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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董妮

  她明白這是動心的前兆,只是作夢也想不到促使她動心的原因竟是因為他的氣質有幾分肖似她戀戀難忘的——小仲臣。

  因為她總是想著要回到過去那與谷仲臣兩小無猜的童年歲月裡,所以一旦遇到氣質有些類似「小仲臣」的「陳任忪」後,她搞混了,錯把懷念當愛情,這對他是何其的不公啊?他一直那麼用心待她!

  「不許哭——」他勃然大怒吼了聲。「你以為哭就能解決一切嗎?」他大力扳住她的肩,不知是要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敖寒咬住唇,極力忍住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雙肩在他的掌握中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心疼地將她用力擁進懷裡。「要我把心剖開來送到你面前,你才肯為我而堅持嗎?」

  「如果……」她怯然的低語在他懷裡悶悶響起。「我的心中除了你……還另外住了  一人……你……你也願意嗎?」

  「你還有其他男人?」不會吧?谷仲臣嚇得下巴差點脫出原位。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原以為她這一生就只有他了?到底是哪個混蛋男人又突然冒出來搶走了她的心?「是不是歡介?該死!他小你十四歲耶!」

  她愕然瞪大眼。「關歡介什麼事?」

  「你心裡住的男人難道不是他?」她身邊的男人除了他、歡介,還有誰?吳修……可惡!死王八,竟敢調戲朋友妻?他絕對不放過他的。

  「歡介是我義弟兼徒弟,你想到哪裡去了?」面對他,她總是很難冷靜。

  「不是歡介、不是我,那就只剩吳修嘍!」真的是這個死王八!谷仲臣心裡的怒火霎時冒了十丈高。「我去砍了他的頭,看他還敢不敢跟我搶你?」

  「笨蛋!」為了他,她又發火了。「我為什麼非喜歡吳修不可?」

  「都不是?」他呆住了。她身邊的男人也就這麼幾個啊!還會有誰令她唸唸難忘?

  「本來就不是。」她慍惱地撇開頭。

  「那到底是誰?」他想破了腦袋也尋不出第四者了。

  「他……」她的視線轉向遙遠的南方,在偌大的杏林裡有一座「百草堂」,那裡養出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男人。

  「寒兒?」以為她又要推卻去,他焦急地在她身旁打轉。

  敖寒長歎口氣。「我的丈夫——谷仲臣。」

  他先是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整個人像吃了炸藥似地跳起來,暴吼:「又拿這藉口來搪塞我?」

  「不是搪塞!」她回吼了句。「是真的,我……和仲臣,我們……」

  發現她是真的困在過去走不出來,他心痛地發現原來自己傷她那麼深!

  「我相信你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可不管好壞,那都已經過去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她搖搖頭。「問題是,它沒有過去。」

  「什麼?」他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難不成他易容改裝的事洩底了,她此刻是在跟他興師問罪?

  「我……忘不了我的丈夫……」想起谷仲臣,她的心就揪結成一團。「我們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一直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寒兒!」將她悲慟的神情盡收眼底,他不禁唾罵起過去無情無義的自己。

  「我出身不好,是谷家的童養媳……在相公日漸成長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根本很難配得起他,可是我喜歡他啊!我一直約略瞭解我進谷家是為了當他的媳婦兒,可他不知道,他當我像姊姊,所以我……我也就拿他像弟弟般疼愛,我以為那些事等長大後自然就會明瞭,但結果卻不然!我……其實那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故意不去點明他的盲點,我想多些時間學習,學當一個配得起他的夫人,可是……我還是失敗了……」這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說出心底的想法,無法用言語表白的痛,她說得結結巴巴。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否則他也不會逃婚十年了,就算……他無法拋棄闖蕩江湖的夢想,也會與她說清楚,不致傷她這麼深。

  她搖頭,紛亂的淚雨濕了滿頰。「不可以說,我不能失了禮教……我已經沒有良好出身了,又怎能言行失當,毀了谷家的名聲?」

  是誰告訴你與相公訴愛是失禮的言行?」他要把那個人抓起來打一頓,害他們夫妻吃了這麼多苦。

  「書上都這麼寫,女誡、女四書……都有。」做新婦的前一日,婆婆還送了她好幾本呢!

