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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種無名的痛苦情緒湧上黑蝴蝶的心頭,豆大的淚水,又滾下她那瘦削的面頰,顯得非常可憐。
  她拭去了眼淚,說道:
  「她也許上了九華山,找你去了!」
  武懷民怔了一怔,他緩緩側過頭,他不敢看到黑蝴蝶的眼光,他感到心裡一陣難過,也滾下了兩行淚水。
  他知道這不幸的事情可能會發生,他們以往都不知道其中的情形,如今知道了,他應該永遠離開她,以免這不幸的事真的會發生。
  他微微一歎,說道:
  「伯母,我們都沒有錯,往昔,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是一對兄妹,上蒼捉弄我們,使我們相愛,這是事實,但現在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當初,我已經答應她到斷魂谷來看她,所以我不能不來,我要讓她知道,雖然,這事情是不幸的,但不是我們造成的,伯母,你說是麼?」
  這番話,給了黑蝴蝶不少的安慰,她想不到武懷民竟是一個明智之人,她慰然而笑,說道:
  「武公子,只要你知道這件事,不要造成可怕的後果,我與你母親,心裡就會感到安慰了。」
  武懷民痛苦地點點頭,說道:
  「伯母,我們之間不會演成悲劇,我們都是有理智的人。」
  武懷民感到心裡一酸,他側過了頭,淚水,使他視線模糊
  黑蝴蝶在情場上是一個過來人,她能體會此刻武懷民的心!
  他鍾情於莊凌,莊凌也深深地愛著他,如果不是兄妹,他們將是多麼幸福的一對啊!
  黑蝴蝶想到這裡,有點黯然神傷,說道:
  「武公子,事情沒有發展下去那就好了,同時,我相信你也不會那樣做。」
  武懷民不再說什麼,仰望著美麗星夜,幽幽而歎!
  在這美麗的星夜下,他與莊凌在鎮南曾有過美麗的邂逅一相愛,但在那裡,他卻種下了痛苦的種子!
  如今,面對著美麗的星夜,怎不令他追憶往昔的溫柔!
  他黯然一歎,說道:
  「伯母,我今天會到斷魂谷,是實踐諾言而來,我沒有其他念頭,如果凌妹妹在的話,我會好好勸她,現在她既然到九華山,我不願再說什麼,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黑蝴蝶欲啟齒又止,她能體會得到武懷民此刻心情,是極端痛苦的,也是極為傷心的。
  武懷民又道:
  「伯母,我要走了,你不必告訴她我來過斷魂谷,我將遠不再見她,免得我們都會痛若!」
  黑蝴蝶問道:
  「那麼你是要回九華山太清教嗎?」
  武懷民搖了搖頭,說道:
  「不,我不會立即返回九華山,我要在鎮南小住幾天,我要弄明白以往我做了些什麼。」
  黑蝴蝶說道:
  「天亮之後,我要上九華山找凌兒,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武懷民黯然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必了,你也不必告訴我母親這件事,幾天之後,我會回去的,我只是要看看,想想,那已經過去的往事。」
  一陣沉默,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兩個人,都在想著這不幸的事。
  久久,武懷民才開口說道:
  「伯母,我要走了,請你保重。」
  話猶未畢,已向斷魂谷谷口奔去!
  黑蝴蝶凝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才重回屋內。
  武懷民帶著一顆悵惘的心,離開了斷魂谷,他的心情,跟趙亦秋離開斷魂谷是一樣的。
  他回頭凝望斷魂谷內,默默地念著:「這裡有一個我畢生所惦念的女孩子,她永遠住在這裡,斷魂谷——也象徵了她一切的不幸……」
  他緩緩回過了頭,他的臉上,是無限痛苦的神色,這不幸的年輕人啊!上蒼為什麼偏偏要捉弄他呢?
  是的,他將終生無法忘記莊凌,雖然,他們是一對兄妹,但是在不知道是兄妹之前,他們有一段不平凡的愛啊!
  這一段不平凡的戀情將永遠烙印在他的心靈深處,而無法消逝,也無法忘懷,那是永遠的……
  低沉的歎息,難以忘懷的往事,都在此刻湧上他的心頭……
  是的,他是一個不幸的年輕人!
