有點小裂縫,可愛美麗的小美人似乎沒有被他的容貌給迷惑。

  「哦。」她看也不看就往流蘇包裡塞。

  「我叫東方學宇。」

  「東方?」

  又一個複姓東方的人,這姓氏很平常嗎?

  這個東方至少不會像她認識的那個東方那麼混蛋吧?

  「混蛋!超級王八蛋!」她差點豎起中指對著天空大喊!

  東方學宇被梁菱光突如其來的忿妒給怔住。

  這女生……有意思。

  梁菱光喊完,才知道自己失態,匆忙的跨上單車落跑了。

  真丟臉,丟到姥姥家啦!

  一轉頭,她就把這件小事給拋到腦後了。

  她心裡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回家。

  「太太,妳確定這個要交給少主?」向來跟她保持著距離的小鬍子管家看著梁菱光收拾行李,手裡拿著的是東方狂也的嬰兒畫像。

  油畫中的嬰兒依舊笑得天真爛漫,卻不知人世間的分分合合已經上演到快要爛掉的地步了。

  「他如果回來就給他。」

  「要是少主……」四個字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小鬍子馬上知道失言,尷尬浮上他的菱角臉。

  「連你也會這麼想,那個笨蛋大概不知道,大家都在替他擔心。」她瞥了眼把家管理得有條不紊的小鬍子,想到什麼似的對他笑了笑。「我在這裡這些日子受到你不少照顧,謝謝了。」

  小鬍子一驚。「太太?」

  「請幫我也謝謝史密斯太太。」

  「太太,妳在胡說什麼,我家少主很需要妳的!」情不自禁的逾越了本份,身為下人的他並不想看見少主的婚姻落得這般結局。

  「管家,謝謝你的安慰。」她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並不是安慰太太。」

  「你知道嗎,不對的時間遇到任何人彼此都不會幸福的,就算在對的時間裡彼此相遇也要珍惜的不是嗎?」

  他們結合的方式錯誤,也愛錯了。

  她太年輕或許不懂心碎欲絕是怎麼回事,可是看在滄桑半生的管家眼中,卻明白清楚的發現一件事,這位他跟史密斯因為私心從來沒喊過她夫人的年輕女孩,是真心愛著他願意一生追隨的少主。

  而那一心忙著在各國首都及大城市建立勢力的主子,卻忙得沒空好好看一眼自己身邊難得的紅粉佳人。

  人常常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總要到失去才後悔。

  少主,快回來啊!

  兩天後,梁菱光帶著簡單的行李過境日本,飛回台灣。

  ☆☆☆☆☆☆☆☆☆☆  ☆☆☆☆☆☆☆☆☆☆

  這年頭,已經不再是武力稱霸的年代了。

  偏偏,很多時候在黑跟白都沒辦法釐清的灰色地帶還是需要以暴制暴,當東方狂也為父親打天下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當鳶身受重傷被送進醫院的時候,他戰慄了。

  「你要活下來!」

  「少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不管!你要是敢這樣就翹辮子,我追到地獄也要把你追回來!」他狠聲道。

  「咳……咳咳……少爺已經看見我上不了天堂了。」

  「你少廢話!」

  「好好……好……我不廢……話……」渙散的意識快要飄遠了。

  鳶疲憊的闔上眼被送進開刀房。

  血淋淋的雙手,他手上的血都是從鳶身上流出來的。

  石斛也受傷了。

  他們都不是無敵超人,也是肉做的凡夫俗子。

  「少爺。」發呆的他被石斛輕聲叫回神。

  「是妳。」他面色迷茫灰敗。

  石斛沒見過這樣的主子。

  「妳也去把傷口包紮一下,女孩子破相就不好了。」

  「鳶他?」

  「我會在這裡守著,不會有問題的。」他安慰石斛,也在堅定自己的信心。

  「我回去換衣服,洗個澡就回來。」她身上過多的血跡已經嚇壞許多來來去去的護士跟病人。

  「嗯。」

  他在昏暗的走廊坐下,心中突然生出荒謬的感覺。

  好些年,他都在為父親跟哥哥們奮鬥。

  這天下,不是他想要的。

  神龍座下的第六代目組長,也就是他的父親有三個兒子,七代目肯定是由他大哥東方司譽繼任,再不行也還有老二,不管好事、壞事怎麼都不應該輪到他的。

  是他熱情過頭,熱血沸騰的以為打下所有父親想要的江山、城池,父親會對他另眼相看。

  然後,他得到了什麼?兩個哥哥的妒忌眼神猶在眼前。

  他是神龍座下的扛霸子!

  不管年紀為何,地位、受人敬重的程度早就遠遠超越兩個哥哥。

  功高震主了嗎?

  他心裡雪白,這次,要不是東方司譽抽腿,他麾下的弟兄不會損失慘重,嘗到彈盡援絕的痛苦,鳶也不可能為了保護他而受重創。

  受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可是鳶跟石斛不行……還有,她也不行!這節骨眼,他竟然想起了梁菱光。

  是,他對自己誠實。

  他並沒有好好呵護那朵花。

  即使,他們的開始並沒有照著世俗的正常步驟來,只是一場說好了的交易,更悲慘的是他把家族事業放在天秤最重的那端,長期嚴重的忽略她。

  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沒時間傷春悲秋,兵敗如山倒的他,東方司譽會等著怎麼落井下石……他心裡有數。

  一葉知秋。

  他心裡明白,大哥急著掌權發展勢力,除了忌妒還有什麼。

  利益、錢,是的。

  在東南亞,各式各樣利益大餅,不管走私軍火、販毒、洗錢、販賣人口、高科技產品銷贓,日本的黑幫、香港的三合會、義大利的黑手黨以及大陸海、陸兩線的黑道都虎視眈眈。

  不管有再多的名目,黑幫干的幾乎多是見不得人的行業。

  他不允許色情跟走私軍火、販毒,可是這些都是收入的最大宗來源,擋人財路,看他不順眼的人就等著這一天要除他而後快。

  他想起高中那群死黨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你一天不受傷,會皮癢嗎?」他打架打得凶,黑歙那公子哥一見面就糗他,還會配上不屑到極點的表情。

  他東方狂也是何許人,當然也用拳頭回敬回去。

  通常,都不會有誰來勸架,要是礙著路還會被多出來的手或腳踹到旁邊去。

  「他是變態,天天帶著一群人殺來殺去,搶來的地盤還要拱手送給別人。」這是祿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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