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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席絹

  「那不是比烏家的靠山那個管茶馬交易的方大人還有力量?!哇!峻少,老爺子知道這件事了嗎?他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你們嚴家振興有望啦!」

  「我向父親提過會將家業重振,但不願意在還沒達成時,就空口白話的給予保證。」

  「你一定會成功的呀!你一定能為國家培育出好馬,也能因為販馬出去而獲得偌大利益!你這一輩子就只專心在這件事上,如果你做不到,誰做得到呢!」

  「那是說,妳願意幫我了?幫我將育出的馬兒引介到國外去?」

  米素馨一頓,突然將欣喜若狂的表情一收,清了清喉嚨,更將她失禮的雙手給收回來,藏進袖子裡,裝作方纔的小女孩模樣都只是他的幻想,惺惺作態說道:

  「這,我們可得好好談談了。談談我可以獲得多少利益,談談你有多少馬匹可以讓我賣,我還得到你的牧場看一下那些馬兒的品質,足不足以引起國外馬販的青睞。要知道,外族人擅長養馬,如果你的馬兒品種無法與之相比,甚而比他們更好,就算你給我十成的利潤,我也是不接這生意的。這您懂吧,嚴公子?」

  嚴峻被她火速翻臉的神功弄得一愣,好一會兒才能回過神,不知該做何回應,吶吶的說著:「那……是當然……要不……現在到天水去?到我的牧場看看我這些年養的馬兒?」

  米素馨見他一副老實頭樣,再也撐不住勢利的表情,破功大笑道:

  「峻少,你去京城這麼多年,怎地都沒學到大城市人該有的滑頭呀?這樣子的你,如何跟人談生意呢?一定會被吃得死死的,這可不成哪。」

  嚴峻聞言,只是看著她笑,沒有說什麼。

  她不知道,他所有最真誠的面目,只會在她面前展現,只會在他唯一的好友面前呈現,無比自然,全然無矯,沒有任何防範,當然也不會猜疑。

  只因為他們是……好朋友呀!

  素馨,他的好朋友,他心中始終如一、最珍惜的人。

  兩人還有機會相見,還能這樣相視而笑,毫無芥蒂的笑,真好!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嚴峻心裡多麼珍惜、多麼感激著事隔多年,兩人在繞了一圈後,還能回到原點聚首,重新再會,再當……好朋友。

  ☆☆☆☆☆☆☆☆☆☆  ☆☆☆☆☆☆☆☆☆☆

  「峻少,你對咱隴西的發展有什麼看法?」前去天水的路上,他們時而快馬奔馳過平原、時而緩策馬兒輕踏高低不平的山區石間。夏日豐美的牧草足有一個馬身高,他們在其中悠遊穿越,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裡劃出兩道並行的線條,像射出的箭矢般,持續而筆直的劃過去。

  當速度放慢時,她會與他聊聊天。

  「如果這宗生意做得起來,我想把育馬技術教授給所有牧戶,並與他們一同合作這方面的生意。以前咱們養馬,大都販售給朝廷或東方南方過來的民間商隊,而這條線即將讓烏家給壟斷,連同皮毛、肉脯生意都不大能獲得利潤了。我想先從馬的培育開始,讓大家的生活都得以改善。」

  「只有馬兒嗎?咱這兒的牧戶養羊的更多。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皮貨之外,咱的羊肉非常好吃,完全沒膻味,這可是江南人吃不到的呢!你知道嗎?江南人之所以少吃羊肉,不是他們特愛吃魚的關係,而是受不了羊肉的膻味,我在南方也是不吃羊肉的。」

  「路途太遠。除了運送牲畜路上恐多所病故,造成損失是問題外,南方人畢竟吃不慣羊肉,要推展並不容易。」嚴峻說著。

  「倒是。但這是我想過的一條財路,只要打得通,找得出解決的辦法,錢途將非常看好。」她攬眉苦思。「我們該怎麼做呢?」

  嚴峻側臉看她,一直看著,覺得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以前跟她一同生活到大,覺得素馨就是素馨,聰明是正常,伶俐也是正常,不覺得有什麼與別人特別不同的地方,因為她是素馨呀,本來就跟別人不同。

  可分開多年,他來往於家鄉與京城間,遇見過許多人,男的、女的,聰明的、厲害的、狡猞的都有,但就沒有人可以如素馨這樣,讓他記憶得如此深,讓他覺得最為特別,並且毫無理由的信任。

  「素馨……」他忍不住叫她。

  「呀?」她應著。

  「真高興妳回來了。」他衷心說著。

  「我也很高興自己可以再回到家鄉。」這傢伙,不知道又想到什麼,居然又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高興當他亟思振興家業時,有個好友可以在身邊商量吧?