  鎮南——在這個小鎮上,他認識了她,他要在那裡住上幾日的時間,看看那棵大樹,回憶過去……
  他知道睹物思人會引起傷感,然而,他無法忘記那一段時光,不管回憶將帶給他幸福與痛苦,他將以忍耐去承受這些痛苦往事的回憶。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得非常慘然……
  他移動著蹣跚的腳步,依依不捨地遙望著斷魂谷內,他終於走了……走向鎮南,也走向那棵大樹之下……
  斷魂谷——依然被漆黑。恐怖的氣氛所包圍。
  兩個年輕人——趙亦秋與武懷民,他們相繼地離開斷魂谷,他們離開斷魂谷都有著同樣感覺,那是:悵惘若失,斷魂欲泣之感!
  一個走向玉足峰!
  一個走向鎮南小鎮!
  他們都在尋找過去,一個期待幸福,一個決心失去幸福。
  趙亦秋懷念石小黛……
  武懷民懷念莊凌,也懷念那曇花一現的初戀。
  人生是戲,但他們在人生舞台上,扮演了兩個不同的角色!
  相同的,他們均是一個不幸的人……
  武懷民離開了斷魂谷之後,奔向鎮南……
  天還沒有亮,四週一片濃霧,寒意襲人。
  那棵大樹下,一個孤獨人影,蹣跚而來……那正是武懷民。
  景物如昔,但伊人芳蹤已杏……
  誠如他自己所說,他要在這裡尋找過去。
  在那個美麗的星夜,他與莊凌曾在這棵大樹之下,遙望著藍空皓月,說著牛郎織女……
  往事,無法追回的往事,都在他腦際疊出……
  大樹之下,他孤獨的人影,久久沒有移動。
  寒意襲人,但他一無所覺,他麻木了……癡了……
  莊凌的笑容,泛在眼簾,那一顰一笑使他終生無法忘懷。
  莊凌的聲音似是在他的耳邊響起:
  「……星夜太美了,你喜歡這夜色麼?……」
  「是的,這夜色太美了,我喜歡這夜色,你呢?」
  「……我也喜歡,我在家裡的時候,每到夜晚,從竹窗遠眺四野以及天上的繁星……」
  「你喜歡牛郎織女星嗎?」
  「……我娘講過牛郎織女的故事給我聽,武……武少俠,你覺得他們可憐不可憐,王母娘娘為什麼每年只讓他們相會一次……」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便不做事,他們高興地戀愛著,因此違反天條,所以只准他們每年相會一次。」
  「……武少使,你說他們心裡難過不難過?……」
  「當然難過,一對戀人,不能在一起,怎不難過?」
  「……他們為什麼要戀愛?……」
  「因為他們一見傾心,所以便談起戀愛,他們都覺得對方太美了,兩個人誰都離不開誰……」
  「……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莊姑娘你呢?」
  「……沒有,我不懂什麼叫戀愛……」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談話,往事歷歷如繪,仍記憶猶新……
  於是,他吻了她,第一次在這裡吻了她,他記得,當時莊凌又說道:
  「武哥哥……我們在談戀愛了麼?
