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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陳毓華

  自告奮勇的人轉頭就往管理室去。

  「有用嗎?人都走光了耶,我看報警比較實在。」紅頭髮的人不稀奇,但殿下的紅髮卻是天生的,在太陽下刺眼得教人想扁他。

  想當然耳,失物招領的去處自然是警局。

  「要不要等一下,也許她的家人會找來。」祿瑤王想靠近她,小丫頭不領情拚命的搖頭。

  「呿,還挑人,難怪我討厭小鬼,誰拿她有辦法啊?」殷翡忘記自己多久以前也是這副討人厭的德行,抱頭狂喊。

  「我來!你們這麼多人,別嚇她了。」年輕的嗓子,語氣條理分明,圈子的最外圍鑽進來十二、三歲上下年紀的吁若湛。

  「阿吁,你看怎麼辦?」其他人也是半大不大的小孩。

  「你們到處找找,看看廁所附近有沒有人?」

  別看他小,生意頭腦絲毫不輸大人,小小年紀已經有能力包下球場季結的清潔工作,然後把六個死黨找來,他抽佣金。

  一百四十幾公分的身高,背後黃色的醒目條子,脫掉鴨舌帽跟工作手套,露出一張成年後會叫女性瘋狂的臉。

  他也下哄她,只是坐下以跟她乎等的高度像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妳知道這是什麼嗎?」一塊不規則有灰藍細紋的石頭在他掌心翻滾,經過陽光的折射散發出璀璨的色彩,耀眼奪目。

  她抽噎著,可愛的小辮子晃來晃去,柔細的髮絲因為汗水和眼淚早就弄得像只小花貓糾成一團,何況,那東西又不能吃。

  「我要媽媽……」她滿臉淚痕,哭到「燒聲」了,手裡捏著的變形軟糖濕黏的半融了她還捨不得丟掉。

  「妳要是一直哭,石頭裡的彩虹可就要走了。」

  她睜開滿是眼淚的眼,看了一眼。

  「你騙人……什麼都沒有。」

  「要先把眼淚擦掉啊。」

  她停了停,迷濛著眼。

  「不哭,這個就給妳。」

  「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拿東西。」她心裡很想要,但是仍然記得媽媽說過的話。

  「媽媽還跟妳說了什麼?」

  「媽媽……要我在這裡等……說她很快就回來……」想到這,她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這樣啊。」

  「可是我等很久,腳酸酸,頭也痛痛,糖糖不能吃了。」果然是小孩,講的話都是複數。

  「妳叫什麼名字?」他不願意往壞處想,全心希望只是粗心的媽媽和迷路的小孩。

  「小舒。」

  「書本的書?」

  「你好笨,是舒服的舒。」

  他不禁好笑,居然被個小孩指正。「呃,舒服的舒……」

  「我七歲了。」

  哦,他挑眉,真的看不出來,她這七歲小孩的身材也太細小了,根本是營養不良。

  她學著他在台階上坐下。

  其實她好累了,但一直不敢違背媽媽的話,所以她站了很久。

  這一坐下,不知不覺的就往大哥哥的身上靠。

  「來!這是妳的了。」他說話算話,把石頭似的東西放進她小小的手心,她的小手很涼。

  「謝謝大哥哥。」為什麼一靠近大哥哥她就覺得好累呢?肚子也餓餓。

  「妳肚子餓了嗎?」很明顯的咕咕叫聲從她的小肚皮傳出來,讓人想裝做沒聽到都不行。

  她可憐兮兮的點頭,又望了下手心的軟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真是不負責任的父母……要丟棄小孩,至少也該讓她吃頓飽吧!

  把她手上的軟糖拿掉,他從隨身包包裡拿出一盒鮮奶還有鯛魚燒。「我們邊吃邊等媽媽,」

  「魚……」有人陪伴,她覺得安心許多。

  「妳要紅豆魚還是大豆魚?」她笑起來真可愛,露出兩顆兔寶寶的門牙。「鯛魚的肚子有兩種餡,要是妳乖都給妳。」

  沒想到小學妹給的點心有了去處。

  「我乖。」

  「好。」

  她一手捏緊大哥哥送的石頭,一手是散發香味的鯛魚燒,還要分神喝濃濃奶味的牛奶,她覺得好幸福喔。

  ☆☆☆☆☆☆☆☆☆☆  ☆☆☆☆☆☆☆☆☆☆

  救護車頂的警笛淒厲的呼嘯過街頭,很快的在市立醫院的急診大門前戛然停止。

  紅亮的燈依舊旋轉,飛快下車的司機會同醫護人員將患者連同擔架從車裡頭推出來,落地,護理人員的眉頭馬上因為患者的情況而堆起了小山。

  「怎麼搞的……這麼小的小孩……」

  「家暴!要不是鄰居聽見打119,大概就被打死了。」即使看多了血腥場面,家中也有兩個小孩的司機還是不忍心。

  只做了緊急處理的少女不哭不鬧麻木著表情,可是急促的呼吸和滿頭的血,坦白的裸露著她無言的痛楚。

  「送開刀房!」實習醫師馬上下了決定。

  擔架飛快的穿過電動門,往深邃的長廊而去。

  奄奄一息的少女眼神渙散,可是那矛盾般的堅強模樣卻教人心折。

  實習醫師探她的脈搏,被她駭人的冷意所驚。

  「會沒事的,妳要撐過去。」

  她滿是血漬的半邊臉艱困的偏過來,迷惑的眼發出疑問,意識朦朧中她看見實習醫師一頭下合時宜的及肩頭發。

  那發看起來異常柔軟,有種她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要是能夠摸一摸多好……

  沒能想到底,她嘔出了一口血來!

