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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蘿拉·倫敦

  第一章

  那位牧師的女兒艾蘭絲,正跨下出租馬車,走進查爾士和羅素街上喧鬧的市場角落。一陣輕柔的春風拂過,舞弄著她那老式草帽的長絲帶,彷彿要把它弄亂似的;一件直桶桶的灰色斗篷,也被吹得貼住她那輕巧年輕的身驅,使得過往的人們無不對她注目。夾雜在喧鬧的販、蔬菜水果商和採購者當中,她崇拜的仰望著聖保羅大教堂的尖塔,在夕陽的照耀下,那尖塔恍如鍍金的教堂聖地。

  對一個在小漁村裡成長了十九年的年輕女孩而言,這實在是很令人興奮、激動的景象。沙塞斯的海濱山,是艾蘭絲的故鄉,這個漁村之小,連東村的人都聽得見西村嬰兒的哭聲。在離開海濱山之前,艾蘭絲對群眾的定義就是:復活節後第一個星期天齊集於她父親教堂的教區人士,但此刻她才發現,光是倫敦這一個角落裡的人,就此她父親過去十年內所能拯救的靈魂還要多。

  艾蘭絲心想:這個角落裡除了人以外,還有更多的蔬菜水果,當然,她父親不會連蔬菜水果的靈魂都想拯救的。想到她那位牧師爸爸狂熱的講道精神,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淺笑。如果說艾小姐在安息日應與果蔬作伴,那她此刻便是如此。在人行道上,有一堆小山狀的馬鈴薯,旁邊還有一堆新鮮的蕪菁菜。紅褐色醃過的捲心菜和洋蔥,夾雜著大把大把的菲菜,堆在市場擁擠的菜攤上。街道尾端一間草藥鋪正在粉刷,三個吵闊的年輕油漆工,停下手中的工作,和一群采蘋果的女人調笑著。

  對艾蘭絲而言,這真是疲倦而漫長的一天。她從今晨四點就從東柏恩出發,搭上公共馬車,開始一段疲憊的長途旅行。和她同車的另外二位乘客,一位是個穿著喪服的寡婦,她的亡夫是個麵包師,另一位是蘭簍商的太太,她還帶著一隻肥胖的牛頭犬。在崎嶇、坎坷的路面上行駛三個小時後,她們乘坐的馬車陷入河堤邊低窪的泥地裡,不能動彈。要把這輛笨重的馬車由高達膝蓋的泥巴中拖動,實在很難,即使車伕下車,牽著馬匹拖,也是一樣徒然。在這種狀況下,車伕只好叫乘客下車走路。蘭絲率先下車,勇敢的踏進泥堆中,她還說她不介意有機會伸伸腿。另外那二位女客滿口怨言的隨她下車,可是那只胖狗卻堅持要留在馬車上。那位車伕氣得大叫,說只要那只胖狗在車上,他絕不讓他的馬拖動車子一步。那位狗主人聽了開始哭泣,她說狗不願走在泥堆中,並不是狗的錯,穿喪服的寡婦也開始嚷嚷著要退車錢。蘭絲暗歎一口氣,為了息事寧人,只好自告奮勇表示她願意抱著這條狗,走過這段泥路。結果她抱著那條四十磅重的牛頭犬,走過三哩又濕又滑的泥巴路,那條胖狗為瞭解悶,在她身上動個不停,而且還貪婪的舔著她的臉頰。

  當這些裙裙上沾滿泥巴,又倦又累的旅客一回到狹窄的馬車裡,那個寡婦就堅持風太大,要把那陳舊磨損的皮窗簾放下,遮住車窗。接著那蘭簍商的太太又開始逐條列舉她那傑出兒子的特點,蘭絲坐在車子裡,益發難受起來。這位太太從她兒子最近跟著一位鼻煙壺畫師當學徒,到她兒子是如何快速的降臨人世等大小瑣事,全都講給她們聽了。為了不干示弱,那個寡婦也開始數說她四十年前的臨盆經驗,她還得意洋洋的表示:就因為她生產時特別困難,耗時又久,才顯得這次臨盆特別偉大、傑出。蘭簍商的太太立刻提出反對的說法,她說任何人都知道快速臨盆比長時間的要痛苦、危險,那寡婦自然不服,倆個人開始又臭又長的辯論。艾蘭絲聽著她們的對話,簡直沒有胃口把她原來準備好的午餐--麵包卷和硬起司吃掉。如果她不是一個有普通常識,個性平和的年輕女孩,她很可能會因她們的談話,毫不猶豫的進入修道院,從此避開男人。

  當馬車終於抵達倫敦『大喬治馬車棧』的中庭時,蘭絲除了大鬆一口氣,沒有其他的感覺。她雇了一輛出租馬車,看著他們把她的箱子搬運上去,不一會兒,她就抵達這兒,置身一大堆果蔬當中。

  環繞在她周圍,如畫般的擁擠景像,使她精神為之一振。她撫平帽子下一束淡褐色的髮絲,把壓破了的裙子輕輕抖一抖,拉平了。當她深吸一口大都市濃烈的空氣,灰褐色的眼中又恢復原有的光彩。把頭朝後一仰,她客氣的對那馬車伕笑笑。

