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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芭芭拉·卡德蘭

  「不過,以前我從不被任何人所需要,現在他倚靠我、需要我,我是很幸運的了。」

  隨著愛的日漸增長,她漸漸發現自己一直希望能有那麼一個人,讓她去愛,讓她成為他重要的一部分,而不再把她視為惹人厭,惹人生氣的絆腳石。

  而且,讓她不僅是肉體上,也是整個心靈去愛。

  「即使他不愛我,」安東妮亞想。「我也愛他,不過他一定永遠也不知道!」

  現在,有時候公爵睡著了,她會攀在床邊注視他,然後感到胸口一陣刺痛;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抱著他,確知他會像個不快樂的孩子似的向她轉過來。

  她決定等公爵好了以後,請求他給她一個孩子。她再也不懼怕有孩子的念頭了,那將是他的一部分,她可以全心全意地付出自己的愛。

  她想,結婚的第一夜,她竟然不願意成為他的妻子,這是多愚蠢的事啊!

  她很奇怪,為什麼當初她會認為兩個人失彼此瞭解是很重要的事。如果她能給他一個繼承人,而她又能愛他給她的孩子,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等我們回到英國,」她告訴自己。「他會回到侯爵夫人身邊,可是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這段時間從我這兒搶走!此刻,他是我的……是我的……沒有其他女人能迷惑他。」

  在她輕聲說時,她感覺自己因突來的狂喜而顫抖著:「我曾把他抱在我的臂彎隍,而且……吻了他的面頰……他的前額,還有他的……頭髮。」

  白天,她把自己訓練得非常謹慎,不讓公爵感覺當她把他扶起來,把枕頭墊在頭後的那一刻,她是多麼快樂地悸動著。

  她甚至發現,公爵好一點以後,自己開始對圖爾嫉妒起來,因為公爵問他的事比問她的多。

  她希望能服侍他,她要自己對他有用處。

  可是等他好起來以後,她記起他又會向侯爵夫人求愛!