  他墨黑的眼突然放大,俊俏的臉擰起罕見的凶狠,薄唇抿得死緊。

  擔架在半途換了病床,直接推進開刀房。

  她的父母忙著在警局做筆錄,身邊沒有任何親人陪伴。

  十幾個鐘頭過去。

  恢復室裡跟死神拔河的人小命救回來了,被剃掉頭髮的頭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眼眶瘀腫,手腳全打上石膏。

  她像個不會動的娃娃。

  心跳脈搏正常,卻醒不過來。

  他把一切看在眼底,心底不尋常的擔起憂。

  兩天兩夜過去。

  舒芙醒了。

  長長一覺卻睡得她全身酸痛。

  加護病房裡,她看清自己的樣子。

  那麼多管子,她好像變成科幻片裡的外星人,護理人員怕她扯動傷口把她的手腳緊緊固定在病床上。

  她試圖發出聲音,卻痛得心臟差點爆開。

  不能說話,因為插管。

  她……像個殘破的娃娃。

  她為什麼沒有死?

  黑暈過去的剎那她以為可以去另外的天堂,不用再受苦了。

  「嗨,妳醒了。」

  像是知道她無法動彈,那雙眼的主人主動把臉移到她雙眼可以看見的範圍。

  那雙眼黑得像夏天晚上的星空。

  好像……好像她記憶裡的一個人。

  小時候因為太過害怕,也不知怎麼的反而緊緊記住那個人的臉龐。

  她一直以為也許只是長的很像……不敢認、不敢問,她的運氣有好到第二次遇見恩人嗎?

  「要喝水嗎?喉嚨痛不痛?」她的嘴唇乾裂得比缺水的田還慘。

  她點頭,看見白衣服上別著的名牌,不過,他的名字好多劃,她只認得中間那個字。

  若。

  都怪她沒時間讀書,有好多國字都不認識,要逃開粗暴的叔叔已經很不容易,躲來躲去,根本不能去上學。

  他很自然的用棉花棒沾了水滋潤她的唇。

  稍稍解渴,卻是不夠。

  「還要?剛醒過來的人不能一口氣喝太多水,忍耐一下,喝太多會造成脫水,更不舒服的。」

  她安靜了,即便她焦渴如火。

  「我是醫院的實習醫師,我姓吁,筆劃很多對不對,以前我可恨死了這個名字,不管寫考卷還是罰寫,我都比別人慢,我曾經想過要改姓,不過……妳知道結果怎麼了嗎?」像是要轉移她的疼痛,他無關緊要的說起跟她完全扯不上關係的瑣事。

  她聽得專心,發現頭搖不動,情急下只好左右轉動眼珠。

  「我爸把我狠狠揍了一頓,我媽差點把我登報作廢,我妹吵著要跟我一起改。」

  她嘴角扯動,笑了。

  「我喜歡妳的名字,筆劃簡單,連聽起來都很舒服。」

  她的眼亮了。

  「等一下我會請主治醫師過來,情況許可也許妳就能轉到普通病房,這些綁手綁腳的東西就可以拆下來了。」拿起床腳的病歷表,他稱許的點頭。

  見她沒反應,因為營養缺乏而凸顯出來的大眼像是想到什麼,要開始難過起來的抗拒模樣,本來打算做罷的話又溜出嘴唇了。

  「這座白色監獄不會把妳困住很久的,妳乖乖聽醫師吩咐,不用多久,我保證妳會越獄成功。」

  見他說的認真,她白到沒有血色的臉蛋居然興起了希望。

  「妳跟我一起加油!我就當作妳答應了,答應的事可不許反悔的。」清咳了聲,他還在唱獨腳戲。

  包滿紗布的手指動了。

  他研究了下,又轉眸睇她,該不會是……「妳怕我黃牛?」

  並不是……她只是想謝謝他來陪她說話,讓她在這滿是儀器還有藥水味的白色空間不那麼害怕慌亂。

  他沒有猶豫,伸出尾指勾了勾她沒有骨折的手指。

  「這樣,就安心了吧,嗯?」

  她驚詫的瞪大眼,要不是剃了個大光頭,可能連髮梢都著火了。一旁記錄心跳的儀器發出激烈到教人耳鳴的劇響。

  她的心跳指數由本來正常的70竄上了一分鐘超過12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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