  「你信那個?」早知道他就燒了家裡的書房,省得教壞她。

  「娘說那是每個閨女都該遵守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娘,真是可惡!

  「我告訴你,夫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體貼尊重、互敬互愛,其他的都是狗屁,你一句話也不要信。」

  「可是……男人不都愛聽話的女人嗎?」她不懂,他的言行舉止總是狂妄而悖離禮教,這樣真的對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只會聽話的女人對我來說太無味了,我才不愛。」像現在的她,有情有愛、有血有淚才可愛!

  「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不聽話?」

  「你還賞了我兩巴掌,叫我至今回味無窮。」

  這個人怎麼……好奇怪似!她擰起眉,卻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谷仲臣一手抱著她,一手來回撫著她柔嫩的粉頰。「寒兒,也許你覺得我很奇怪,可我就是這樣,行事只求無愧於心、日子要過得自在快樂。其他,我什麼都不管。」

  她嬌軀虛軟地倚進他懷裡,他的胸膛又寬又厚,令她只想沈沈醉去,不願再醒。

  「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也很了不起。」

  「呵!」他低笑。「既然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那就嫁給我吧!我保證給你幸福。」

  「就算我忘不了……我過去的相公也沒關係?」谷仲臣這三個字早融入她的骨血了,她只怕終此一生都要惦著他到死了!

  「沒關係。」谷仲臣、「陳任忪」還不都是「他」,有何關係?

  「就算我會對你動心,是因為你有幾分肖似我印象中的『小仲臣』……也沒關係?」就怕沒有一個男人會有如此好修養,能夠容忍別人對他的愛是「愛屋及烏」。

  「啊!」這問題倒真讓他呆住了。

  「你……介意?」她小心翼翼地退離他一大步,怕他會說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真相。

  「不是。」他搖頭、又點頭。〔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什麼叫我有幾分肖似『小仲臣』?」

  她為難地低下頭。「就是……看著你,我總不自覺想起仲臣,把你們兩個人疊在一起,所以……」

  原來如此!他輕吁口氣。或許是自己一些習慣動作招惹起她的回憶才會造成這等結果吧?說來說去,這全是他的錯,怪她不得。

  「我不介意,你想他也好、念他也罷,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兩者都是一樣的。」

  「一樣?」這可令她迷糊了,明明不同的人怎會一樣?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打啞謎。當然他不可能改變外表一輩子,總得跟她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得另尋好時機才行。〔你的答案呢?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她羞怯地輕頷首;是沒想過再婚,可他真的好好,好到她忍不住陷溺、倚靠上了他。

  第二回的婚姻經過了慎思、兩情相悅,應該會幸福吧?她想,心底還是存著一份說不出的惶然,不過既已應允,就不容她再退卻了,現在她只能努力,努力讓自己幸福!

  「寒姊姊。」過了午時,還不見敖寒去用餐,歡介拎著食籠來到義診帳篷,怕她又  忙得忘了去吃飯。

  「歡介。」帳篷前,吳修攔住了他。「又有一批新藥材運到了,你要不要去清點一下?」

  「等一會兒吧,我先給寒姊姊送完飯再說。」敖寒的身子可不大壯,禁不起幾餐餓的。

  「對喔!都過午時了。」吳修摸摸扁下去的肚子,他都忙忘了。

  「你也還沒吃?」歡介斜睨他一眼。

  「忙過頭了。」自從來這裡之後,他就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剛開始是糧食不夠,後來則是太忙了。

  「寒姊姊這樣,你也是。」歡介送他一記白眼。「一起來吧!我有多留一些飯菜。」

  「歡介!」吳修感動得吸吸鼻子。「你真是太好了!嗚嗚嗚……不像那個死沒良心的谷仲臣,就會奴役我。」

  「少噁心了!」歡介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要不是看在寒姊姊最近很開心的分上,你們兩個要這種把戲,我早就照三餐在你們的飯菜裡下巴豆了。」

  說來說去全是為了敖寒,吳修掀開簾子的一角,覷一眼忙碌中的女神醫。她很漂亮嗎?他瞧她頂多是中等之姿,清秀有餘、美艷不足,怎能迷得老的為她瘋狂、小的為她癡癲?真搞不懂她的魅力何在?

  「喂,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神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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