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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寄秋

  至少任依依的叔叔嬸嬸是愈看愈滿意,眼神交會地互道這個阿督仔不錯,配得上他們家依依。

  「是啦、是啦!想的人齷齪,做的人不齷齪……啊!妳用雞骨頭攻擊我。」卑鄙,偷襲沒有防禦能力的人。

  「喔!原來我丟錯位置了,本來我瞄準的方向是你的喉嚨。」可惜失了準頭。

  任正義只敢嗚嗚的裝孬種,「妳欺負受傷的人不光彩,我提出抗議。」

  「哼,要是我沒出手你會傷得更嚴重,直接往救護車一躺更光彩。」還好她回來了。

  任依依的話讓原本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僵凝下來,眾人好不容易放晴的笑臉又轉為陰天,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令人看了難過。

  身為外人的諾亞感受到這個家庭的向心力,可是有些事是他無法插上手的,雖然心疼任依依肩上的重擔又加重了幾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從旁協助,必要時再動用他私人力量來幫助她渡過難關而已。

  她太好強了,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要求別人的幫助,除非他能進入她的心,成為她牢靠的支柱,否則他只能默默的當她背後的那個男人。

  瞧她又要一肩扛起所有人的憂愁,看在他心裡實在又惱又氣,為什麼她不多愛自己一點,老要為別人煩心。

  「你們不要繃著一張臉害我吃不下飯嘛!反正我不走了,天大的事由我負責。」她豪氣干雲的拍拍胸口。

  「不走了?﹗」

  這是驚喜的聲音。

  「什麼?妳不走了?﹗」

  這是憤怒的咆哮聲,七雙神色各異的眼望向一臉盛怒的劉月理,心底大概有數了。

  「這是我家我當然不走了,有誰有家不回愛在外面浪蕩的。」她又不走江湖路。

  「誰說這是妳家來著……」

  「嗯!月理?」

  任正剛示警的一聲,讓她收起囂張跋扈的爪子換另一種說法。「我是指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這位諾亞先生恐怕沒地方睡。」她故意賣弄英文好讓其它人聽不懂。

  任依依才要說房間多得很,她記得書房裡也有張床可以讓他躺到腰酸背痛,可是嘴巴張開不到零點零一公分,曖昧的笑聲又來了。

  他存心讓她無處可逃,造成事實。

  「我和依依甜心睡一間就好,我不摟著她睡會睡不著。」他也看出劉月理有心刁難,一口流利的法文讓對方當場一怔。

  既然她不懂,那麼在場的人更加聽不懂他的話,但是有一個人氣呼呼地往他手背一掐,看樣子是知道他在說什麼。

  果然,幼兒園程度的蹩腳法文由任依依口中說出,「你休想,別作夢。」他幾時摟過她睡,喝太多咖啡因神經錯亂了他。

  「喲!女暴君害羞了,妳臉紅的樣子真可愛,好像法國農莊成熟的紅蘋果,叫人看了垂涎三尺好想摘下來嘗一口。」而他當真當眾人的面吻了她。

  任依依是聽得懂法文,以前她唸書時的室友便是來自法國,但是她僅僅會聽卻說不標準,因此氣在心中無法發洩,畢竟他們現在扮演的是情侶。

  這一吻讓眾人低落的情緒頓時拉高,沒見識過法式長吻的任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的木然著,連筷子上夾的食物掉了都不自知。

  從未真正愛過人的劉月理看得是又妒又恨,她的丈夫和人家的男朋友比起來簡直有雲泥之別,為什麼她就遇不上這麼熱情又英挺的男人而屈就乏味的教書匠?

  她從沒想過自已也是個教書匠,老師配老師剛剛好,老是不切實際地希望過得更好,毫不珍惜唾手可得的福份。

  「咳!咳!諾亞先生,可否重複你剛才的話,我沒聽清楚。」她怨恨他們的恩愛。

  不得不結束的諾亞仍十分溫柔,他回眸一笑的問:「妳要聽中文版的還是法文版的?」

  「  「  「

  「什麼,任依依回來了?﹗」

  興奮的鴨子男音中混雜著一絲懊惱,好像既是期待她返鄉又認為她回來的時機不對,如果能晚個一、兩個月就更恰當。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刻插上一腳,使得水到渠成的計劃突生變化。

  都怪自己太過自信不會有阻礙,一座小小的牧場怎能阻礙大建設的進行,那塊地的取得他是誓在必行。

  否則事先搶購的周邊土地形同浪費,少了中間最大的一塊腹地什麼也蓋不成,要來何用。

  煙味縈繞在紅檜裝潢的辦公室裡,裡頭豪華氣派讓人一入內便感覺到一股黑金勢力,光是紅檜原木的地板就造價不菲,再加上樣樣講究的手工各類辦公傢俱,沒個上千萬是打造不出的。

