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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世界上的事多半事與願違。紅軍渡過湘江之後,由於損失慘重,兩岸散兵流落甚多,紅軍總部本擬略事休息整頓,然後向湘西前進,以便與二、六軍團匯合。可是桂軍夏威部於十二月二日就佔領了界首一線,三日就佔領了資源,將紅軍緊緊纏住。全州的敵人劉建緒部也緊緊追了上來。也許更重要的是,蔣介石已經窺知了紅軍的企圖,急調湖南敵軍預先佔領了新寧、武岡、城步一線,嚴密堵住了紅軍通向湘西的道路。在這種情勢下,紅軍只有一種選擇,就是南轉龍勝。而油搾坪與龍勝之間,有海拔兩千公尺的一座高山,名叫老山界,險峻異常。周恩來、朱德、王稼祥等領導人當機立斷,決定攀越此山。臨行前,倉促進行了整編;為了接受湘江戰役的教訓,決定進行輕裝。各部隊都將不適宜攜帶的笨重物品忍痛捨棄。一麻袋一麻袋的蘇維埃鈔票,也被弄出來付之一炬。在村莊邊和山腳下,到處可以看到一灘一灘的紙灰。
  老山界是自江西出發以來最難走的山了。由於山高路陡,大軍擁塞於途,當晚未能越過,紅軍戰士們只得就地棲息在山壁曲曲折折的小徑上。在最險的雷公巖下,摔死了不少騾馬。然而,這支隊伍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勝利攀過此山。可憐的卻是那些因負傷、生病而掉隊的戰士們,他們不得不流落民間,或者棲息在荒野林莽之中。這場戰爭的階級性質是如此明顯,地主老財對他們毫不留情,不是將他們逮捕送官,就是將他們騙回家去,乘他們用飯時將他們殺死,劫走他們的槍支。而那些貧農們,鐵匠、木匠師傅們,卻偷偷地將他們藏到家裡,或者背上山去,將他們藏在山洞裡,一趟又一趟地給他們送飯,待養好傷送他們上路。這裡,幾十年後仍然傳頌著許多感人肺腑的佳話。
  紅軍越過老山界即進入龍勝縣境。這裡有苗族、瑤族和侗族,他們都在人跡罕至的山溝溝裡,過著窮困的生活。因為民族隔閡和國民黨特務造謠,許多居民都逃到山上去了,這就給紅軍增加了一層困難。在這裡還有一件意外的事,就是紅軍每一住下,駐地經常發生火警,有一夜竟有四處駐地同時起火。在一個名叫龍坪的較大的村鎮,周恩來住的房子,半夜間突然為火焰包圍,幸虧警衛員機警,才免遭不測。後來經嚴密搜索,才抓住幾個縱火者,原來他們受國民黨的派遣,採用這種手段來嫁禍紅軍。
  周恩來這天住在距通道不遠的一個侗族村鎮。街上房子不少,都是一座座小小的木樓。可就是居民逃避一空,連碾米的水磨和舂米的石臼都藏起來了。雖然從地主家弄來了稻穀,卻無法脫出米來。這自然會影響到部隊的情緒。加上行軍的疲勞,有些幹部和戰士倒頭就睡,分來的稻穀卻棄置一旁。作為總政治委員的周恩來看在眼裡,立即召開了幹部會議,提出:沒有石磨,就用石頭搓,用瓦片搓,也要搓出米來,紅軍決不能被困難壓倒。會後,他果然找了兩塊瓦片,就坐在侗族的小木樓上搓起了稻穀。警衛員小興國看著很驚奇,就說:
  「周副主席,你怎麼也搓起來了?」
  「一人一份嘛,我為什麼不搓?」
  「你那一份,我們包了!」
  「不行!」周恩來笑著說,「這是我提出的,我自己不干怎麼行呢!」
  話雖如此,但他的思想卻不在搓稻穀上。他一邊搓,一邊思考著全軍當前最大的難題:下一步究竟向哪裡走,在哪裡停下來開創新的根據地,以便結束當前這種使每個人都惶惑不安的流動局面。這個問題,自渡過湘江以來,在領導層中已經交換過幾次意見,每次都爭論不休,難以取得一致。一種意見是李德和博古的,他們仍然堅持向湘西進軍,與二、六軍團會合;另一種意見是,敵人的重兵已經集結湖南,如仍然按照原計劃,就會自投羅網,難以自拔。而究竟到哪裡好,也還提不出具體設想。部隊究竟怎麼辦,這自然是渡過湘江之後又一次紅軍生死存亡的大事。