  『這是我第一次到首都來。』她說:『不過我發現它的確是值得英國引以為傲的大城市。』

  那個馬車伕是個面容兇惡的漢子,他戴了一頂綠氈帽,穿了一件雙排扣的工作外套.。他輕蔑的看看蘭絲,含糊不清的回答她,不過,有個字他卻講得比較清楚,那就是『車錢』。

  艾蘭絲打開錢包,挑出幾個硬幣,遞給那車伕。『諾!給你,一先令六便士。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你把我箱子放在人行道上。』

  那車伕不屑的看看粗糙手掌中的車費,一付別人把死蟑螂塞到他手中似的。他用另一隻手搓搓長滿鬍鬚的下巴,皺起眉頭威嚇的看著蘭絲。

  『不夠。』他粗聲粗氣的說道。

  『不會啊|』她退後一步,回答道:『我很仔細的數過了,一先令又六便士,沒錯呀!』

  『一先令六便士不夠。』那車伕以一種跟笨蛋講話的語氣回答她。

  『不可能不夠啊!』艾蘭絲倔強的說:『廿分鐘以前,我們在車棧裡就說好這個價錢的。』

  『那時這個價錢可以,現在不行。如果你不高興多付,你可以自己上來搬行李。』那車伕不高興的冷笑兩聲,回答她。

  艾蘭絲的箱子被綁在車伕身後的行李架上,距離地面有六呎遠。她必須攀上馬車旁邊的踏腳處,越過車伕的膝蓋,才能取回她的行李。艾蘭絲退後一步,重新衡量著整個局面。

  『先生!你的態度太惡劣了。』她說。

  那車伕厭惡的清清喉嚨,很不必要的發出一聲迴響,在人行道上吐了一口痰。

  那三個正在粉刷草藥鋪的年輕人看見這場紛爭,知道馬車旁將有好戲可看,便走過來戲謔的看著蘭絲,不懷好意的撞撞彼此的手肘。

  不理會這些幸災樂禍嘻皮笑臉的旁觀者,蘭絲堅決的說道:『請你現在把我的箱子給我。』

  最能吸引群眾的便是人群,艾蘭絲還來不及想出適當的話來反擊他時,觀看的人愈來愈多,其中包括一群沾滿煙灰的孩子。一個穿藍圍裙,裡面塞滿紅蘿葡的菜販及一個頭上頂著一籃紅蘋果,還圍著一條俗氣吉卜賽圍巾的紅臉女子。另外一個尖長鼻子、赤黃色頭髮的年輕人,說了一句尖酸苛薄的話,圍觀的人群都吃吃竊笑起來,表示贊同。撇開金科玉律和騎士精神不談,一個孤單的女子在倫敦街頭上出事,畢竟還是件相當刺激有趣的事。

  一個不夠堅定的年輕女孩,在這種狀況下,很可能會識時務,放棄原則,依那車伕的要求付他車費,但艾蘭絲可不是沒骨氣的人,叫她轉身逃跑,她才不幹。十一歲那年,她就曾使村裡的鐵匠因喝掉他那位好太太買東西的錢而受罰。

  『我想你是因為我是外地來的,才認為我好欺負,是不?』她以一種對不聽話孩子說話的語氣說道:『那你就想錯了!我絕不會讓你佔我任何便宜的。』

  圍觀的人群聽得起勁,竟有幾個人嚷嚷著:他們是否有幸能佔佔這位年輕小姐的便宜?一個黑色卷髮,闊肩穿著小販條子衣的粗壯男子,在喧鬧聲的鼓舞下,忍不住放下帶泥根的大把甜菜,朝蘭絲走去,臉上帶著一抹傻笑。

  『小姐,我幫你去拿你的箱子。』他說:『讓我用手扶住你的腰,舉起你,你立刻就可以拿到你的箱子。』

  艾蘭絲還來不及開口拒絕,那粗魯的巨漢就把他多肉的手放進她的斗篷裡,捏住她。她嚇了一大跳,趕緊跳開,退後一步、那巨漢又追上前去,張開雙臂,彷彿想一把抓牢她。她腳步一慌張,後跟踩到一塊掀起的石板,整個人朝後倒去。

  就在這時候,一隻湊巧、有力的手扶住了她,使她沒摔下去,當她站穩後,那隻手便鬆開。

  她本能的轉過頭去,看向身後,只見那是一張年輕活潑的男性面孔,非常有魅力,以致她初見之下,幾乎楞住了。平時,艾蘭絲即便看到一個英俊男子,也絕不會輕易讓自己的膝蓋發抖,(說實話,她並不常看到什麼英俊男子。)但眼前這個男子顯然是個例外,蘭絲感覺到一陣緊張,內心深處似乎觸動一下,但她的羞怯使她不願承認,即使對她自己也是一樣。這位紳士很高,穿著講究、時髦,看起來很修長,金色的頭髮還長及衣領。他的眼睛是初春的綠色,此刻突然現出友善、戲譴的神采。涉世未深的蘭絲卻看不出那雙眼睛裡同時還含有估量、欣賞的意味。她也不知道和自己面對面的竟是全英國最有名的花花公子。雖然她不知道,但圍觀的群眾卻知道。他們認出他後,異口同聲的歡呼起來,蘭絲益發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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