  「是的,我們在談戀愛……」
  無法追回的往事,在他的腦際—一疊出,他們在這裡相識,也在這裡分別,別時依然是那美麗的星夜。
  在這裡,他們曾有過山盟海誓,他在她的面前曾說:「如果要死,我們一定死在一起……」
  往事如夢,只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想到這裡,他胸前的衣襟,已經濕了一大片,他不知道那是被露水滴濕的,還是被自己的眼淚滴濕的……
  徘徊在這棵大樹之下,追憶往事倍增淒涼……
  他懷念她,永遠的。他將在這裡小住幾日,也要在這棵大樹之下追憶幾日。
  但是莊凌呢?她是否也在懷念他呢?……
  是的,她比他懷念她更甚,她不能失去他。
  純潔的心靈,武懷民給她滴上了墨汁,那是無法洗去的,她畢生將無法忘懷這個她初戀的情人……
  她不能失去他,於是,幾天前她離開了斷魂谷上九華山去了。
  她不知道她與武懷民是兄妹,縱然她知道了,恐怕也一樣要佔有他,她不懂人世間的一切。
  她只認為她需要的東西,她就一定要得到,不能失去。
  九華山上,一個孤獨人影,姍姍而來。
  暗卡守衛王全,見來了一個少女,乃飄身而出,眼光過處,只見她憨直的小臉蛋,一片迷惘。
  王全微一拱手,說道:
  「姑娘請了,蒞臨敝教總堂,不知有何貴事?」
  莊凌說道:
  「這是太清教總堂?」
  王全答聲:「正是。」
  莊凌心裡一喜,說道:
  「這裡有個武懷民吧?」
  王全心裡一震,說道:
  「原來姑娘是找我們監堂,不錯,本教有這個人,不過,好幾天以前,他便離開了九華山,至今來歸。」
  這晴天霹靂幾乎使莊凌昏了過去,心裡一酸,沙啞說道:「什麼?他不在?他上什麼地方去了?」
  莊凌的舉措,使王全疑竇叢生,當下說道:
  「這就不知道了,本教教主也傳令找他呢!」
  莊凌一陣失望,兩顆晶瑩的淚水,滾下面頰。
  這情景看得王全心裡一動,開口問道:
  「姑娘莫非有什麼重大之事找我們監堂?」
  莊凌久久沒有回答,她只覺腦海一片空洞,幾乎暈了過去……
  從斷魂谷到九華山,遙達數千里,想不到她趕到這裡之後,武懷民卻沒有在,這怎不叫她難過呢?
  幾日之間,她開始懂得煩惱,也消瘦了不少。
  她望著王全,久久不語,她覺得似是有很多人要把她與武懷民分開來!
  這裡面,包括她母親在內,為什麼?她不知道!
  心念及此,她好像覺得王全在騙她,而不讓她見武懷民。
  心念一起,又問道:
  「武懷民真的不在嗎?」
  王全答道:「在下向來不打班語。」
  莊凌心裡忖道:「我既然來了,我必須找找他,說不定他們在騙我。」心裡思忖間,說道:
  「我不相信他不在你們總堂,我非要上去看看不可。」
  說話聲中,就待縱身躍去,王全忙截在她的前路,說道:
  「姑娘且慢,武懷民確實不在總堂。」
  莊凌倏然冷聲一笑,說道:
  「不管他在不在總堂,我上去看看就會明白。」
  王全心裡暗吃一驚,心裡忖道:「莫非此人與我們監堂有什麼不對,而到九華山來尋過節?」
  王全心念間開口問道:
  「姑娘與我們武監堂莫非有什麼過節?」
  莊凌雙眼一瞪,說道:
  「什麼過節我不懂,只是我非找到他不可。」
  說話聲中,已向總堂山上躍去——
  王全心裡大吃一驚,心裡忖道:「又是一個冒闖九華山之人。」
  心念之中,開口喝道:
  「姑娘既然跟我們監堂沒有過節,就不能冒闖本教重地。」
  莊凌一停腳,說道:
  「我只是要見武懷民,什麼冒闖不冒闖!」
  王全一見她舉措,以為這少女跟當初陰陽劍客一樣,是到九華山來尋過節的,當下臉色一變,說道:
  「姑娘未免欺人大甚,我說我們監堂不在九華山,難道還會騙你不成,再說,本教總堂,沒得教主許可之前,決不能冒闖,否則便是蔑視本教,本教不會與你干休。」
  莊凌倏然把滿肚子幽怨,化作怒火,當下說道:
  「難道我上去找一個人也不行,什麼太清教不太清教,我一樣要找,如果你不騙我,一定會讓我去找。」
  王全見她辱罵太清教,臉色一變,九節連環鞭出手,喝道:
  「那姑娘是有意到九華山來尋過節了?」
  莊凌怒道:
  「我說我不懂什麼叫過節,我只是要找人。」
  王全這一氣真是非同小可,他以為對方有意賣傻,氣極地縱聲一笑,立在莊凌前路,說道:
  「姑娘也未免太不把本教放在眼內,念你無知,請即退出九華山,否則,縱是武監堂已在本教,你在沒得到准許之前,也不能上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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