  周恩來一面搓稻穀,一面反覆思忖,不免心中愁悶。在愁悶之中,腦際忽然一亮,出現了兩年前的一幅圖畫,一件往事。
  一九三二年的秋天,臨時中央就決心將毛澤東拿掉,首先是將他趕出部隊,撤去他的軍權。當時部隊正奉命進攻南城,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和王稼祥都在前線指揮。而這幾個指揮者都因南城堅固,覺得徒勞無益。可是後方主事者卻堅持向南城進攻,並堅持要毛澤東離開前方。當時的中央雖有意讓周恩來取而代之,而周恩來本人卻毫無此意。他在後方主事者一再要求下,曾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個是由毛負責軍事,周來協助;一個是由周負責軍事,毛來協助。這兩個方案都是為了讓毛澤東能夠留在前方。從這裡也可看出,周恩來真是煞費苦心。然而,事與願違,還是把毛澤東從軍事崗位上撤下來了。周恩來清楚記得,在江西寧都的那個祠堂裡,當毛澤東臨離開會場返回後方的時候,儘管毛內心相當激動但卻從容地站起來,跟大家握手,還說:「好吧,同志們,你們什麼時候要我毛澤東來我就來!」周恩來終生難忘,當他握著毛澤東的手,聽著這不多的話,曾使得他十分難受,他就這樣悵悵地望著毛澤東從祠堂裡走出去了。今天,他反覆念著毛澤東這火一樣的語句,想道:「那麼,什麼時候是他來的時候呢?難道今天紅軍處在這樣的困境之中,還不是他應該來的時候嗎?」
  想到這裡,他把那兩塊粗糙的瓦片丟到十分難搓的稻穀裡,喊道:
  「備馬!」
  「到哪裡去?」小興國問。
  「紅章縱隊。」
  當時,為了保密,軍委縱隊名叫「紅星縱隊」,中央縱隊名叫「紅章縱隊」,這裡自然是說要到中央縱隊了。
  不一時,棗紅馬停在小木樓前,周恩來翻身上馬。兩個警衛員也上了馬跟在後面。走了不遠,周恩來就抖了抖絲繩,紅馬立刻奔馳起來,在山谷裡響起輕快的雨點一般的蹄聲。
  這時,在幾里路以外的村寨裡,毛澤東也住在一家侗族的小木樓裡。
  他的情緒比過湘江時顯得輕快多了,儘管還是那麼憔悴。
  一早起來,他就對警衛員說:
  「小鬼,老百姓有回來的沒有?」
  「回來一些了。」警衛員小沈說。
  「去買隻雞,我要請客囉!」
  「請誰呀?」
  「請你們哪!」
  「我們?」警衛員們笑了,「我們有什麼可請的!」
  「你看,從江西出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毛澤東扳著指頭說,「天天走,都瘦得不像樣子,再說過湘江多不容易,也該慶祝慶祝。」
  警衛員們看見毛澤東臉上出現了笑容,又是驚異,又是高興。三四年來很少看到他臉上有這樣的笑容了。
  毛澤東的厄運是從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的贛南會議開始的。這個會在中央代表團的主持下,指責毛澤東是「狹隘的經驗論」、「富農路線」和「極嚴重的一貫右傾機會主義」,實際上免去了他的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的職務。毛澤東自然心中不平。其實不止是毛澤東,蘇區的廣大幹部都感到震驚和迷惑不解。因為剛剛過去的連續粉碎敵人三次「圍剿」的大勝利,不僅大量殲滅了敵軍,鞏固與擴大了蘇區,而且使南京朝野震動,難道天底下有這樣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但是,有中央代表團親自坐鎮,不滿意也沒有辦法。不久,他就到瑞金以東二三十里的東華山養病去了。