  她覺得痛楚像一把短劍,在她心中紮著。

  第六章

  「你覺得怎麼論」安東妮亞問。

  「好得可以回家了。」公爵回答。

  他坐在窗邊的一張搖椅上。望著他,安東妮亞想:他似乎真的好多了。

  不過她和圖爾都知道,他離完全復原還差得遠。

  感謝萊比,他帶來了一位中國按摩師,使公爵的身體在經過長時間臥床養傷後,不至於太虛弱。

  同時,安東妮亞知道,在他康復的這個階段裡,千萬不能過份耗費他的體力。

  此外還有更多巴黎情勢困難的消息,他們不敢告訴他;他們知道,這會讓他憂慮。

  他們甚至不敢告訴他:日耳曼人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了。

  因此他很樂觀地說:「我們是英國人,」他說,「只要我們想離開,隨時都可以走。」

  安東妮亞遲疑著。

  「由於我們是英國人、所以很不受歡迎。」

  」為什麼?」公爵問道。

  「據來伯希爾先生說,法國輿論界被英國報業的不友善態度激怒了。」

  公爵發出了惱怒的聲音:她知道,他是不把報業界放在眼裡的。

  「巴黎方面曾遭到威脅,」她接著說。「似乎英國準備開出一張單子,來拯救文明的泉源。」

  停了一會兒,她又帶點焦慮地說:「現在反對我們的情緒非常高昂,那威爾甚至提議把所右在巴黎的英國人立刻槍斃。」

  「天啊;」公爵叫著。

  「第二法蘭西帝國垮台後,巴黎市內街道都要換名字,」安東妮亞繼續說。「法國報界特別強調倫敦大道一定要立刻更名,他們憎惡倫敦這個名字,比憎惡柏林更甚。」

  「這真是最低級趣味的報紙,」公爵尖刻地說。「明天我親自到英國使館去!」

  安東妮亞好一陣沒有說話,然後她轉變話題,問道:「我看得出來你有點頭疼,我替你按摩額頭好嗎?這會有幫助的。」

  她希望她說話的態度沒有洩露她的渴望。碰觸公爵是一件太令人高興的事,她真怕他會從她的神色中豬出她有多愛他。

  「或許會舒服些。」他有點勉強地說。

  她站到他的椅子後面,雙手放在他的額上,溫柔地鬆弛他的緊張;他記得在他病得很嚴重的時候,她也曾這樣做過。

  「你是怎麼學會這個的?」他問。

  「埃威斯發現當馬扭傷球節的時候,這樣做對它們很有幫助。」安東妮亞回答。

  公爵笑了一下。

  「我早該想到這跟馬有關!」

  「我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在人的身上。」安東妮亞微笑著說。

  「我非常感謝能讓我成為第一個讓你效勞的人。」公爵說著。

  他的聲音裡帶著點嘲諷和譏誚,她很想知道為什麼。

  近來,他似乎對她的照顧感到很憤恨——或者「憤恨」這兩個字用得並不恰當。他好像是在用某一種她無法瞭解的方式,向她挑戰。

  「我們一定要離開,」他突然說。「我們一定要回國,回去過平常的生活;我想,你一定也這麼盼望的。」

  安東妮亞真想大叫,那是她最不希望的事!可是,她極力地壓抑住了。

  「或許,」公爵接著說。「你寧願待在這兒,受你那從事新聞工作的傾慕者的關懷、照顧。」

  「萊伯希爾先生是個好人,」安東妮亞說。「等你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想他會幫助我們的。」

  「我懷疑我會需要他的幫助,」公爵傲慢地說。「就像我剛才告訴你的,明天我要到英國大使館去,讓我們的大使里昂爵士安排,把我們安全地送到港灣去,到了那兒,就有遊艇在等我們了。」

  「在我們上路之前,你一定要把身體養好。」安東妮亞堅持著。

  「今天下午休息過以後,我打算在花園裡走動走動,」公爵說,「我的按摩師說,我的肌肉情況良好,只要不把傷口繃裂,一切都沒問題。」

  安東妮亞注意到,他並沒有提起:每次他離床起身,都覺得昏眩。

  他憎恨任何軟弱的表現,而要用毅力去擊倒它,也就是這份毅力,促使他這麼迅速地復原。

  她知道,等他們一回到英國,她就會失去他,因此,不論巴黎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都盼望能和他至少再待一陣子。

  午餐時,他吃了很多辛苦採購來的食物,然後去休息;男僕來報告,說萊伯希爾先生來了,正在客餐裡等著。

  安東妮亞走了進去,他吻她的手,而且握著久久不放,他看她的那種眼神,使她覺得很羞澀。

  「你似乎有點疲倦,」他關心地問。「你現在仍然每天晚上看護著你那位重要的病人嗎?」

  「不,」安東妮亞回答。「我睡得很安穩。如果我的丈夫要什麼,他會搖鈴。他已經好幾晚設有叫醒我了。」

  「可是你的潛意識裡,仍然不放心地聽著。」萊比很瞭解地說。

  安東妮亞微笑了。

  「你不必替我擔心。我的丈夫想要回家。」

  「他昨天告訴過我,」萊比回答。「恐怕不太容易。」

  「他說他明天去見英國大使。」

  「不可能了,」萊比答道。「他今天早上跟最後一個英國外交使節團離開了。」

  「我不相信!」安東妮亞叫著。

  「恐怕這是真的,」萊比回答她。「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想到你,於是就親自到使館去了一趟。」

  安東妮亞倒油了一口氣,他又繼續說:「英國大使館裡沒有任何官員,只剩下一個看門人。我想,他唯一的任務,就是向每一個探問的人聳聳肩,像鸚鵡似的重複說:『我無法奉告任何消息』。」

  「我從沒有聽過這麼奇特的事!」安東妮亞叫道。「我以為英國大使會等所有在巴黎的英國人都撤走,他才離開。」

  「巴黎城裡還有四千名英國人。」萊比告訴她。

  「如果大使都走了,我想我們也應該離開。」安東妮亞用恐懼的聲音說。「現在還有火車在行駛嗎?」

  「我想,即使有,你也不能搭。」

  萊比停了下來,安東妮亞知道他一定隱瞞了什麼事情。

  「告訴我實情。」她請求著。

  「我剛剛聽說,一列九月十五號從格拉那達開出的火車,被普魯士人扣押到距巴黎只有二十七哩的斯沙裡。」

  安東妮亞驚嚇得說不出話來。萊比又說:「我認為里昂爵士和英國領事就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才決定今天早晨離開的。」

  「為什麼法國政府不早點讓所有的英國人離開呢?」安東妮亞絕望地問。

  「法國政府和國家防衛會議認為,大批的外國人離開巴黎城,會使軍隊及人民……士氣低落。」

  「可是我們都是派不上用場的人口啊!」安東妮亞固執地說。

  「很多英國人都這麼跟我說,」萊比回答。「可是法國政府絕不會聽的,在我看來,他們把每一件事都搞得一團糟。」

  他顯得很憤怒,又接著說:「無論如何,我會想辦法讓你們離開的,我保證。其實如果我遵從自己的願望,我會把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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