  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花了大錢買票當然也要取之於民,包攬工程、收受賄賂、私下利益輸送、關說、包庇黑道……能賺的黑心錢他無一放過。

  何萬勝,三十歲,花蓮縣最年輕的現任議員,擁有兩間建設公司,三間砂石場,一間建築材料公司,和一間掛羊頭賣狗肉的勞什子企業,從沒人知道在賣什麼,專為洗錢而設。

  他的一生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凡是他想要的很少得不到,名利、權勢得來輕鬆不費力,甚至連女人都多不可數,猶如過江之鯽。

  唯一他最想得到卻始終弄不上手的,就是打兒時便叫他愛入心坎又恨她無情的任依依。

  「大哥,這件骯髒事你叫別人去辦吧!我真的不敢槓上她。」一身是傷的何必勝拄著枴杖可憐兮兮的道。

  「孬種,連個娘兒們都應付不了,你怎麼在道上混?﹗」籌備已久的計劃他定是不放棄,誰都不能阻止他。

  他本來就混得不好,還不是靠著議員大哥的身份罩著。「我承認自己很孬好過沒命留,依依姊的凶你自個也領教過。」

  當年的一紙情書當眾朗誦,什麼春天的棉花糖,夏天的荷花糕,秋天的桂花酥,冬天的奶油棒,妳的熱惰讓我一口含化了。

  就為了最後一句隱含性的暗示,讓何萬勝被打得像一團泥,足足被笑話了三年之久,那番情話還被刊在地方小報當頭版笑話,全縣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慘遭滑鐵盧。

  「別助長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只要她成為我的女人不就什麼事都成了﹗」他最鍾愛的始終是她。

  何必勝同情大哥的不死心,都過了十幾年還不能忘情於她。「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像是不信的挑高濃眉,他要的女人怎麼可以讓別人捷足先登。

  「是一個藍眼睛的外國人,長得非常有型非常帥,依依姊看來很聽他的話。」因為她很少打到一半會停手,誰來阻止都沒用。

  「查出他的來歷,我要他消失在台灣。」何萬勝的眼神瞬間陰沉,一口濃煙混著殺氣吐出口。

  「哥,適可而止,你知道依依姊瘋起來很狠,根本不在乎死活。」只求贏。

  有一回她當真放火燒了他們快收成的兩甲稻田,即使明知是她所為卻苦無證據,要上門理論都顯氣弱。

  他眷戀的輕輕一笑,「我就愛她狠起來的模樣,一種天下無敵、唯我獨尊的豪氣。」

  配他正好。

  「可是你要買她家的牧場,她是不會妥協的。」前途堪慮。

  他冷笑的抽了一口煙,「怕什麼,難纏的老頭還不是照樣解決了,光她一人承擔不起牧場的運作。」

  「別忘了她有一對原住民幫手,還有她男朋友也打算住下的樣子……」嚇!大哥的眼神變得好可怕。

  「他住在牧場?﹗」

  「看來應該是,沒見他下山。」

  他「泊」地將燒紅的煙蒂捏在手心。「他們住同一間房?」

  「可能吧……人家是男女朋友。」而且感情好得可以滴出蜜,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何萬勝的臉色十分難看,扭曲猙獰,「也許我們該給他們施點壓力。」

  「大哥,你想怎麼做?」何必勝隱隱感到一股不安,惹到任依依的人似乎都沒什麼好下場。

  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他們都長大了不再是青澀少年。

  「通知酪乳站和肉牛集中場,停止收購青春泉牧場的牛乳和肉牛,我看他們怎ど和我斗——」

  第六章

  「早安,睡美人。」

  諾亞驀然放大的男性臉孔近在眼前,再一次受到驚嚇的任依依先是冷抽了一口氣,繼而抱頭呻吟恨不得不曾醒來,她心臟早晚會因為無法承受負荷而停擺。

  想來他倆「同居」已屆滿一禮拜,她每天一大早就爬起來擠牛奶、喂草料、清除牛大便,還得日日忍受他的驚嚇實在划不來。

  不管她多早起床,第一眼睜開時絕對會看到一張精神飽滿的笑臉,好像他不需要睡眠似的處於機動狀況,鬧鐘末響他先醒……

  喔!對喔!怎麼連著兩、三天沒聽見鬧鐘響,難怪她睡得特別沉幾乎忘了身處何地。

  都市生活改變了日常作息,以往在台北工作時她是用不著打卡,不必分秒必爭的趕搭公車上下班,跑業務的一向有特權,反正能搶到訂單,誰管她睡到日上三竿,她有老總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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