  東華山有不少松柏,還有一座荒廢的古廟。他就和賀子珍、警衛員住在這座古廟裡。每天讀讀書,翻翻文件,用來打發這段冷清和寂寞的日子。古廟陰暗而又潮濕,地下有不少青苔,賀子珍怕毛澤東添病,就同警衛員把鐵皮文件箱抬出來,放在院子裡當作桌子,弄了一塊破木板當作凳子,毛澤東在這裡一坐就是半天。百無聊賴時,他還把自己在馬背上哼成的詩稿翻出來,給賀子珍——這眼前唯一的讀者吟誦講解一番。表面上他似乎裝得若無其事,實際上卻是人在山上,心在山下。尤其是對那場正在進行中的戰鬥——打贛州,表現得焦灼不安。他不贊成打這個仗,他認為這不過是奪取中心城市冒險戰略的一部分。可是他又無法阻止。果然打了一個月還沒有打下來,敵人的大批援兵趕到,弄得騎虎難下,空付出一大堆傷亡。這時,項英上山來了,請他去挽回局面。按說,他對這場本來不同意的戰鬥可以不去,但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臨行時,烏雲壓頂,狂風急馳,正是暴風雨來襲的前兆。賀子珍勸他雨過了再走,他說:「人命關天哪,怎麼好等呢?」賀子珍說:「你的病剛好一點,雨一澆會加重的。」他笑著說:「我一到了戰場,病就好了。」說著便躍身上馬,下山去了。還沒有走到山下,已是大雨滂沱。他到了前線,依據戰場情況,果斷地撤了贛州之圍,將部隊拉下來休整。不久,就瞅準了敵人的弱點,率軍東進閩西,連續攻克上杭、龍巖、漳州等地。但是沒有想到卻得了一個「執行中央攻打贛州不堅決」的罪名。
  毛澤東遭到的最沉重的打擊,便是一九三二年十月的寧都會議。這次會議進一步批判了他那套「誘敵深入」的方針為「等待敵人」的右傾錯誤。會後調他去做政府工作,接著撤去了他的紅一方面軍總政委的職務。他回到家裡,一句話不說,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煙。賀子珍問了許久,他才歎了口氣說:「他們把我從軍隊裡趕出來了。」從此以後,他的身體便越來越壞,兩頰瘦削,一雙很有神的大眼睛,也陷進深深的眼窩中了。不久,賀子珍到長汀生孩子,他也到長汀養病,有時一整天坐在賀子珍的床前默然無語。孩子生下來了,取名毛毛,他們就從這個嬰兒每天的生長變化中取得一點點安慰。除此以外,就是同賀子珍一起沿著長汀河畔散步,或者黃昏獨坐吹洞簫了。人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毛澤東會吹簫,更沒有聽說過他有此愛好,不過借此吹去自己的一腔煩悶罷了。他每每把洞簫一放長歎著說:我的這些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同志,什麼時候才能覺悟呢?他們就像長久不吃東西的餓漢,總想一口吃成個胖子,不曉得這是辦不到的,搞不好,是會要撐死的!……
