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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丹菁

  「我不是女賭鬼!」他幹嘛要用這麼難聽的字眼說她?

  「你是,你就是,開口閉口都是賭,連命都快沒了還是要賭,甚至也不願意開口喚人救你,你是刻意要逞英雄嗎?一個女孩子家逞什麼英雄!」他惱怒的合上眼,不客氣地低罵著。「我沒有,我只是不想連累其他人。」她把唇抿得死緊。

  「不想連累他人,你總是可以連累我吧!」當著眾人的面,他想說的話可是一句都沒遺漏:「我是誰啊?難道你連對我都不能開口嗎?」

  她眨著眼,淚水撲簌簌地淌落,教在場的人莫不瞠目結舌。

  「你……怎麼哭了?」見她落淚,齊皇淵受到的震驚可不亞於在場任何一個人。

  他戲弄她時、蓄意毀她清白時,也沒見她掉淚,甚至發現,她被人拿劍架著走時,別說是一滴淚,就連眼眶都沒泛紅,而他卻何德何能讓她落淚。

  她搖著頭,千言萬語哽在感到疼楚的喉頭上說不出口。

  「別哭了。」他微蹙起眉,探手拭去她溫熱的淚水,「待會兒我就得上路了,再不走的話,皇上若是降罪下來我也吃不消。」

  她是不捨他走吧?既是不捨,她為何不說出口?

  說清楚不就得了,他不過是要聽她說一句話,可她為何偏是不說?

  「不……要走。」她哽咽地低喊。

  一聽到他要走,她的心就慌、就覺得失落、就覺得茫然得不敢面對。

  她就是不要他走,不讓他走。

  「為何這麼說?」他暗自把笑意給藏在心底,臉上絲毫不露痕跡,「我不能不走的。」

  她總算是說了!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不要走」,不就已經將她的心情給表露無遺了嗎?

  但只是如此,他覺得還不夠。

  「那……我跟你走。」她知道身旁有不少人在圍觀,因為這些人都是她差人去找來的,但現下她管不了那麼多,什麼矜持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她就是不想同他分開。

  「傻瓜,皇上既會下詔書要我趕回邊關,便代表邊關又有戰事,你…個姑娘家到那種地方作啥。」他不由得輕勾起一抹笑容,「這樣吧,我先帶你回到京陵的將軍府,你在那兒等我,屆時我們再完成大婚。」

  他也真是容易被收買,一句不要走,一句我跟你走,她就輕易把他的心給綁住了;短短的兩句話,效果還真是顯著。

  「不要,我怕。」她主動地摟上他。

  他微愕地隱眼瞅著她,笑意蔓延到眸底,「怕什麼?」

  「我怕你戰死沙場。」她多怕往後再也見不著他,雖說他的笑臉很可惡,但她還是忍不住牽掛起他,莫名地感到懼怕。

  她話一出口,圍觀的眾人莫不倒抽口氣。

  「啐,我都還沒上戰場,你倒是先咒我。」唉,難道她就不能說點中聽的話?

  她不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嗎?「我還沒輸過,你大可以放心。」

  「我也沒輸過,可我不也輸在你的手裡。」

  誰說沒輸過就永遠都不會輸?

  這種事是說不得准的,只有老天知道,誰都不能斷言。

  「戰場上,憑的可不是賭,憑的是實力和兵法,這怎能混為一談。」難道他瞧起來真有那般弱不禁風嗎?

  「可賭也是要靠實力、要動腦筋的。」她扁起嘴,淚水掉得可凶了。

  「但……」他不禁語塞,「不管了,倘若你要跟我走,你就只能待在京陵的將軍府,這邊關之地是軍事要鎮,可不能讓姑娘家來去自如,儘管我的夫人亦是一般。」

  其實倘若他真要將她帶在身邊,也無人敢說什麼,可問題是,邊關之地總有太多變數,他不希冀她因而出了什麼事。

  贏瑩眨眨眼,淚水又撲簌簌地淌下一大串。

  見狀,他不由得揪緊胸口,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哄她。

  「又哭什麼?這是軍令。」他就是不希冀她吃苦煩憂來著,怎麼她偏是不聽話?當著他的面掉淚,她這豈不是要教他心疼嗎?

  她搖搖頭,淚水再度潰堤成災。

  「瑩兒。」她別再教他動搖心意了啦!「在邊關有諸多不變,倘若發生什麼事,而我又顧不到你的話……」

  雖說這事會發生的機率微乎其微,但有些話總是不可說得太滿。

  「我不怕,我只怕見不到你。」她又怕又慌,慌得魂魄都快要散到九霄雲外去;倘若不跟著他一道走,她真怕自個兒會魂飛魄散。

  齊皇淵聞言不禁苦笑,又是心喜又是不捨。

  「你說這話豈不是要讓我堅持不下去?」

  是啊,果真是個才女,不說則已,一說便驚人;聽這話,她都說到他的心坎裡去了,把他的魂魄都迷暈了。

  贏瑩眨眨迷濛的水眸直瞅著他。

  半晌之後,就見他輕歎一口氣道:「既然你都不怕了,我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待戰事一停,我就帶你遊遍邊關的風光、帶你瞧大草原,帶你瞧滿山遍野的牛馬羊,那景觀是恁地壯觀迷人。」

  這一回合,他輸了,輸得淒慘無比,絲毫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她是放眼江南第一女賭神哪,他豈鬥得過她!

