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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決明

  他橫越過她的手臂,打開另一個抽屜。

  那個抽屜位在床頭櫃第一層,她曾和一群飆車好友殺到大雄家去喝酒慶生,記得那時有幾個愛起哄的男孩子說要檢查大雄家裡藏有什麼「違禁品」,後來在類似於簡品惇床頭櫃的第一層搜出兩大盒的保險套,讓大雄在眾女孩子鄙視的目光下三天三夜抬不起頭來。

  現在,他……

  她沒敢往後看,只聽到他的手指在抽屜間摸索尋找著,而他的目光將她瞧得越來越專注。

  「你……在找什麼?」本來是想直接問他——你在找保險套嗎?不過她實在是問不出口,一顆心被吊得半天高。

  簡品惇笑了,唇彎彎、眼彎彎,有幾分好可愛的味道在。

  「我在找剛剛那根籐條。」認真替她解答。

  花漾一驚,然後看見他手上拿起不久前將她打到眼淚鼻涕直流的小籐條……

  犯規,他又沒事先說不能勾引他。

  原來勾引他也算是做壞事噢?

  嗚,她不敢了啦……

  第九章

  皮肉痛並沒有持續太久,花漾早上睡醒後——嚴格說來是下午一點,兩手的紅痕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半點留下來讓她當紀念的血絲也沒見到半條。

  她當然不是被虐狂,也不認為手心留下籐條痕跡有啥好看的,只是她還是覺得有點小小失落,好像她能擁有的紀念品不見了一般。

  這是她頭一次因為被人關心而挨板子,不是因為成績不好、不是因為答錯老師認為簡單到不容犯錯的題目,只是因為他,他關心她,也氣她的不愛惜自己。

  花漾蜷著身子,腦袋深陷在軟呼呼的墨綠色枕頭裡,端詳著自己半擱在同色系被單裡的右手心,上頭只剩下自己清晰的掌紋,這些生命線、事業線,全是她的父母賜給她的,一輩子就這麼跟著她了,可是她真正想要的關心,卻只能讓她握在拳心裡一個晚上……

  她昨天真的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連唯一一次被大雄他們硬塞了一顆搖頭丸到嘴裡都沒這麼努力——向他求愛,她以為只要能成為他的人,他一定會對她很不一樣,也許就像電視上演的,一張床,一個裸著上身的叼煙男人和一個蒙在棉被裡抽泣的女人,男人千篇一律的台詞:「我會對你負責的。」

  他的負責,會是娶了她吧?那麼他和她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另一半」,像一個對切的圓,他一半她也一半,那麼,他就可以繼續對她這麼好、這麼關心,她也可以繼續無恥地貪求他對她這麼好、這麼關心,而不會有任何罪惡感。

  可是他鄙視她的身材,一定是的,不然她已經盡力引誘他,還率先送上沒人採擷過的鮮嫩嫩紅唇到他嘴邊任他啃咬,卻只換來籐條伺候,一定是因為她的胸圍不夠大,太容易讓他「一手掌握」了,才不能激起他的獸性。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發育的可能性?

  不過他的手那麼大,要發育到讓他無法一手掌握也太難了吧?

  花漾將右手伸到被單底下的睡衣裡,捏捏自己沒穿胸衣的小酥胸,只能重重一歎。

  唉,放棄,下輩子等看看好了。

  到底是哪個臭傢伙說男人是禽獸?禽獸也有分自制力強和自制力弱的好不好,偏偏她遇到的,好像是自制力好的那一隻。

  門外有著簡家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音,有他的、有簡品蘊的,也有他家那位來匆匆去匆匆的忙碌簡爸和電視裡MTV台的流行音樂聲,隔了一個門板,還是聽的很清楚、聽的很熱鬧,也聽的讓她很想衝出去和他們一塊談天論地。

  但她一出去,會嚇壞簡家其他兩名成員吧?看到一個女孩子從哥哥兼兒子的房裡跨出,那不擺明了她在這裡過夜,一個男人帶女人回家過夜還能做什麼?誠實說他是帶她回來挨板子的?會信才有鬼。

  轉念一想,要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奔出去,讓簡家人誤會自家兒子對人家小女孩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壞事,不知道全家人會不會逼他隔天就娶她過門呀?嗯……好想試看看噢。