  一九三三年一月,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被迫由上海遷入江西蘇區,「反右傾」的弦擰得更緊了。從二月起便開始了對「羅明路線」的批判。人們很清楚,實際上是對準毛澤東的。和毛澤東接近的人很快就受到了影響。且不說羅明和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受到打擊,就連賀子珍這個小小的秘書也變成了收發,機要文件也不要她管了。接著賀子珍的妹妹賀怡,還有賀子珍的父母都受到牽連。賀子珍的父母本來在基層做些勤雜工作,刻刻鋼板,印印文件,這些工作也幹不成了。這時,毛澤東和賀子珍已經帶著毛毛回到瑞金。過去是高朋滿座,笑語喧嘩,現在卻是門可羅雀,沒人敢上門了。毛澤東怕牽連別人,一連幾天,甚至幾星期不同人講話。這是令人深深感到寂寞和心酸的時刻。
  可是,一向同群眾有密切聯繫的毛澤東是不能忍受這種生活的,他尤其感到不做工作是最大的痛苦。他安慰自己說,前方的事不讓我管,就做點後方工作吧!在他身體稍稍好轉之後,他就騎上一匹馬,背上一把雨傘,提著一盞馬燈,一頭紮到調查研究中去了。大約在半年時間內,他爬山涉水,走了蘇區大大小小的無數村鎮,在街頭、巷尾、田間、塘旁同形形色色的人物促膝談心,探索著革命的經驗和規律。他那些有名的文章,如《必須注意經濟工作》、《怎樣分析農村階級》、《關心群眾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等,就是那時寫出來的。
  一九三三年九月,敵人空前規模的五次「圍剿」開始了,由於「左」傾領導的錯誤指揮,蘇區疆土日蹙,戰局迅速惡化。毛澤東陷入沉重的憂慮之中。這時他憂慮的既不是個人的得失,也不是路線的是非,而是蘇區和紅軍的生死存亡。儘管他的意見不被重視,一些會議不讓他參加,他還是殫精竭慮,力圖挽救危局。發生在十一月中旬的福建事變,使毛澤東敏銳地覺察到,這是紅軍打破被動局面的大好機會。他打開地圖,認真研究了敵我友三方的戰鬥態勢,還搜集了福建蔡廷鍇部的情報,經過深思熟慮,鄭重地向中央寫了一封信,提出了兩點建議:一是聯合蔡廷鍇,共同對付蔣介石的進攻;一是將隊伍拉到以浙江為中心的蘇、浙、皖地區,威脅敵人老巢,從外線打破這次「圍剿」。哪知信送出後,就石沉大海。毛澤東耐不住性子,親自到中央陳述意見也毫無結果。憂思過度的毛澤東再一次病倒了。隨著根據地的縮小,他的瘧疾也越發厲害,一連幾天劇冷劇熱,燒得昏昏迷迷。興國的失守,更使他大為震動。一天黃昏,賀子珍來到他的屋裡,卻為一幅景象驚呆了:原來桌子上鋪著很大一張軍用地圖,毛澤東披著衣服,正深深地俯在地圖上,手裡拿著一支鉛筆在畫著什麼。也許由於光線太暗,他的鼻尖都快碰到地圖上了。賀子珍搶上去把他拉開,把他扶到床上,責備他不該這樣做,他說:「我在想,看還有么子辦法沒有。」
  毛澤東就是這樣帶著病弱的身子和沉鬱的心情踏上長征道路的。當然,他是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哲學家,他的內心雖然藏著許多傷痛、不滿和過多的壓抑,但卻並不悲觀。他相信一切對立物都要在一定條件下轉化為自己的反面,否極泰來幾乎是生活的定理。錯誤路線也是這樣,一般來說,它是不能自己糾正的,但總有一天在發展到極端的時候,也就是頭破血流的時候,會有別的力量來糾正。毛澤東一直在默默地觀察。他意識到,這個時機是一天天地迫近了。湘江之戰固然是個大悲劇,但它又似乎在孕育著一個輝煌的轉機。
  小沈高高興興地拿著一塊白洋買雞去了,不一時就買了三隻,退了毛,燉起來。
  毛澤東在小木樓上,來回踱步,自言自語:
  「看樣子,條件成熟了,成熟了!」
  幾個警衛員沒聽清「條件」,只聽見「熟了!熟了!」覺得很奇怪,翻了翻眼睛,說:
  「怎麼,剛煮上就熟了,還差得遠哩!」
  「不遠,不遠,是快了,快熟了!」毛澤東笑著說。
  幾個警衛員抿著嘴偷偷笑他:
  「主席好久不吃什麼,大概也饞壞了!」
  不一時,只聽樓下的警衛員說:
  「周副主席來了!」
  「呵,你說的是誰?」毛澤東對著樓梯口問。
  「是周副主席來了!」
  說著,周恩來已經順著小梯子走上來。毛澤東笑著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說:
  「恩來,你怎麼有時間了?」
  「毛主席,我是向你請計來了。」
  自從毛澤東失去軍職以後,雖然他還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主席,但許多人已經不這樣稱呼他了。博古等人自然照舊稱他「老毛」,而周恩來則不同,不管毛澤東軍事上去職以前,還是失勢以後,一直是這樣叫他。
  「喲,什麼請計,我看還是打個牙祭吧!」毛澤東笑著,拉他在火塘邊坐下,「也真巧,我這裡還燉著兩隻雞呢!」
  兩個人坐在火塘邊,警衛員又加了點乾柴,爐火熊熊,燒得更旺了。兩個人不管身上還是心裡都感到溫暖。
  「這次湘江作戰,部隊損失很大,真使人痛心。」周恩來說。
  「損失有多少?」毛澤東問。
  「恐怕一半還多。主要是八、九軍團太新,多半散了。」
  「三十四師有消息嗎?」
  「我每天都讓電台呼叫,就是聯繫不上。」周恩來沉重地歎了口氣。「從江西出發我們是八萬六千八百多人,現在只剩下三萬多人了。」
  毛澤東暗暗吃了一驚,臉上卻沒有顯示出來。
  「只要過來,我看就是很大勝利。」他撫慰地說。
  這話,使周恩來的心感到溫暖。
  「現在,最要緊的是當前的去向問題。」周恩來說,「按原來計劃,是與任弼時、賀龍、蕭克他們會合。但是,現在蔣介石在湘西已經調集了十幾萬人等著我們,這邊劉建緒、薛岳、周渾元、李雲傑的十六個師已經開往城步、綏寧、洪江、黔陽、靖縣一線構築碉堡,準備堵擊我們。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怎麼辦?昨天我們研究了半夜沒有解決。今天是徵求你的意見來的。」
  毛澤東點著煙,很重地吸了一口,笑著說:
  「這事,我也在反覆考慮。我的意見是不必去了。」
  「你是說,湖南方面不必去了?」
  「是的。」毛澤東點點頭說,「我看原定計劃可以放棄了。因為情況已經變化了嘛!如果還要堅持原來方案,無異是將紅軍送入虎口,甚至比湘江之戰更為危險。因為湘江之戰,敵人的集結畢竟倉促一些,再加上他們之間的矛盾給我們留下了空隙。」
  周恩來兩眼閃光,頻頻點頭:
  「那末,我們究竟該到哪裡去呢?」
  「貴州。我看那是敵人力量薄弱的地方。」
  顯然,毛澤東已早有考慮,成竹在胸。周恩來沉思了一番,表示完全同意,心情也振奮了許多。他說:
  「我回去就同幾位同志商量。」
  說著,就站起身來。毛澤東一把攔住,笑著說:
  「這可不行,還沒有打牙祭呢!」
  一邊說,一面又轉過臉來叫警衛員:
  「小鬼,看熟了沒有?」
  警衛員小沈揭開鍋,登時白汽蒸騰,香味四溢,用筷子一扎,立刻興奮地說:
  「熟了!熟了!」
  「把周副主席的警衛員也叫上來!」毛澤東以主人的口吻大聲吩咐。
  頃刻,幾隻雞撈到一個大面盆裡,警衛員小沈又摸摸索索地從軍用水壺裡倒出酒來。
  小小的木樓上,充滿了既輕鬆又熱烈的談笑聲,這是從江西出發以來漫漫的征途上從來沒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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