  她的淚水一掉,他便輸得無怨無悔。

  不過,他豈只是輸,根本就已經栽在她的手裡了。

  尾聲

  邊關  永平城

  「你們說,這一胎會是男的還是女的?」

  說話的女子一頭長髮綰成迷人的蘇州雲發,身著羅裳簡衣,坐在大廳裡,下頭圍著一干人。

  「該是女的吧!」有人回道。

  「不,上一胎是女的,這一胎肯定是男的。」

  「那可不一定,誰說上一胎是女的,這一胎便是男的。」

  「依咱們將軍德高望重的地位看來,繼承香火的子嗣倘若不是男的,難不成又是個不帶把的女娃?」

  駐守在邊關的將領士兵們正在廳堂上吵成一團,各分兩派爭論著。

  而引起口舌之戰的女子則端坐在大位上,纖手輕撫著凸起的肚子,笑得一臉賊樣,好不開心。

  「夫人,依你看呢?」

  吵了老半天,雙方將領各持一說分不出勝負,索性到她跟前問起她的看法。

  女子輕佻起眉,彷若正在思忖,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道:「接生的奶娘同我說,肚子若是圓的便是女娃。」

  「那你的肚子……」沒一個人敢問得太深人。

  因為將軍雖對待下屬極好,但是事情一旦牽扯上夫人,那可就難說了。

  「是圓的。」

  她話一出口,相信她會生女娃的將領們不由得拾起下巴,個個驕傲得很。

  沒想到,她又道:「可奶娘又說了,若老踢得我發疼,那肯定是個男娃。」

  「那麼……」大夥兒問得小心翼翼。

  「好疼的呢!」

  話落,換支持她會生男的將領們個個捻起鬍子笑得好不得意。

  「生女娃才好,瞧大千金那嬌柔的神態,儼然和夫人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所以生女娃才好。」

  「你們懂什麼!將軍家就只有他這一門子嗣,倘若他不趕緊生個子嗣繼承香火,他要如何撫慰雙親在天之靈。」

  「說那是什麼渾話,男女娃不都一樣好。」

  「話不是這麼說的,女娃終究是要潑出去的水,那……」

  「等等、等等,各位可否聽我一句話?」女子連忙離開座位,阻止眾人再爭執下去,「咱們老是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倒不如這樣吧,我作莊,你們下注,看是會生男生女,如何?」

  「但若是讓將軍知曉……」

  「他不會知道的,瞧,上一回的事他也不知道呀!」女子笑得又柔又媚,「倘若他知道,豈會到現下還不作聲?」

  「這倒是。」個個將領都點頭了。

  「那就下注吧!橫豎下這個注倒也不是我要攢錢,而是要讓大夥兒各自討個公道,畢竟我不是生男便是生女,這一翻兩瞪眼的事,你們說,我騙得了你們嗎?」

  她狡猾地鼓吹著:「就當是一樁消遣罷了。」

  「好,咱們就畫圈下注。」

  「來來來,我這兒方巧有紙,你們將名字寫下,要下注多少順便記上,待我生產後咱們再合計算算。」贏瑩連忙將藏在袖子裡的紙給取出。

  將領們立即拿了紙張簽寫著,還不忘邊嚷嚷:「生女娃好,女娃乖巧貼心。」

  「夫,生男娃好,屆時可以同咱們上陣殺敵,立下汗馬功勞。」

  「誰說的,待娃兒長大都已經是太平盛世了,還要殺什麼敵呀!」

  「就算不殺敵,也是男娃兒較好。」

  一夥人邊寫邊叫陣,一聲來、一聲去,罵得震天價響,就連一抹身影走進大廳裡亦渾然未覺。

  一道低嗄的嗓音突然響起:「怎麼,本將軍生男生女還得讓你們斷定好不好啁?」

  眾人回頭,將紙筆一拋,隨即各自推說個理由快步離開。

  齊皇淵不理睬他們,反倒是挑眉睇著已大腹便便的妻子,「我就說你不在房裡躺著,八成又是到這兒掀起口水戰了。」還真是被他猜得不偏不倚。

  「大夥兒無聊,聊聊天嘛。」她乾笑著。

  「別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他嘴裡說得極為不快,然而扶住她的手卻是恁地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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