  她聳聳肩,回他一記爽朗的笑,叫道:

  「峻少!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天水,駕!」很小人的夾緊馬身,率先在平原上奔跑起來,遠遠將他拋在身後。

  嚴峻一怔,記起這是他們小時候常玩的遊戲,一股溫暖的感覺滿滿充塞心中,他也「駕」地一聲,放馬追過去。

  一直追一直追,兩人距離愈來愈近,就像他們之間失落的九年時光,也正在拉近中。

  他會追上她,他想抓住她,他想要聽到她開懷的大笑聲,因他而笑,而那笑,屬於他。

  他的!

  第八章

  嚴峻回到隴地後便一直很忙。每天若還有機會爬上炕閉目休息個兩三個時辰的話,代表那天算是過得閒極了。

  這日,他也是深夜才回到位於天水城外的家。雖風塵僕僕的過了一天,但除去身體上厚厚的塵土讓他看起來狼狽外,他其實很精神,眼中看不出絲毫倦意。等會稍事梳洗過後,他還想把帶回來的卷子給看完,做一些合計。

  「嚴大哥!」

  就在他無聲走進家門時,突然有人叫住他。他往發聲的地方看過去,見到幾名女子站在西邊的屋簷下。開口問道:

  「方草姑娘,這麼晚了,尚未歇息?」

  「我在等你。」這名叫方草的女子讓兩名丫鬟簇擁過來,丫鬟手上提著的燈籠隨之把他站立的地方給照亮,也將方草精緻的美貌給映照得動人極了。

  嚴峻靜靜看著她。沉默是他的習慣,冷漠是他給人的感覺。

  「你回來後就一直在忙著,今夜奴家特地在這兒等你,怕若不如此的話,未來十天半個月還是與你見不上一面呢。」她嬌柔的聲音裡有微微的顫抖。對於隴地白日炎熱、夜晚酷寒的氣候完全無法適應,極之優雅又惹人憐的縮著肩膀,看來不勝嬌弱。

  嚴峻沒有動作,他的左手依然提著一捆卷子,右手執著馬鞭,手臂上掛著一件羊毛披風;無視於她的寒冷,沒有噓寒問暖。在他的認知中,明知道天冷,她要不早早上炕歇息,要不就多穿幾件皮裘再出門來,都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無須人說的。所以他只簡要的問:

  「有事?」

  方草表情帶著點挫敗,銀牙微微暗咬,好一會兒才有法子說出話:

  「是這樣的,嚴大哥。奴家同你回到天水也快一個月了,對於隴西一帶的遼闊風光很覺新奇,非常想四處走走看看。但這裡不比大城市,打開門就見得到人,就奴家向嚴峰小哥打聽的,聽說距這兒最近的一戶鄰家居然在兩個山頭外。也就是說,倘若奴家想自個兒僱車出門看看的話,怕是有所困難,可奴家好想去城裡看看哪……」語意將盡未盡,等人自行接話下去。

  嚴峻淡淡說著:

  「所謂的城裡,也不是妳所想像的城市風光,城裡只有集會的時候會熱鬧些,平常也同這裡一樣,不容易見到人煙。在這兒生活,騎馬是唯一的方式。這兒的馬車,除了載貨的板車之外,就只有驛站的馬車了。如果妳想搭驛馬車的話,我叫嚴峰挪一天空閒,送妳進城搭去。」

  他的說明讓方草愈聽臉色愈沉。天哪!這麼荒涼又落後的地方,連輛精緻的馬車都沒有,教人怎麼住下去呀!

  這裡地廣人稀,四處不是草原就是黃沙,一望無際連到天邊去,牲畜比人多,想見個人影簡直比登天還困難。吃穿簡陋極了不說,生活更是毫無娛樂,日子無聊透頂,她都快悶得生病啦!

  再加上……再加上這個比冬天還冷漠的男人,從來不肯多看她一眼,真是氣死她了!要不是看在他有能力保護她的份上,要不是她想保命,不得不往偏遠的地方跑,早就離開這個荒涼得根本不能住人的地方了!

  「你不能幫我買來一輛馬車嗎?這外頭風大沙多,你請嚴峰小哥送奴家進城,到底還是得經歷風吹日曬哪,奴家的身子恐怕承受不了呢。」

  「這裡不容易買到妳需要的那種馬車。」

  「你幫幫奴家嘛!不管不管!你每天都忙,也沒空理會奴家一下,這點小忙對嚴大哥來說,應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是嗎?」她是這麼嬌貴,禁不起風雨的,他理應憐惜呀!不是每一個美女都願意跟著他來到這種荒涼又無享樂可言的地方過生活的。她的心意,他該好好珍惜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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