  前提是……她要先將昨天那根「凶器」從窗戶丟到外面去,不然他一定會再教訓她的使壞。

  還沒來得及去料理籐條和擠出眼淚去演一場被害人陳情記,簡家大門開了又關,廳裡的聲音變得單薄,像是有人出門去了,然後換簡品惇房裡的門被打開,他走了進來。

  花漾繼續假睡,因為她沒有這麼早準備離開這張充滿了他味道的軟床,誰也不敢保證她離開了這張床,還有沒有機會再躺一次。

  感覺到他的重量上了床鋪,她背後的床墊陷了一部分下去,讓她的背脊碰到了他的腿,他略略拉下抵在她鼻前的棉被,掏出她的手掌,查看她掌心有沒有淤傷或什麼的。

  幸好恢復了她原本粉粉嫩嫩的膚色,沒留下任何丑痕,否則他大概也會拿菜刀在自己掌心剖三刀來補償她。

  收回大手之前,滑過她的短髮,挑開幾綹頑皮捲翹的髮絲撥回她耳後,藉著拉合的窗簾透進的淺淺日光,將她紅撲撲的臉顏照得清楚。

  真可愛的表情,這雖然不是第一次她在他身旁沉沉睡去,但卻是他頭一次用眼睛看著這副模樣的她,很新奇的感覺,像看著一個蜷側在搖藍裡的初生嬰兒,讓人每看一眼都不住讚歎「可愛」之類的形容詞,也捨不得將手從她的發上臉上移開。

  輕輕撫摸著,怕吵醒她,卻又不甘心如此收手,像戀上了她膚上的溫度、發間的柔軟,甚至是唇畔的酣弧。

  事實上,自己算是某種類型的偽君子。簡品惇苦苦一笑。

  昨晚——不,該說是今天凌晨,他與她總是在介於昨與今的交界點,是一天的結束,也是一天的開始,讓他每次都弄錯了今夕是何夕,但這無關於他心裡被突來之念給打斷的懺悔,昨晚也好,「今早」也罷,在中原標準的同一時間點上——他,動了念。

  蠢蠢欲動的「念」,是慾念,也是雜念。

  他被她澀滯的吻所吸引,不滿她哺餵給他的淺嘗即止,幾乎就要更貪心地伸手壓按著她的後腦杓湊近他,方便他一口一口啃盡她,連半點渣也不剩下來。

  若不是她嘴裡那杯甫下肚的牛奶味作祟,使他猛想起她仍是個乳臭未乾的未成年少女,即時踩了煞車,否則那時他在抽屜裡尋找的,不會是理智的籐條,而是獸性的保險套了。

  都是蘊蘊的「睜隻眼閉只眼」的怪論點,讓他也跟著怪起來了,似乎……有些堅持,像被遮蔽的左眼,再也看不見絲毫,而獨剩的右眼所能看到的,又太過偏頗。

  睜眼,看見屬於她的優點。

  閉眼,看不見一項項該數落的缺點,或是他最在意的年齡問題。

  實在是無法分辨這種論點到底是自欺欺人還是自我安慰。

  在他掌下裝睡的花漾等了很久很久,只感覺到簡品惇的手停留在她的發上,很輕很輕的用指腹梳順著每一根髮絲,害她還以為自己的頭髮到底亂翹到什麼天殺的程度,非得要他花這麼多的時間才能弄平,早知道這樣,睡覺前她應該要將頭髮給擦到全乾再睡,才不至於落到睡醒後毛躁亂翹的慘境。

  即使閉著眼睛,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這不是什麼特殊能力,而是一種直覺,一種……可以輕易想像出來現在他的一舉一動,呀,糟了,剛剛裝睡前忘了把嘴巴合上,被他看到她嘴巴半張又一副口水快淌下的蠢樣,一定讓她最後僅存的一分淑女氣質也給抹殺殆盡,雖然她自己也相當懷疑自己身上還有「氣質」二字可言嗎?

  掀動一排長睫,本想偷偷窺伺,沒料到正巧和簡品惇三目相對,被抓包抓得正著。

  「我吵醒你了?」收回擱在她發上的手,他的表情轉為歉然。

  「沒有。」她裝睡罷了。揉揉眼,是故作剛剛清醒的假象,也是想驗證一下方才是不是她眼花看錯,她怎麼可能在他臉上看到「那樣」的神情?

  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不然就是奢想過度進而產生幻覺。

  「有睡飽嗎?沒有的話繼續睡。」

  「睡是睡飽了,可是肚子餓了。」花漾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快摸摸自己的頭髮,還好呀,頭髮沒翹的太嚴重,還算聽話地服貼在耳畔和頰邊,那他做什麼一直摸她的頭?

  「刷牙洗臉,我帶你去吃午餐。」筒品惇從床上下去,「我到蘊蘊房間找幾件合適你穿的衣服。」

  「我穿昨天那件皮質小可愛就好了呀,又沒拿去洗……」呀呀,被瞪了,還是閉上嘴乖乖去刷牙好了。花漾彈跳下床,跑進他房裡側門那間小浴室。

  見浴室門關上,簡品惇這才從自己衣櫃裡拿出一個紙袋,嘴裡說著要去拿自家妹妹的衣服給她穿,實際上……他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在途經一家少女服飾店時看見櫥窗一襲連身的天藍色娃娃裝,直覺認為會合適她,當下便付錢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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